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瑞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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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七天,整整七天!

宁泽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从那天去大哥的书房请安之后,大哥就再不曾主动来馨园看望自己了,这三日更是有意躲着他,就是自己故意去找大哥碰面,大哥实在躲不过,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眼睛根本不瞧向自己!

“天啊,大哥这倒底是怎么啦?”宁泽一张俊脸写尽愁闷,用手狠砸大腿几下。

“无影!”

“属下在!”永远藏在阴影中不露身形的无影,低声应答。

“你说我大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宁泽烦恼地问道。

“瑞少爷不是跟主子说对那晚之事,不再追究了吗,属下认为应该不会还在生气。”

“那他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去主动找他,他也不见我?”

“这个——”无影语声迟疑,不知如何回答,心下郁闷,“主子啊,我又不是瑞少爷,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近无影的生活有点混乱无章,原本他只是受命暗中保护宁泽少爷的暗卫,是个不能在阳光下出现的“影子”。可至从瑞少爷不理主子后,主子就突然像变成了怨妇般,无论白天晚上,根本不管无影作为暗卫的身份和规矩,有事无事都找他出来一阵胡问乱聊着大少爷,这让本就不善言谈的无影颇感无奈。

“回主子,属下无能,属下不知道原因。”憋了半天,无影在墨纱下的褐色肌肤涨得通红,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宁泽苦笑一下,“是啊,这种事问无影,自己真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暗思间,向暗影中的身形微一点首,无影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抬脚出了房门,宁泽大步向大哥的书房走去。

既然想不到,那就只好去问个明白了。

“回二少爷,大少爷说,他有事要出府一趟,可能要两、三天后方能回来,要小的转告您一声。”

宁泽瞪着书房门上的大锁,听着下人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回禀道。

“大少爷什么时候走的?”宁泽的声音轻淡而冷,脸上有一丝愤愤地怒意。

“大少爷昨晚就走了。”听出二少爷心情不对,下人说话时声音有点颤,脑袋低得快埋进胸里。可还不等他说完,只觉面前有微风轻浮而去,再一抬头,二少爷早已不知所踪。

丰城繁荣——繁在邀月、荣在萧府!

夜幕笼罩天地,明月在彩云间若隐若现,银光轻洒在斑驳的地面上,让人有种还真似幻的错觉。此时的丰城最热闹非凡的邀月楼早已是人来人往,车马喧闹,灯火通明耀亮若白昼,时时传出的欢语欢声中,缥渺似烟花雪月、荡尽似红尘风情。

热闹吵嚷的厅内大堂中,一位身着金色祥云红裳织绵,云珠薄纱遮面的女子,迈着轻若采莲的步子走到彩台之上轻轻坐下,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玉瓒螺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半掩之下秀出风情万种;那肌肤若凝脂玉润、举止若空谷幽兰。女子上台后也不言语,只是用纤纤酥手轻抚琵琶,扬起莺声吟唱:

“梦若晨风拂翠露,花落满地枯黄。

醉倚楼台!

江帆独影难行舟,壁瓦高墙情留。

心意莫求!

握笔江山志天下,胭脂冷月倦忧。

送君瀛洲!……。”

那歌声清亮而悠扬,杳然若天籁之音,余音绕梁。让原本喧哗无比地大堂慢慢的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知不觉地聚集在那清喉娇啭、丰姿绰约的女子身上,再也不能离开。

“海棠这声动凡尘的嗓音,唱起你新作的《相思阙》,可真是道尽了世间痴男怨女的爱恨难求啊!”

楼上雅间中,一位优雅若王候,身袭紫袍玉带的清秀公子,瞥了一眼在楼下吟唱的海棠,轻笑着对身旁一直在喝酒的白衣公子言道。

发现身旁的白衣公子根本没理他的意思,紫衣公子高叫:“喂、喂!我说泽少爷,你是不是和我的陈年佳酿有仇啊?上次逃命过来就一口干了我半坛子竹叶青,这次来了也不说话,直接喝了我两坛美人醉,你知不知道,我这酒在外面可是卖到八百两一坛啊!”

“不就是八百两一坛吗,明日我将银勾赌坊送你,应该够喝掉你酒窖里所有的美人醉了吧!”宁泽依旧一口口的灌酒,一身白衣飘逸若仙,眸光清澈幽深如碧潭,无波无绪,声音淡漠而空。

“你怎么啦?与你那被你视为神明的大哥吵架了?”

“三叔公,你看我像吗?”

“不像!以你那大哥的口笨词拙,若真吵起架来定是说不过你,那你,被他打了?”一直被宁泽戏称“三叔公”的雪千寻,也不生气,断续扬眉轻问。

“他若真愿意打我一顿,我倒是没有这么烦心了。”宁泽眼里闪过几丝悲怜。”他连句话都没留,一声不响的走了。”

在府中整整呆了一天的宁泽,为大哥一声不吭就离开的的举动,倍感生气懊恼,度日如年。终于再摔了自己房中所有的东西后,绝尘而去,跑到邀月楼来喝酒找安慰。

“所以,你才不怕他给你定的‘家法规距’跑我的邀月楼里借酒消愁来了?”雪千寻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是你的邀月楼,我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东家!”宁泽摆手道。

“是啊,当初这邀月楼可是你我合买下来的,呵呵!如果你大哥要是知道你不但出入妓院这种烟花之地,还开妓院,我想你身上要挨的家法板下怕要过千下了吧。”

“三叔公用不着幸灾乐祸,我们彼此、彼此。”宁泽终于将目光从酒杯里移了出来,飘落到美如冠玉的雪千寻身上,淡淡笑容中透着几丝慧黠和几分暗讽。

“泽少客气了!”雪千寻眼神瞬息一亮,但又马上平熄。

这就是宁泽,就算是真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他依然有可以与自己分庭抗争的能力,因为自己也有底细在人家手中。

萧宁泽,无论何时,都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那俊美无双,俏丽绝世的脸是令人倾慕的一面,可是最让人真正赞叹的还是那远比年龄更深远得慎密心思和厚重心机。

看来一时半载,我们还是分不出胜负啊。

雪千寻心之所想,轻笑着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宁泽,也喝了一杯酒。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都慢慢地喝着酒,再不说话。房中一时清静无声,只有楼下海棠那若仙女梵音的袅袅如烟,环绕在房里。

曲终唱罢后,宁泽准备转身离开时,扔下了一句话:

“两个月内,将华国所有有点名望的阴姓人家,详细的底细都帮我详查一下。”

“理由?”雪千寻神态自得地抚扇问道。

“有人要杀我!”这是飞身下楼时,宁泽最后飘上来的一句话。

踏着月辉幕色,穿过萧府无数亭台轩榭,碧瓦琉璃。还未飘进自己的馨园后院,宁泽就听到低低的争吵声和轻微的打斗声。

“无影前辈,您是我们暗卫中最出色的人物,难道您不知道,听从命令是我们暗卫最重要的使命吗?”

“所以,我不会让你去追泽主子,你还是和我一起在这里等他吧!”

“不可能,瑞少爷临行时专门嘱咐过无棋,一定要看好泽少爷,不能让他去那种、那种烟花之地。所以,我必须去追他回来。”

“无棋,泽主子的事,不是你我可以管得了的!”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随着声音渐大,打斗声也渐响。

宁泽轻笑,踱着脚步走到内院空地中,只听“啪、啪”掌击声不断,半空中,两个黑影正在近身相搏,武功都出神入化,转瞬前便已交手十七、八招,却皆无法突破对方的防护。

突然凌空中,有个人猛然轻喝一声,左腕一转,以掌代剑,伴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双方胸膛。

对面那人临危不惊,力运右臂,直接阻挡,同时左脚快捷如电,直踢来人右小腹。

只听有人闷哼一声,出掌剑的人,霎时退了四、五米,单腿坠落着地,右手紧按着右小腹。

而另一边,有人也划空飘下,落地时正在宁泽身侧一米之处,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属下无影,参见主子!”无影半跪在宁泽身边语声恭道。

对面的无棋,手按腹部一脸气恼,狠狠的瞪了一眼宁泽,想了几秒种,终于也半跪于地。

“属下无棋,参见二少爷!”

宁泽看着气鼓鼓地无棋,心中暗笑,脸上却挂着惊异:“唉呀,这不是无棋吗?怎么,你没有和我大哥离开,反跑到馨园中和无影打起来了!”

“这还不是你安排的!”这句话,无棋刚想冲口而出,可是抬头正对上宁泽那对带笑的眼睛,临时改口,“属下是奉大少爷的命今,在府里看着主子。不让,不让——”

无棋想了半天,终是说不出口。

“不让什么啊?”宁泽笑若风拂牡丹,贵气十足。

“不让二少爷去妓院那种烟花柳巷?”

“咦?你怎知我去烟花柳巷了,我只是和你说我去喝花酒,又没说我去妓院。喝花酒,我的无棋兄弟,也许我说的是喝桂花酒、菊花酒、玫瑰花酿呢?”

“你——”无棋气结。

此时跪在边上的无影心中对无棋深表同情,侍候主子多年,他可知道自己的主子又多么地伶牙俐齿,也只有在瑞少爷面前主子还收敛一些,不敢用嘴欺人。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千寻公子,好像还没有谁,能在主子口中讨到一丝半点的便宜。

“无棋,你自求多福吧!”无影暗想。

“你就是不听大少爷的命今,又去妓院了!”无棋大声说道。

“证据呢?无棋,说话可要有证据啊,你没有看到的事,可不能乱说噢!”宁泽一脸严肃,心中实则笑得开怀。

对于眼前这个与自己同龄大的无棋,宁泽总觉得有意思和好玩。上一次无意中伤了他后,让宁泽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无影说察觉到大哥暗中将无棋留下来看着自己时,让宁泽多少有些释然,原本自己也想在府中老实呆着,可是一想到大哥的不辞而别,心情就极度低落生气,就想去邀月楼散散心。

哪想刚要出府就被无棋挡下来了,两人吵了几句后,宁泽无心理会他,直接叫出无影对付他,自己出去玩了。所以,才有了现如今的一幕。

“证据?我——”无棋声调有些软了。是啊,自己被无影前辈拦下后,两个人一直在这里纠缠打斗着,根本没能跟上二少爷,哪有他上妓院的证据啊!

宁泽看着满脸囧态的无棋,还要张口逗他时,突然眼神一变,耳中听到有人身行如疾风,正施展轻功绝学,直奔这儿飞来。

“主子,好像是瑞少爷回来了。”无影静听几秒后,用传音入密向宁泽禀道。

听了无影的话,让宁泽身子忽地一颤,险些叫出声来。

突地,宁泽眼睛快速转了一圈,轻摸下鼻子,将心一横,一纵身飘到无棋面前,猛地摔手“啪”的一声,给了无棋个响亮地大耳光,直接将他打的坐倒在地,嘴角流血。

“主子!”无影急急地喊了声,表情有丝焦虑。

“闭嘴!”宁泽转身对无影轻叫后,又立刻将身子对着无棋,手指着他的鼻尖气势嚣张地狂骂道:

“你个小混帐,也不看看你是谁?就想管小爷我的事。”

“不错,小爷我是去了妓院,怎么样?你管得着吗?你就是个只会些小把式的街头武夫,还想代大哥来管老子!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重?”

“就算是我大哥站在这里,老子我也照样去——”掐准时辰,宁泽话道此处,宁瑞的身形刚好飘落下来。

正如宁泽谋算的一样,自己没有时间再说下去。也正如宁泽所想的那样,大哥扬手之间,自己面颊上就感到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痛。

装着惊恐的叫了声“大哥”后,双膝跪地,宁泽就再不言语。

前面的戏码是自己可以掌控的,至于后面的曲谱就不是自己能写得了了。

宁瑞看着此时卑躬屈膝的宁泽,温文似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冷眼扫了下跪在当场的三人,目光有些深远。

良久之后,宁瑞走到无棋近前,抬手看了下无棋脸上的伤,声音有些歉然:“回房自己擦些药,一会儿就好了!”

再来到无影面前,低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弟弟的贴身暗卫几眼,身姿英挺,清冷至极。

“你是泽儿的暗卫吧?”

“是,属下名叫无影。”

望着这个看跪在地上,看似就在近前,又好像会随时在暗夜中突然消失的无影。宁瑞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已经个黑暗中的天地万物溶为一体,或黑暗亦是他,他亦是黑暗。

这个无影,绝对算得上是个最优秀的暗卫!

宁瑞浓眉微皱,语调淡而无波:“一会儿我与你主子有事要谈,你和无棋先下去吧。”

两声齐齐的称“是”后,无棋先消失在幕色中。而无影不敢抬头,只能用眼角余光睨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身姿孤傲的倩影,心中升起担忧无数。

“主子,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面对瑞主子吗?”一声暗叹后,无影不敢在耽搁,霎时消失在无形中。

目送着两个暗卫离开,宁瑞慢慢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弟弟的身上。

那眼神似剑穿心、似火灼人、似海淹沙——

直接湮灭了宁泽那个本就忐忑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