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觉上,
它就像是停伫在薄纱帐上
一只斑斓的蝴蝶,
独特而美丽,
让人啜饮之后,
紧绷的神经便立刻松弛下来了。
每回母亲叙述这则真实的小故事时,总是忍俊不禁:
“明明是张着嘴哇哇地哭着的,可是,一拿出山楂片,眼泪鼻涕全都凝住了,变成了一只连耳朵都在抖动的馋猫。”
小的时候,我是个不讨喜的爱哭鬼。在潜意识里,把哭当成武器;想要什么而不得逞时,就顿足大哭;与姐姐或弟弟抢夺东西而抢不到时,就号啕大哭;甚至,心情不美,也唧唧哼哼地哭上老半天。母亲杂务缠身,一听到我像是绵绵细雨没完没了的哭声,一颗心便烦得像一面杂乱的网,她生气地吓唬我:
“你哭,你再哭,我就把你卖给收破烂的!”
起初,这个法子是收效的。我一想到自己被丢进大大的麻包袋子里被一个陌生人拖着走,便吓得没了哭泣的心情。但是,“狼来了”的故事,只能重复三次,我虽然爱哭,却也不笨,久而久之,便发现这只是母亲拿来恐吓我的小诡计罢了,于是,又恢复了爱哭的本性,且还变本加厉地哭,企图以眼泪来换取实质的好处。
有一回,家里来了客人,四岁的我,和弟弟抢玩具未果,滂沱大雨自脸上倾泻而下,还配上了声大如雷的“交响乐”,母亲隐忍着没有发作,极识大体的客人,立刻温柔地把我抱到膝上,从皮包里取出了一小包山楂片,拆开,将那红红圆圆的山楂片沾了沾我的唇,原本哭得抽抽噎噎的我,尝到甜味,立刻收声。
山楂片,从此成了我童年的最爱。它甜,但是,不似一般糖果那样浓腻,反之,那种微微带酸的甜味,就像是一个个轻盈的音符,活泼地敲打在味蕾上,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这种响在味蕾上“叮叮咚咚”的乐声,由无知童年而到哀乐中年的今天,我还百听不厌;然而,其他许多童稚时期曾经钟情的糖果,我如今都已无动于衷了。
迄今,到访我家的客人,永远发现我案头备有山楂片,我笑称它是“成人的零食”。
一头栽进了文学的世界后,我对山楂,却又有了另一种解不开的情意结。那是以山楂果制成的一种零嘴,有个美丽的名字,唤作“糖葫芦”。我是在五四时期的文学作品里认识它的,觉得它充满了引人遐思的“线条美”。
邂逅它,是在北京。
北京十二月的天空沉重而阴森,淡淡的紫蓝色;大地宁静无风,空气把人冻成一尾僵硬的鱼。我在染着岁月尘埃与历史沧桑的古老胡同里钻来钻去,兴味盎然地聆听那一则又一则无声的故事。就在这时,几只晶亮的白蝴蝶突然飘飞到眼前,悄无声息地落到我手上、肩上,然后,快速隐没。我望向天空,瞳孔立刻开出了两朵灿烂至极的笑花。啊,下雪了呢!满天银白色的雪花纷飞舞动,轻灵飘忽,像是蝴蝶的一场浪漫的盛会。
就在这一场盛会中,我与心仪已久的糖葫芦相逢于胡同里。
长长的胡同,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一串一串浑圆艳红的山楂果,裹在晶莹剔透的糖液里,像一个一个充满了诱惑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