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围不住的城
4090600000019

第19章 家的怀抱

垂头丧气的司机向全车乘客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一个车胎爆了,且无备胎。

现今的人心思活络,越来越机敏,万事都会做一手准备。李某开车家里备着个爹,药某撞人车里备着把刀,领导视察备好一套应急方案……即便恋爱也要留个备胎。司机经营客运,身为老江湖,居然存着侥幸心不筹划一个预备措施,实是逆时代而行。

原本爆胎不过是场小意外,当车停靠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面滩涂右面海的大桥上,小意外就升级为小事故。一车50人,一人牵着一家人,在学生们的家人眼里,小事故再度拔高为特大灾害。

人总在期待奇迹的发生,司机下车捣鼓了一阵,仿佛车胎会因此回过气来。好在理智阻止了他强行开车冒死送客。许久没有摸索出结果,司机只得掏出手机求援。在众人苦等近一小时后,一辆拖车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拖车以机动车的架势开出了非机动车的风范,拖着客车在大桥上缓缓爬行。

“这特么,爆胎、拖车,拍电影呢!直接带个轮胎来不就好了!”燕逐忍无可忍,以此速度,全车人的这一夜必然要完全献给交通事业。

沈怡婷亦是闷闷不乐,听着音乐玩起了手机。

许久后,跨海大桥终于抛在了脑后。然而,依旧是一片无村无店荒芜地。司机用手机和拖车司机进行沟通,一致认为先到一处维修店落脚为妙。

拖车与客车衔接的部分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呻吟,两车手牵手齐步爬,爬过田间小道,爬过乱石荒地,许久,终于寻到了一处维修点。

灯火通明,这是公路电影中加油站、维修站通常的面貌。

鸟不拉屎,这是面前维修站的概况。

维修站压根没人!一车人马顾不得恼怒,先奔向公共厕所解决急迫的生理问题。

九月,虽经历了几次台风送清凉,天气依旧炎热,燕逐身着短袖,心里暗暗鄙夷那些早早披起外套的娇躯。然而此时已是夜晚十一时,下车后燕逐冷得浑身打颤。几位女生已然指着司机破口大骂,更有一位泼辣悍女夺过司机的手机冲着地面就是一砸。

司机哑口无言,燕逐瑟缩着身子,隐隐听明了原委。原来这“校车”由毕业生经营,在实际操作中似乎走了一些擦边球,因从未发生过意外,又实实在在为学生提供了便利,各方一直未对其进行规范化管理。

结果便是仅仅一个爆胎的小事,却让司机无可奈何,既不敢询问上级,更不敢惊动交通部门,生怕牵扯出巨额罚款。只想寻个荒山野岭安好轮胎就此了事。眼见手机报废,司机却因理亏不敢多言。几位女生却是情绪激动,一个电话接一个,似要举国上下前来救援。

“怎么办?”燕逐的小短袖经不住深夜寒风的侵袭,多上车,向哈欠连连的沈怡婷征求指示。

“等呗。”沈怡婷有气无力地说。

一车人无所事事,虽然困意浓重,却又安不下心闭眼。燕逐掏出Mp3,挑了几首极为满意的音乐分享给沈怡婷。

如今的乘客比以往要幸福得多,坐车的时光既能赏景,又可听音乐、玩手机或是电脑。而不是干巴巴地等候到达目的地。但在四下无人处爆胎,却是大幸中的大不幸。那几首原本让燕逐无比陶醉的音乐此刻也仿佛是陈词滥调,更别提品位有差异的沈怡婷了。

终于,女生的电话另一端给出了建设性意见:致电就近的出租车公司搬救兵。

燕逐惊叹意见被采纳的效率远胜于各大企业、公司、单位、部门,实践结果异常迅速地呈现出来。半小时后,第一波车队已然抵达,燕逐和沈怡婷忙与众人争抢,竟在其中一车上夺下了半席之位。

由于车上已有四人,的哥灵活变通要求后排三人一前一后就坐,硬是腾出了半人空间。燕逐抛开方才哄抢的姿态,发扬绅士风度,眼望着娇小的沈怡婷被塞进了残留的空间,挥手道别。

燕逐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原先那带着一丝暧昧与愉悦的归途,演变为这般结局。不久后第二波车队到达,燕逐也如愿以偿挤上车。手机在父母一次又一次急切的询问声中透支了电力,燕逐也身心俱疲,在极度的头晕目眩中,踏上了家的阶梯。

“回来了……”燕逐半死不活地对开门的父亲说道。

二老迟迟未入眠,赖在电视机前等候着游子归家。母亲怕儿子饥饿,在桌上备了几样菜。燕逐又渴又饿又累又冷又困又脏,疯狂补充着消耗殆尽的生命力。终于钻进被窝时,燕逐打心底里感叹,家的怀抱,果真温暖。

国庆假期的实际身份有四种。

最原初的设想是一个休息期,让辛勤工作的人民暂时卸下身心的担子。

但实际可能是一个加班期,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牵着人们在这个时候坐于办公桌前哀叹命运坎坷。对中小学生来说,则是六日的作业的堆积期与一日的搏命期。

第三种则是人海期,在各个景区面朝人海、秋暖花开。你在照相机里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你在期冀购票时面前长长的队伍消失,后方的人也咬牙切齿看着你的后脑勺。

第四种则是婚期,举国上下一片烟花爆竹的呼应,年轻人趁着气温适宜,邀了宾客,在这上班的空隙间匆匆完婚。宾客则在这几日不断掏份子,在这上班的空隙间疯狂支出着工资。

一大早燕逐便被第四种形态的国庆从梦中惊醒。“我呸!真吵!”燕逐用恶毒的方式遥遥为新人送上祝福。人有一种奇怪的心绪,每逢读书工作日,清早便万分不愿起身;一旦到了假期,总仿佛与床有着深仇大恨,不是晚睡便是早起。

爆竹声的滋扰只是契机,借此,燕逐一个鲤鱼打挺,离开了舒适的床。他要去品尝一样思念已久的美食,带着家的味道、带着劳动人民的智慧、带着最简单技艺的美食——干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