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葵的守望
叶小茶
高一下学期文理科分班时,曾多次在作文竞赛中获奖的我选择了理科。因为我一直向往那个开满桂花的大学,而爸爸告诉我选择理科更容易让我接近理想。
我背着鼓囊囊的书包来到高一(3)班,只有四组最后一排还有个空座位。窗外有棵枝繁叶茂的鱼尾葵,很是吸引,我径直走了过去。当我安置妥当时,旁边的男孩子开始说话:“你也喜欢泰戈尔的诗啊?”
转过头,看到一个气质安静的男孩子,当我看到他眼睛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要陷进去,慌忙之中赶紧扭头看窗外。微风拂过鱼尾葵的树叶,舞动的树叶将阳光割成无数个亮晶晶的碎片。
“宁小颜?”他拿着我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名字叫着。“我叫贡非。
你上课偷看诗集,我看你不像你名字那般乖巧啊!”
我正欲争辩,上课铃响了,我们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树叶晃动的声音。
贡非喜欢文学,但是读理科班的理由却是因高中的第一天他就坐在这个座位上,喜欢看这里的风景,所以不想换班。这样的理由若是换到别人身上,肯定是难以置信,但贡非不同,他的人如他的眼睛那般,都深不可测。
他问我为什么也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文科?我说我是为了接近自己的理想。
我告诉他,妈妈生我那天,院子里一树的桂花忽地全开了。在幽幽的桂花香中,她才忘记了分娩的疼痛。因此一直相信桂花是我的吉祥物,所以我要考上那所开满桂花的大学。
因为有贡非做伴的原因,读理科班的日子也不是那么枯燥乏味。我们常常一起埋头做物理题,但也会在语文课上偷看诗集。阳光很好的午后,我们常常一起望着窗外绿树发呆。
高二的一个晚自习,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下晚自习后到操场边的围墙,我等你!”
他突然的一纸“约会”让我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惊喜、期待、紧张、也有羞涩。我知道学校里早有学生悄悄传情书,闹早恋,而我与贡非只能算是课堂上的玩伴。
下了晚自习,我沉默不语地随着贡非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操场边的围墙旁。原来这里的围墙上有几块可以挪动的砖,表面看上去坚不可催,但取下后就可以顺利地翻出围墙了。
我随着贡非越过围墙,跳到墙外的草地上,他带我来到一个草垛旁,我们席地而坐。他搬下一捆柴,很快一个小小的篝火就点燃了,然后从草垛里变戏法似地掏出几个生红薯扔到火堆里。
我从没有翻院墙出过校门,也从来没有在野外烤过红薯,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既新鲜又刺激。当我慢慢安静下来时,贡非语气平淡地告诉我,他办了辍学手续,要去流浪。
我非常意外,但是那时的我居然傻到没有问他为何要出走,什么时候走,更没有阻止他。
我只是取下了胸口的玉挂坠,这是我5岁那年生病,外婆拜佛求来的。
我把它挂在了贡非的脖子上,祝福他平安。
几天后,我身边的座位就永远地空了,我不再看诗集,我做无数道几何题,我的成绩总是遥居第一。
高三开学不久,我收到贡非的信,信封上没有地址,邮戳是距离我公里的那座城市。我轻轻撕开信封,很薄的一张纸:小颜。我去了你向往的那所大学,真的有座山开满了桂花,那山还有个名字,叫桂子山。我一直呆在这座城市里,就是等待桂花盛开。我还要去更远的远方,你的祝福一直带着。
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抖开信封,落下几朵桂花。花瓣已不大新鲜,但香味还是沁人心脾。这就是我向往的大学里盛开的桂花,贡非一直都记得,心里不禁有一股暖流漫过。
高三的日子很忙碌,偶尔会收到贡非的信,每次的邮戳都不一样。毕业时,贡非在信里告诉我,他在当地的小报上发了一首诗,我很替他高兴,在流浪的岁月里,他还保持着自己写诗的梦想。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那所大学,也看到了贡非信里告诉我的桂子山,可是却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激动。不知为何,我频频怀恋教室窗外那棵鱼尾葵,那里印记着我和贡非同桌的岁月。直到大学结束,我都固执地认为那是我最美好的日子。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一家报社。翻了一堆旧报纸,找到了贡非的那首小诗:桂花的芳香扑鼻时/你成了对面的清风/浮动的桂花香/像年少时阳光饱满的岁月/印刻在我心里/哪怕是流浪/也不会孤单/而我/而我,宁愿是那一株守望的鱼尾葵。
我泪流满面。一周后,我辞了职,回到了高中的校园,做起了语文老师,平日,我布置的作文里允许孩子们写诗。
窗外的鱼尾葵还是那么高,那么葱郁,像曾经纯白岁月里那抹永不消逝的青春。
意林札记
有诗歌相伴的日子是美丽的,有诗歌相伴又有知己相守的日子,则是幸福的。在那葱郁的青春岁月,我们会为了心中的梦想,去追寻,去逃避,去守望。鱼尾葵在作者笔下不仅象征着“永不消逝的青春”,还有一份爱的执着,怀念,和惆怅。
文字有些唯美,青春的气息很浓。这让人想起里尔克的一首诗:我们总是一再地两个人出去/走到古老的树下/我们总是一再地/仰对着天空/卧在花丛中/(范小雅)
樱花的浪漫从未属于过我们
佚名
咖啡的热气凝成花朵的形状,恍惚间,回首,看到粉红色的小花落得满地都是。
很久以前,还不懂得说爱的时候。男孩和女孩一起去图书馆,男孩在体育课后给女孩递上一杯水,女孩冬天躲在被窝里听男孩的电话。
校园里种了几棵樱花树,刚刚发出嫩芽,不知何时才能灿烂。男孩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带女孩看最美的樱花。
花开了,可是女孩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男孩独自站在满树的樱花下出神,仿佛看到了一起走过的风景,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原来真的只是朋友,可是,男孩知道,自己会站在原地,风再大,自己也不会走。
樱花只开一季,就连落的时候也灿烂动人。第一场春雨后,花瓣落得一地都是,男孩知道,它们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美丽的事物大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男孩和女孩还是要好的朋友,只是女孩看不懂男孩的心事,她发觉男孩变得沉默寡言。他们还是一起去图书馆,月底的时候女孩心安理得地使用男孩的饭卡,偶尔出去逛书店、看电影,男孩看着女孩专注的神情,笑得有点难过。
高考转眼就结束了。青春一点一点流过,留下不敢说的那个字,不敢看的那片美景,不敢摘的那朵花。报志愿时,男孩执意不和女孩报在一个城市。
飞机场,蓝天白云,男孩要走了。女孩拉着男孩的行李箱哭泣,不知何时再见。男孩轻拍女孩的肩,什么也没说。他想,能做的,他都做好了。
飞机起飞了,带走整整三年的眷恋。男孩终究没带女孩去看樱花。
很快,女孩也要走了,去另一座城市。看看送行的人,似乎少了点什么。男友交给她一封信,让她上飞机后打开。
飞机起飞,她打开信,看到的是男孩写给她男友的信。男孩说,我要走了,三年的心事,最终不敢说出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胆小,怕冷,身体也不太好。我没有实现的誓言,你要代我完成。对这个城市,这段往事,我没有留恋。明年的春天,记得带她去看樱花。
女孩握着薄薄的信纸,发现那段感情原来那么重。三年的时间,自己了解了男孩多少,又为男孩付出了多少。总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却不曾想过男孩的奢望。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是回忆,没有重来的可能。
后来,女孩收到男友的信。他说想让女孩自己做出选择。
春暖花开,女孩一个人回到曾经的校园。樱花开得很灿烂。淡淡的回忆起那段青春,并没有太多的伤感,樱花开过就好。年少的感情像是柔弱的樱花,美丽却难有完满的结局。可是若干年后,那份最纯真最执着的爱还会留在心中,散发婉转的香。
意林札记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角落里藏着那一抹淡淡的芳香,当闻到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淡淡的苦涩,淡淡的甜蜜,淡淡的温馨。它就像是你的影子,伴随你一生,却总是悄无声息,在你最寂寞的时候冒出来,拨弄你沉寂的心弦。它的味道总是淡淡的,却回味弥深。或许,深深的把它藏在心底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此,在静寂的深夜,才会有东西让你细细咀嚼品味,会心一笑。
一场三千宠爱的荔枝暗恋
易粉寒
最是青涩少年时。她如满月,让所有的星星都黯然失色。考试的名次表上,她总是最前面的那个;联欢会的舞台上,她总是舞姿最美的那个;在别的女孩子还在为一件新衣服雀跃时,她已经对满橱穿不完的镶满蕾丝的白衬衣、公主裙渐生厌倦。
这样的女生,或许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他们被男生暗恋,被女生嫉妒,被所有人关注。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
而他,那年那月,不过还是一个懵懂少年。因爱打游戏机而常常考试不及格;因爱踢球而每天一身臭汗,看上去邋遢不已;因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沉默寡言。这样的男生,每个学校都会有。
他和她的座位只有十米的距离,他们做了912天的同学。可是,她不知道:他喜欢她。那是属于年少的心事。微苦。暗恋,本如绿茶,应是一种隐晦的清澈,淡淡的甘甜,却因被时光沉淀得太久而微泛苦涩。他从没向她表白过,一点暗示都没有。
直到初三有一天晚自习以后,等到教室空荡荡时,他才放了一包东西在她的抽屉里。从教室出来,他听到风呼呼地扫过空旷的操场,来了又去了,仿佛是大地压抑不住的躁动。
第二天他很早就来到教室,他看到她进来,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摸出他放进去的那包东西,暗红的果实,一粒粒滚圆——荔枝是一种有压抑情绪的果实。她打开,又包起来,对后桌的一个女孩子说了句什么,轻笑,然后将那一包荔枝放在了后面的那张课桌上。她转身时,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一声清脆的声响,一瓣一瓣剥落,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心事都已风干凋零。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书本里。
世事沧桑,谁曾料到三年后,男孩和女孩会重逢在另一座城市同一个校园呢?分别后的高中三年,男孩子渐渐捡拾起自己遗落的学业,终于也考进了这所重点大学。
再次相遇,少年时的青涩已渐渐褪去。他终于敢光明正大地约她吃饭或者去看社团的话剧表演。只是,她少年时的耀眼深深地灼伤了他敏感而脆弱的内心。他依旧不敢表白。
一天,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后,他忽然看到路边有卖荔枝的。年少时的那件往事便慢慢地浮上来。他有点眩晕。许久,他说:“你吃荔枝吗?我给你买点荔枝带回宿舍吃吧。”
女孩轻笑,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笑容。“我从小就不吃荔枝的,一吃就上火,脸上长痘痘。”
他怅然若失。忽然之间,他有勇气告诉她这样一个故事:初三的时候,一个男孩暗恋一个女孩。有一天,男孩子做梦,梦见女孩子说自己想吃荔枝,于是男孩整个星期都没有再去打游戏机,他把攒下的那些硬币全部买了荔枝,悄悄放在了女孩的课桌里。其实他的愿望很微小,只是希望女孩子真的如他所梦见的那样喜欢吃荔枝就可以了。不曾想到那个梦竟骗了他。
女孩子愕然,美丽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既而认真地说:“你知道怎么解这个梦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梦见女孩子喜欢吃荔枝,代表你暗恋那个女孩子,内心想把她当杨贵妃那样宠爱。”
他有点窘迫。晚上的校园人很少,风来了又去了,就像那年那夜那个空荡荡的操场。
忽然她伸出手,把手指放在了他的掌心。这么多年见识过种种追逐,却只有他一个人,在遥远的梦里,都想着要让她三千宠爱于一身。
他紧握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将彼此融化。
意林札记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圆圆的暗红色的果实就是文中的“他”炽热的心啊,我们也有过梦中的“她”,也在梦里见过她的微笑,也许为了她的微笑还送出过一张小小的而踌躇再三才送出的卡片,或者是一支自己舍不得用的钢笔,又或者是一朵开的正热烈的花。当她真的开始对你微笑时,你会觉得春天在这一刹那到来了,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伟大。请握紧你手心里的那只手吧。
旁边的旁边是你
明天的明天
午后的阳光温温暖暖,穿透明亮的窗倾泻在我的脸庞上。
这次换座位,欧阳二话不说就把我的书搬到了靠窗的那边。
我诧异地把他看了又看,他却神情自若:“谢悠悠,你应该好好晒晒太阳,你整个人都快发霉了!”我不动声色地理好书,然后缓缓侧过身去。
欧阳又说:“我只能看清你右边的脸,苍白而清纯。”他讲这话时漫不经心,我却听得心惊肉跳。因为他是那种帅气到去做明星都不需包装的男孩子,而我为这更怕他看清我的整个脸。他还在喋喋不休:“谢悠悠,你不要总是用后背和我交流好不好?我明明是你同桌,怎么竟像隔了一座山,感觉是我旁边的旁边才是你!”我起身把窗帘拉上,拿出数学卷子做题。校广播在这时候响起来:“请学生会各部长到三楼会议室开会。”欧阳听后箭步如飞往外走,走前还丢下句话:“悠悠,你能不能把头发扎起来?你写字的时候它们遮着脸,会累坏眼睛的!”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但是,我生下来就是上帝不小心犯下的一个错,注定只能做一棵开不出花的树,只能无声无息地站在他旁边的旁边,疼痛地看着他在爱他的女孩子之间周旋。欧阳开会回来,郑重其事地通知我:“谢悠悠,5月4日是学校艺术节,我们班奉命要排一台歌舞剧《蝴蝶公主》,其中有一段芭蕾舞,你6岁开始学芭蕾,13岁可以跳难度很高的《天鹅湖》片段了,主角就是你,你做好准备!”他的眼炯炯地望着我,我心里的痛排山倒海而来,哽咽着说:“欧阳,你没有权利命令我。告诉你,我不跳!”然后踉跄着夺门而出。我在走廊尽头停下来,瑟缩着蹲在墙脚。在一片朦胧中,我清楚地看到:后台,妈妈和叶老师在我的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很白,让我以为可以将所有的丑陋覆盖。叶老师柔声安慰我:“悠悠,不要担心,我已经和灯光师打过招呼,到时候会注意回避的。”我颤抖着点头。音乐响起,我轻盈地舞起,长绸在我手中璀璨如虹。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是美丽的,可是那美丽翩若惊鸿。因为台下有人诧异地喊:“快看她的脸,太可怕了!”只一句,我的舞步开始凌乱,接着又一个趔趄,一下摔倒在台上。我仿佛听到了戳破虚空的嘲笑,因为我的左脸颊上有一块青紫色的胎记,它不遗余力地摧毁了我的美丽,成为我痛苦的根源。想到这里,我泪落如雨。
“悠悠,”欧阳的声音好轻,他递过来面巾纸:“这次你要帮我,整个班级再也找不出能跳芭蕾的人了,我请求你,悠悠!”良久,我听到自己虚伪地回答:“可以,不过我要戴面具上场。”“好,剧情我来改。”他的豪爽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