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瑶氐人国】秦王政卅五年三月三十平旦
头天夜里,骊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客栈。原本应该在客栈里等她的矮子,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骊瑶猜想,氐人国王驾崩,矮子可能是作为肱骨之臣,回皇宫料理后事去了。想到这里,她便不再等待,用鲛昇留给她的,海藻磨成的糊状伤药涂抹了伤口,又找店家取了些吃的,便钻进房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亮后不久,骊瑶便醒了。她不顾浑身酸痛,径直游向了氐人王宫——从来到氐人国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这里十分古怪,感觉整个国家都死气沉沉。昨日在王宫中,氐人国王刚私下里要求自己杀掉亲生王子,竟却离奇地突然暴毙!一想到这些,原本就害怕水下幽暗深邃的骊瑶,登时觉得后背发凉。
到了王宫,骊瑶却被告知,鲛昇业已即位,此刻他同所有的大臣,一起外出举行老国王的葬礼了。整个王宫内,只剩下部分内侍与宫女。骊瑶便问矮子是不是也去了,可得到的消息,却让她如坠冰渊——自鲛昇王子归来后,矮子便被以照顾老国王不周,致使国王病重亡故为由,关押了起来。
鲛昇竟突然囚禁了矮子?!骊瑶瞬间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老国王暴毙,为了稳定政权,也不该将如此重要的肱骨之臣关押起来!同时她庆幸自己昨晚没有跟随鲛昇直接回宫,而是在客栈留宿了一夜。否则,此事很可能会牵连到自己。她想了想,便想打听清楚矮子被关在哪里。此刻,她觉得矮子也许是自己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骊瑶想着便走了神,不知不觉绕着王宫走了半圈,竟走到了后门。
“你是何人?竟敢私自闯入后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让她回过神来,只见两名人高马大的氐人国武士,手持长戟拦住了她的去路。
骊瑶被两名武士一喝,愣在了原地,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进入了王宫的内层。环顾四周,原来这王宫后门,竟不似前方的正殿金碧辉煌,而是同周围高耸的楼宇一般,陈旧破烂。而且,王宫后门的外层竟然没有守卫,自己一路游来,才会如此自然。
眼见骊瑶说不出来此的原因,两名武士便要发难。骊瑶眼见两名武士向自己扑过来,吓得连逃跑都忘记了。正在这当口,边上却闪出一人,挡在了两名武士面前:“大胆!此乃新王挑选出来的新‘憧绰’,不日便要完婚!你们还不赶紧退下!”
来人竟是鰖融。鰖融帮骊瑶挡下了武士,伸手拉着她便要向王宫里游。两名武士见是国王身边的侍女,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便让开了一条路。
“完婚?憧绰是什么意思?”骊瑶心中稍一迟疑,却见鰖融对自己眨了眨眼,便立即明白了过来,鰖融这是在替自己解围!于是忙快速摆动几下尾巴,同鰖融一起进了王宫。
待到了宫内,鰖融这才长出一口气:“好险,我刚才若是晚一点,你便要被那两个武士用长戟桶成筛子了!”
骊瑶道:“还要谢谢鰖融姑娘的救命之恩。不过,刚才你说的‘憧绰’是什么意思?你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鰖融神秘地笑道:“‘憧绰’在氐人国代表着王妃的意思。不过姑娘不要担心,也不要着急谢我,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才更重要一些吧?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矮子!”
骊瑶心中一惊:“你知道他在哪里?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找他?又为什么要帮我?”
鰖融扭过头来,不置可否道:“事不宜迟,矮子就关在这王宫下面的地牢中。我们先把他救出来,然后再说这些罢!”
说着,鰖融便加速向前,游进了一条下场的甬道。骊瑶虽然心中还有些嘀咕,但既然已经得知了矮子的下落,那么营救便刻不容缓。她摆动尾巴,赶上鰖融,一齐向甬道深处游去。
甬道直通地下,可出口却开在中段的位置。骊瑶在出口处刚露头,便看到下方不远处两名全副武装的氐人武士站在两扇高大的铁门前,来来回回地巡逻着。她忙一个急停缩了回来,心道好险。
鰖融也看见了那两名身着厚甲的武士,攒起了眉头,小声道:“坏了,看来新王仍然十分忌惮老国王的旧臣,居然还派了守卫!”
“难道这里平日里都没有人守卫的吗?”骊瑶奇道。
“你看那铁门,上面的锁链和那把巨大的锁具,就应该知道仅凭徒手之力,断然无法从里面打开。况且,这把锁是由氐人国第一代国王所制,其中机括繁杂,即便是有人想要从外面破解,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也几乎是不可能打开的。”
“那我们……”骊瑶听鰖融这么说,突然觉得自己二人冒失地闯进来,似乎是非常莽撞和危险的。
“别担心啦,我有这个!”鰖融看出了骊瑶的担心,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枚戒指,上面有一圆形的装饰物。饰物发着淡蓝色的荧光,上面繁复的花纹清晰可见。
骊瑶看到戒指的一瞬间,便惊得呆住了,因为那戒指饰物上的花纹,竟与自己同扶苏在荆山的那个山洞中,所见岩壁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正当骊瑶发呆的时候,鰖融突然下令道:“随我来!”继续向甬道深处游去。骊瑶不知鰖融打算用那枚戒指干什么,但是她知道,那枚戒指一定与她此次来的目的有关,于是她紧紧跟了上去,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能见到矮子,一定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甬道的后半段,呈一个奇怪的弯曲状态,先向下,后又急转向上。骊瑶突然听到,甬道深处仿佛不时地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随着二人的前进变得越来越强,仿佛墙壁后面有着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运转着。抵达甬道尽头后骊瑶才发现,出现在两人的头顶处的,竟是一堵厚重的墙壁!
“怎么是死路?”骊瑶话刚问出,便看见鰖融早已将那枚戒指带到了自己的手上。借着戒指饰物上的淡淡荧光,骊瑶看到面前这堵墙壁的中心,竟有一个小孔。更让她惊讶地是,孔的大小,竟和戒指上的那个饰物分毫不差!
只见鰖融将手伸过头顶,然后将戒指卡入墙上的小孔,再稍稍转动。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骊瑶看见面前的那堵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圆形的门。门内裹挟着泥沙的腥臭海水,随着门的开启从门缝中喷涌而出,直呛得骊瑶和鰖融直向后躲。
待尘埃落定,二人才再次返回小门入口处。骊瑶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扇门?这个奇怪的戒指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鰖融便道:“你看方才我们经过的那扇大门,其实那里原本并非这地牢的入口。在很久以前的某位国王修建那扇大门前,想要进地牢,就必须要用这枚戒指,从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方可成行。
这枚戒指,是氐人国国王所持有的,唯一进入地牢的钥匙。这把钥匙,只有在现任国王临终前,方可交给继承人。而这次老国王突然驾崩,而即位的鰖融新王却又似乎暂时忘记了这枚钥匙的存在,并没有着急寻找。我这次也是偷偷将钥匙从老国王的遗物中取来一用,待用好了我就还回去。”
骊瑶便问:“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鰖融便解释:“十数年前,因数位王子接二连三地死去,国祚凋零,老国王曾进入过这间地牢。那时这里还只是一座地下宫殿,并未做牢房之用。相传在这座先王留下的宫殿中,存有几世都享不尽的巨大宝藏。老国王当时打算用这些宝藏,举全国之力,将氐人国迁移到更远的海域去。谁料,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老国王闷闷不乐,终于决定将这里改成了地牢。”
骊瑶听后不禁连连称奇,转念却又担心道:“你此次竟为我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又是何苦呢?”
“我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鰖融惨然一笑,可骊瑶觉得,鰖融的笑容背后,另有隐情。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寻到矮子,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一个加速便由圆形小门进入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