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看螃蟹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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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养鸡的哲学(1)

出笼的鸡,

犹如出笼的鸟,

那种与天地共同呼吸的自由,

那种与山魂相互对视的自在,

使鸡儿快活得拼命拍翅之余,

几乎相信自己有飞翔于蓝天的能耐。

每年腊鼓频催时,我的心,总听到一阵又一阵温柔的呼唤。

是群山在呼唤我。

我出生的故乡,就在群山环绕中;我因婚姻结缘的婆家,也在群山的怀抱里。

每当车子一驶进日胜位于山城怡保的祖宅,结实累累的红毛丹树便迫不及待地将红彤彤的颜彩兜头盖脸地朝我们泼过来、泼过来;眉眼含笑的婆母,便伫立在喜气洋洋的红毛丹树下,迎接一车又一车自远方归来的儿媳们。

屋里屋外,一片喧哗。

屋里,久别的亲情化成了久旱急降的甘霖,高高低低的笑声,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屋外,吱吱喳喳、咕咕喔喔,是鸡的絮语。

屋子后面宽敞的庭院里,有一列鸡笼,关着婆母精心饲养的鸡只,极端肥硕、超级活泼,而且,多言多语;鸡的絮聒因此成了怡保老家的“背景音乐”。

婆母养鸡,有一套自创的哲学。

她买的,都是初生的雏鸡。她说,雏鸡肚里没有不当的杂粮,好养。在雏鸡成长过程里,一米一谷,都是她亲自调配的,她确信健康食品能够确保鸡儿健康地成长,百病不侵。提起禽流感,她嗤之以鼻:“嘿,闻所未闻哪!”

每天清早,她在喂饲鸡儿时,总噘着嘴,亲亲热热地和它们鸡言鸡语一番。花草树木尚有情,何况是飞禽走兽。婆母相信,与鸡对话,有利于它们的心理健康;而“快乐”,是辅助成长最好的“维他命”,也是促进食欲的开胃剂。

到了傍晚,婆母便分批把鸡儿带到庭院里散步。出笼的鸡,犹如出笼的鸟,那种与天地共同呼吸的自由,那种与山魂相互对视的自在,使鸡儿快活得拼命拍翅之余几乎相信自己有飞翔于蓝天的能耐。与鸡散步,是因为婆母坚信适量的运动可以帮助鸡去掉肥腻的皮下脂肪。

婆母如此费力劳心地饲养鸡,只因为心中有大爱。

在农历新年期间,家中日日餐餐都有鸡肉。

鸡酒汤、白斩鸡、子姜鸡、咖喱鸡、脆皮鸡、鸡扒、蒸鸡、鲍鱼焖鸡、纸包鸡、三杯鸡、腐乳鸡、蘑菇鸡、酸甜鸡,等等等等,轮番上阵。

婆母有一只大黑锅,很沉很重,沾满了岁月的沧桑。这只锅子有着一种奇妙的生命力─ ─多年以来毫不间歇的烹饪化成了一股异常香醇的陈年味儿,缠缠绵绵地粘在锅壁上;一旦坐上炉灶,它就有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劲道,信心满满而又忠心耿耿。每回看到婆母以灵巧的手势将它拎起时,我便感觉,婆母拎着的,其实不是锅子,而是食物的灵魂。菜啊肉啊鱼啊虾啊,只要一下锅,那锅便会倾尽全力帮助各种原料显现出明确的个性与特色。

婆母烹饪,凭的全是经验。一道菜,究竟该放多少油盐酱醋糖,她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一站在炉灶前,十指如飞轮,在瓶瓶罐罐间抓抓拿拿,这里撒撒那里放放,那菜那肉,立刻变得有滋有味,分寸拿捏得非常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