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耆新大陆】旧纪元
廻魂罍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伊耆则开始时常带着三五个人,搭救援艇外出。短则数天,长则半月。每次回来,他都带回满满一艇的各类植物。随后便一连几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里希心中疑惑,不知伊耆究竟在忙些什么。这日,她终于在午后时分,从百忙之中抽出了身,急忙便去伊耆的房里查看情况。一推门,她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植物桨叶的气味。屋内光线昏暗,伊耆躺在塌上,手上正注射着什么药物。屋内到处都摆放着各种草叶,还有各种果实、花卉等物。
里希刚推门进屋,便撞倒了门口的一小瓶养在水中的植物。伊耆听到声音,在塌上翻过身来,有气无力道:“小心些!莫碰乱了我的东西!”
里希见状却关切道:“话都说不动了,还有闲工夫管这些花草!你身体刚康复没几天,又在折腾甚么?怎得弄成这副模样?!莫不是身体又出了异状?”
伊耆笑道:“里希关切地问道,吾只是先前为了研究,食了些有毒的草籽,正在调养中,并非身体出了状况。”
“吃有毒的草籽?”里希忍不住斥道:“你疯了吗?究竟为何要吃有毒的草籽?”
伊耆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族人的新身体进展如何了?”
“第一、二批躯体,三日之内便可长成,预计第三、四批半月之后也可开始精魂转移。”里希道:“你还未回答我,为何要吃有毒的草籽?”
“看来吾须得抓紧了!”伊耆喃喃自语着,从塌上挣扎这爬起来,取过身旁的笔记录仪,在其上飞快地记录了一番,随后这才解释道:“你造了如此多的新躯体,可曾想过,依照目前如此庞大的人口数量,转移之后,族人该吃些甚么?”
里希听他这样一说,才反应过来——的确,新的身体无法进食他们库存的食物已是事实。先前伊耆由于只有一个人,吃野果喝山泉尚且可以维系。但人数一旦成级数增长,仅凭野果等物,想要维持亿万人的生存,谈何容易!
可她一时还是想不出来伊耆究竟想要做什么,追问道:“那你这是……”
伊耆继续道:“吾族虽有农牧业,但却是以牧业与蛋白类加工为主,植物性食材为辅。吾近来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些野生小兽的生活习性,发觉他们是以植物蔬果等植物性食材为主,昆虫、鱼肉等蛋白类食材为辅。
正是这种同吾族完全相反的饮食结构,才让这些小兽能够躲过灾变,并抵抗环境造成的各种变化。可惜小兽数量虽多,却也只有数万,而徙居所附近的所有草叶、蔬果加起来,也无法维系上亿人的饮食。思来想去,吾便决定自行尝试,能尽可能多地寻到生长旺盛的,可供族人食用的这些植物,将其改良后开始大量种植。此为吾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呢?”里希听得入神,催促伊耆继续说下去。
“依照先前的推测来看,小兽所食用的这些植物中,应含有吾族所不曾摄入过的重要元素,而这些元素,具有治病祛毒之功效。吾改换身体之后不适,吃水果、草叶才得以康复,便也证明了这个推断的正确。
吾族改换身体后,先前的大部分药物与效用都会大打折扣,有些甚至还会起反作用。吾思来想去,不如现在便开始亲身试药,将所有见过未见过的草药特性,以及对新身体所能造成的影响编纂成册,对族人的新生,也算有所保障。此为吾计划的第二步,亦是吾中毒的原因。”
里希听伊耆如此解释,这才恍然大悟。伊耆不仅有着一副舍己为人的慈悲心肠,心思还如此细腻,想得万全周到。这让她不由得对自己面前,这个看似不谙人情的同门师兄,再度刮目相看。
“那你现在种的是何种毒?”她凑到近前,开始关切起伊耆的身体来。
伊耆捧着那记录仪,指给里希看:“这便是吾每日的记录。”只见那记录仪中,不仅有每种草药的高清图像,还有其生长习性的详细描述。
“此种草,食后肚腹绞痛,如肝肠寸断般难以忍耐。随后四肢发麻,恶心呕吐。须得服碳酸盐后催吐,再以这种绿色小豆熬水,方能解毒。”伊耆说着,从塌边又抓出一把绿色小豆,放在里希手心。
里希看看手中的小豆,又看看满屋子伊耆收集回来的植物,打心底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他觉得,有眼前这个男人在,族人便可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这些草都有名字吗?”里希问道。
伊耆摇了摇头。他沉吟片刻,随后忽然道:“那我们便给所有草都取上名字罢!你手上的这株,吾想称其为:断肠草。”
【里希新大陆?徙居所】旧纪元
二人已许久未曾如此放松地度过午后的时光。夕阳西下,所有药草的命名工作也接近了尾声。正当此时,窗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徙居所内如同被捅翻的蚂蚁窝一般,族人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尖叫着。
里希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妙,扶伊耆躺下便来到了屋外。骚乱的中心,正是尤同齐追随者身躯所躺医疗院。紧接着,一人慌乱中闯到了她的面前,由于恐惧,他面部的肌肉不住地抽动着,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里希急忙拉住那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人却道:“出大事了!那群人的身体情况经迅速恶化。他们领头的那个人说,若再不转移,则会出现大批死亡,用武力闯入了培养室,并夺取了另一枚廻魂罍!”
里希听闻此言,便匆忙赶去了培养室。培养室紧邻医疗院,待她赶到时,发现其中第一批的近千具已经成熟的躯体,早已不翼而飞!
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尤的族人却足有数倍之多,他此时正动用廻魂罍,将族人精魂注入尚未成熟的二批躯体中!
里希急忙赶去了第二批躯体所在之处——这批躯体仍躺在培养罐中,此时连身上毛发都尚未长齐,更不要说譬如大脑这样的重要器官了。果不其然,尤正带着已改换躯体的千余人,一面扶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重病员,一面操纵着廻魂罍,进行精魂的转移。
“第二批躯体至少还须七日,方能成熟使用。”里希大叫一声,便要上前阻拦。
尤听到喊声,急忙举手一挥,随后十数人便冲了过来,挡在了里希前进的路上。尤一边继续操纵着廻魂罍,一边道:“无论这些躯体是否成熟,吾均不能允许这些人死去!”
“若是躯体未成熟,强行廻魂,会造成不可预计的严重后果!”
“什么后果?是否致命?又有几成可能?”
“未曾经过试验,可能性吾一时亦无法估计!但即便非致命后果,也不容胡来!”里希忍不住嚷道。她突然发难,向伊耆身边冲了过去。
毕竟新的躯体要矮小许多,即便有十数人,也经不住里希这样突然撞过来。人墙被冲散了,里希以迅雷之势窜到了尤的身边,将廻魂罍一把夺了过去。
尤恼羞成怒,冲里希大声吼起来:“吾需要这些人活着!他们活着,比死了有用!”
“如今病危的大多数为年老体弱之人,他们与你有何用?你又如何能替他们做这样的决定?”里希觉得尤另有打算,死死将廻魂罍抱在胸前。
尤勃然大怒,却拿里希庞大的身躯毫无办法。他愤愤后退几步,又是一挥手。很快数百名尤的追随者将里希层层包围了起来。随后,尤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枚廻魂罍——正是他先前制作的那枚原型!由于这枚廻魂罍上一直保留着尤同其麾下数千族人的精魂映射,故而伊耆研究完毕后,便将它还给了尤。谁料尤暗中将其做了改装,制成了第三枚可供转移精魂的廻魂罍!
里希虽然身高有优势,可面对数百人的包围,也显得力不从心。随后,尤在自己的那枚廻魂罍上操作了一番,无数道光芒从被带入培养室的病危者身上腾起,纷纷注入了仍在培养罐中的,第二批新躯体内。
一边操作,尤一边道:“这些人,十余年来追随吾一道出生入死。如今旗舰上那群家伙忽然出现,吾等在人数上已然成了劣势。且族长队吾等早有不满,欲先除之而后快,吾不能允许跟随吾的族人数量继续降低!”
“你……你怎会有如此强的仇恨!?族长待你不薄,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
“待吾不薄?你不知他同元老院那帮老家伙……”尤话尚未说完,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了。
方才被注入精魂的躯体,都已经活了过来,在培养罐中死命地挣扎起来。很快,培养系统便将这些异常的培养罐排空,打开了盖子。
可这些人,却不似第一批族人那般立刻能走能说。这批转以后的族人,此时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腰肢,发出一声声令人胆寒的吠叫,听起来就像是普通野兽一般。从他们的身上,再也看不见半分智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