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燕逐和胡勇华自以为能凭一身轻功顺利逛一圈校园的。
中国有两种人流,一种是无痛的,在医院处理;还有一种很痛的人流,每逢佳节在旅游景点可以亲身体验。现在元、胡二人正在体会后一种。
来往的人塞满大街,由于烈阳当空,美美的小女生们高举阳伞,将视线堵截。前方看似有空隙可走,可当两人穿进去才发现,一个满头大汗的大汉,扛着胀鼓鼓的包,正努力从缝隙中挤来。于是又不得不后退让道。
终于,两名战战兢兢的探索者打通了一村到教学楼的通道。当踏足菁菁校园的那一刻,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我艹!”
这一声“我艹”容纳的情感可谓跌宕起伏。第一,两人千辛万苦突破“很痛的人流”,终于来到一处中华特色不太鲜明的地段,喊一句“我艹”疏通一下气息;第二,目光所及,学校尽收眼底,如假包换的“尽收眼底”。
前方一栋参天办公楼,左右倚着两幢羞涩的实验楼,办公楼后西南方位躲着三栋教学楼,这便是整个学校的结构。
元燕逐掏出塞在口袋里折了又折的录取通知书,对比通知上的照片与学校的真相,感慨道:“真特么毫无PS痕迹!”
都知道纯粹的谎言容易拆穿,半真半假的话语最有杀伤力。网络美女们的照片墙从挪用她人照片、到化妆修饰、再到软件修图,直至45度仰角的忧伤,经历了纯粹谎言到半真半假的过程。这通知书上的校园照片通过角度处理、轻微修图,将校园之美展示得淋漓尽致。
当初在这照片上,燕逐仿佛看到了校园上空游过的云彩,看到了草坪上低语的青年男女,看到了湖畔转首巧笑的女子,看到了球场上自己扣篮的英姿,看到了盛夏傍晚清风拂过时那充满学园风的飞扬裙摆……
而现实是整个学校就是这六栋红墙大楼,拼凑起来面积尚不及当年读过的小学。那通知书上的照片让人误会是冰山一角,实际却是整座冰山的正视图。有些梦,终究是梦。
人类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秉性。何况那校园旁一片荒烟蔓草的空地给了科院新人一丝希望。
见到这片弥漫浓厚乡土气息、亟待开发的土地,燕逐感叹生不逢时:“怎么我从小学开始,就没一个学校是完整的?”
胡勇华笑道:“你别说还真是,坑!”
诚然,自燕逐接受义务教育以来,所有念过的学校都处于萌芽期。某个体育馆待建、某所实验楼施工、某个泳池在设计中……兴建学校果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富庶如静涛市尚要边收学费边办校,那些校园林立的大都市确有一番底蕴。
兴致勃勃出门踩点,结果让两人多少有些失望。好在年轻,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路过篮球场时,两人烦恼全消。这球场纯水泥地结构,有几处甚至只有半场,篮框也全出了家——光溜溜没了篮网的呵护。但这都不是问题,对年轻人来说,有场子,有激情,足矣。
此刻艳阳高照,球场也暂时化身了停车场。但胡勇华在此驻足良久,过眼瘾的同时唾沫横飞叙述着球场往事。燕逐也随着胡勇华的思绪回想着当初在沽月中学放浪形骸的日子。
突然,燕逐的手机作响,打破了两人好汉大提当年勇的氛围。燕逐掏出手机一瞧,是沈怡婷的电话,心中有些许激动。
“学姐?”元燕逐话音中带着犹豫与紧张,那照片里水灵双眼与齐整的刘海在脑中一闪而过。
那头是自然轻柔的声音“嘿嘿,来了呐?”
“是啊,见到陈浩学长了,潇洒!”
“算了吧,就他啊。你们晚上没事吗?”暑假在Q**流时燕逐已得知沈怡婷也是沽月市的老乡,此刻听到这干脆伶俐的话语,确有一番浓郁的沽月风格。
“应该没吧,明天才开学典礼。咋了?”
“那出来玩吧,你的同学里有什么小帅哥小美女的都叫上。”
“还小帅哥,你们后宫寂寞了?”
“哈哈对呢!就7点到你们一村侧门碰面,唉我这有事不扯了,拜拜。”
“嗯……”
挂断手机,元燕逐回头一看,惊呼一声:“唉我了个艹!干嘛呢?”
原来胡勇华此刻正用一种调侃与审视并存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燕逐:“啧啧,厉害,这么快就上手了!”
“啊?别瞎说,那是我姐,暑假认识的。”
“哦,呵呵,我懂!”
元燕逐心道“你懂个屁”。环顾四周,见“人流”有所松散,忙说:“走吧走吧,踩点结束。回去瞧瞧宿舍还有小伙伴不。”
回寝室的路上,两人就未来的憧憬与希冀交换了意见。元燕逐后知后觉如果在静涛大学科技学院有所作为,两年后有机会晋升到静涛大学本部就读。这一消息赐予了他一条新的出路,让燕逐的心良久不能平静。
学校寝室较为人性化地安排了一寝四人,热闹又不拥挤。回窝后燕逐又结识了新的同窗:元、胡所在的111寝室是混合型居所,胡勇华和另一位高痩汉子张池在同侧床位,都是日语班学生;燕逐和卷发的徐航共事汉语言文学专业。四人都是外放型性格,一边对寝室进行系统整理,一边聊天。一会儿功夫就已打成一片。
徐航笑问张池为何不名“张弛”或是“张驰”,张池无奈道:“我爸姓张,我妈姓池。所以是水池的池了。”
于是三人以迅雷不及快播之势给张池扣上了“水池”的外号。张池笑骂了几声,也不以为意。
当燕逐宣布今夜有来自美女学姐的邀请,四人话题中的外放尺度再添一筹。徐航当初也在沈怡婷的群里活跃过许久,一听燕逐的消息,当机立断直奔洗浴室,将洗澡、刮胡、吹发、喷香水诸事一气呵成。
时辰终于到来,四人草草解决晚饭,直奔学生一村侧门等候。夏夜的7时,太阳尚对地平线有所依赖,路灯却已准时接班。在这侧门的交通要道,学生们来往频繁,大多手捧书本或是握一杯奶茶;帅气男生手插口袋刘海迎风轻摆;窈窕女生经过时还有隐约的香气扑鼻。元燕逐脑中情不自禁冒出“太平盛世”一词。
忽地,一个个子不高的丽影缓缓走来。伊人一袭白裙,墨黑的发丝随风清扬,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双颊俏皮地微鼓着,身份呼之欲出。看着这个瓷娃娃般的身影,燕逐一时失神。
徐航竟已迎了上去:“沈怡婷学姐吧?我是徐航。”
“哦,你们来了啊!”沈怡婷打量了一下徐航身后三人,指着燕逐笑道:“你是元燕逐吧?”
燕逐脸一红,好在夜色与肤色隐去了这一细节:“是啊,姐。”
“嗯,走!我们去前面那家‘开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