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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四年(下)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之后,我才真正开始留意起三叔留下的那些个盘口。

在我颓靡自哀的那段时日里,这些盘踞于各路盘口上的老狐狸,领着手底下的那帮伙计,你争我夺,都恨不得将这些本属于我三叔的盘口全都占为己有,纳为己用。搞得这些盘口上个个都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这争据的形势倒是让我联想起了战国时群雄竞起,争霸一方的局面。

不过他们可不是什么洒血豪迈的枭雄,顶多就是一些个机关算尽的奸佞,他们这么费尽心思的无非就是想要借以占取我三叔的盘口,好来壮大自己辛苦培植的势力,这其中更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歹毒心思,不好明说。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把我这个名义上的小三爷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安分守己?

在他们眼中,我恐怕只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二世祖,不成气候的愣头青而已。虽说我也曾下过那么一些个大的油斗,但大多数时候都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着最后能带出来的明器还寥寥无几,有时候就连捞回本钱都不够,也难怪他们会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改变我这不成气候的三脚猫功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也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凭我这身手,冒失下斗那就只有找死的份。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那是有闷油瓶和胖子他们帮衬着,现在可没人能再护我周全了,而我更不可能一辈子都受护于他人,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二叔知道我的心思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大概他也知道就凭我那犟性子,决定的事儿就算是十头牛都不见得能拉回来,所以很干脆地帮我找了个教练,说是让我好好跟着练练,别再成天懒在家里跟头猪似的,光说不练假把式。

这次二叔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几个月下来,我身上那些原本软趴趴不成样儿的肌肉都逐渐的结实了起来,也开始有了好看的线条,虽然较之闷油瓶的还相差甚远,但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仅仅只是几个月就能有如此显著的成效,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再不是胖子口中打趣的什么“出水芙蓉弱官人”。

一个问题解决了,余下的问题也就接踵而至,其中最首要的问题就是我现在的势力和声望根本不及我三叔,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更不要说会有人找我夹喇嘛或是被夹喇嘛,就凭我那丁点儿级别,完全不够格!更何况像我这种招邪体质几乎每次倒斗都是元气大伤,损兵折将的多,道上的人嫌弃我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找上我?

这事儿若是放在以前,我也不会太在意,毕竟事实就明晃晃地摆在那儿,我顶多也就皱皱眉头。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光好奇心旺盛的吴邪,时过境迁,胖子当初所说的那些个天真,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谎言和背叛中逐渐磨灭。

如今胖子在巴乃消磨,我私心里也不愿意再让他趟这滩浑水,毕竟胖子帮了我太多,比起在刀尖上过活日子,我更希望他能在平安闲适中度过余生。而对于闷油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耐心,或者是否能够等这十年,未来的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我只知道,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我吴邪一条命在,就绝不可能让闷油瓶空等十年。虽然我大概能猜到,即便是我没能去长白山,没能到青铜门去接他,他也可能只是微不可闻地一叹甚至没有,紧接着又毫不在意地离开。

但是无论如何,我在意。

心里有个不知名的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要我好好活着等下去,去把闷油瓶从那扇青铜门后给接回来!

就这样,我便计划着开始了风雷厉行的整顿行动。我首要选择的,就是从查账这一点上入手,平日里这账目上的事儿,他们对我是能敷衍就敷衍,开始时我对这些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算太过分的,我都随他们去了,没想到这反纵容得他们更加地不知天高地厚,特别是在我颓靡荒废,无心管理盘口之际,这些帐目更是乱了套,就跟水似的,如果我现在开始查账,这绝对正中他们的命门!

当然,查账这事儿也相当于拿着杆子冒死去捅那满是毒蜂马蜂窝,一触即发。他们也不可能让我有这个机会,不然也就不会大费周章地潜在半夜里,把我装进黑布口袋里拖到郊区,一阵毒打之后还额外多送我两刀了。

所以,不做好充足的准备,我是断不会贸然开始查账的。这期间里我又找了趟我二叔(没办法,现在最方便又能帮得上我的就只有他了),想向他要几个得力人手,至少也好给我镇镇场子。

听明我的来意后,二叔反倒是一脸似笑非笑地问我道,“不是有王盟在吗,还要这么多干嘛?”听完我不由一阵苦笑,对他道,“要是王盟一个人就能成大气候,我也不会来找二叔您了。”

说到这儿,我不禁又想起了潘子,这个对“三爷”忠心耿耿的人,为人忠义身手又好,只是……直到现在,我的耳边似乎都还回荡着他当初在张家古楼里对我唱的那支山歌,还有被他用枪击得粉碎的六角铜铃的破裂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杂乱无章却又贯彻胸膛,压得我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同时也让我明白了,有些事儿哪怕是用上一辈子的时间,最后都还是逃不掉,只能大步朝前走……

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子后,二叔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拨给我几个他眼中的得力干将。

其中一个人让我特别留意,那人名叫何大佑,据二叔说,那何大佑早些年只是个出租车司机,因为文凭低,只能干这么一行,平时也就靠这点儿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奈何后来他所在的公司裁员,他当时就在剔除名单上,成了无业游民后又是几经周折,实在没了办法,在经朋友介绍后来投奔了我二叔。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令我在意的是,二叔话里竟然有要我好好栽培栽培这何大佑的意思。

听到这话时,我先是一愣,心想能被我二叔留意的人绝对不简单,我连忙趁热打铁,向他讨教要怎么个栽培法?二叔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很是意味深长,看得我都冷汗直冒了才缓缓道,“这能有什么难的,知道他最在意的不就成了?”

最在意的?

我心说我他娘的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从二叔那儿出来后,我又一个人琢磨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刚才二叔跟我说的何大佑的那段经历。

养家糊口,看来是个念家的主儿……

自打从那天起,我就有意留心起了何大佑,还真别说,他的为人那叫一个老实,行事也不唯懦,该有的气势主见全都有,后来的那些场子也大都是他帮衬着我撑起来的。几次下来我对他更是放心(这其中也不乏有我二叔的缘故),像他这样的耿直性子而且极重义气的人实在难得,也没有那些个九曲肠子,只要你是真心实意待他好,他一点儿都不含糊,绝对付出十倍甚至更多的回报。

平时得空闲着我也跟他聊几句,这一来二去的倒还更是熟络了,时间久了我也干脆直呼他一声“老何”。平日里老何最爱谈起的,就是他家里的一妻一子,只要一提到那满脸的幸福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他倒也不遮掩,说的简单明了,那就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没有,只是我老婆和儿子绝对不行,人这一辈子,最后图的还不就是一个安身的家嘛?”

至此我才逐渐明白二叔当初说的那“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想来也是,也就只有像我这样至今为止一直是打着光棍一个的人,才不会明白什么是所谓的“人生伴侣”和“心灵寄托”。

人手的问题解决了,我的计划也随之开始。但凭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就轻易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