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时之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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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新身

【伊耆?里希新大陆?徙居所】旧纪元

伊耆风尘仆仆地从南方大陆归来,但里希一看到他脸上伪装出的笑容,再结合先前的那番通话,便已经猜到,事情的进展并不如大部分族人猜想的那般顺利——伊耆的这种场面上的笑容,他人看不出,但她却明白,其下所隐藏的,往往都是一道道难关。同伊耆已经在大陆上共同生活工作了数十载,无形间里希忽然发觉,自己同伊耆的这默契,已经升华到了如此举目投足,便能心领神会的地步。

用于进行精魂转移的器械都已准备妥当,而那具为伊耆量身定做的躯体,此时也已经发育成型,浑身都已长齐了厚厚的毛发,正在培养罐中如沉睡般等待着伊耆的到来。同华胥族四根手指不同,这具躯体手指与脚趾,都是五根,看上去十分另类。

由于躯体内尚无精魂,故而在培养罐外不可长时间停留。伊耆返回徙居所落定后,里希这才一边让伊耆对廻魂罍进行转移前的各项检查,一边操纵仪器,令培养罐中的培养液逐渐放出,随后将那具躯体小心抱了出来,放到了一张干净的塌上。

伊耆准备完毕,换上了一身白净的宽松衣服,躺到了躯体边上的一张塌上。他侧过脸,看着身旁的这个同自己长相一样,但却完全是由另一套基因图谱构建出的,几乎不能称得上是人的躯体,心中百感交集:

精魂转移之后,他便会被视为另一族群的异类,除了思维、记忆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同华胥一族再无任何关系。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不希望这次转移成功。可很快他便狠狠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更换躯体的方案,已经耗费了里希的无数精力和巨大的物资储备,此刻即便他有再多顾虑,只能也必须成功地将这个方案继续向下推动。

“摒弃一切杂念,你的脑部活动太激烈了!”里希此时已经操纵着廻魂罍,准备将伊耆的精魂从当前的身体中取出。廻魂罍在精神状态过于亢奋时,难以发挥作用。强行转移,则会造成危险。

伊耆被里希将思绪拉了回来,急忙平静心情,放缓呼吸。随着廻魂罍的启动,从伊耆这具从他人那强行占据过来的身体眼中,逐渐出现了两道光芒。光芒互相缠绕着上升,缓缓注入了廻魂罍。随后,又从廻魂罍中,注入了新躯体的双目中。

随着精魂的转移完毕,廻魂罍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来。那具新的躯体紧闭的眼睛,也缓缓地睁了开来。

“伊耆?伊耆!能听见吾说话吗?感觉怎样?”里希见状,忙询问道。

“呵——”伊耆常常地舒了一口气,似回答里希,又似自言自语道:“有双脚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活动了一下双脚,猛地便将双脚高高踢了起来,险些将里希手中的廻魂罍踢飞。伊耆条件反射似地迅速伸手接住,身体竟已立在了塌边。

“吾这个新身体的动作,好快!”伊耆兴奋道,将廻魂罍交还给里希手中。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用双脚脚心摩擦感受着粗糙的地面。

“你还未适应新身体,神经控制可能会有些问题。”里希说着便要扶伊耆坐下。可伊耆却坚持要站立起来,而且开始在屋内徘徊不定,摇摇晃晃地走动起来:“吾……吾觉得,这具新身体十分亢奋,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你觉得兴奋,是由于身体内分泌了太多的甲状腺素。”里希道:“这些浑身被毛的小兽,其生理结构同吾族有所不同,尤其是甲状腺等内分泌系统,较吾族要发达许多,这或许也是他们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原因。”

说着她强行将伊耆按到了塌上:“你先不要过度运动,实验尚在进行中,吾还需要对你的身体情况,继续做一段时间的观察!”

伊耆这才消停下来。可此时,二人都注意到了先前被伊耆强行占据身体的那个族人,仍静静地躺在塌上,并没有醒来。二人均是一惊,里希立刻便伸手去探那人的气息。

“还有气,但为何你的精魂已被分离,他却不醒来?”里希道,说着便用仪器去验那人的脑波。

“吾这些日子,已许久未曾感受过此人精魂的存在了……如今看来,怕是已经……”伊耆摇了摇头道。

“怎会如此!”里希不想相信,但看着毫无起伏的脑波,她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难过地咬紧了嘴唇。

伊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竟会导致被占据身体的那名族人精魂消散,心中愧疚无比。

“吾想,立刻为廻魂罍加装一套定向释放精魂的系统。否则,今后进行大量转移时,未免会出意外。”过了许久,伊耆才喃喃道。

“这……你打算用何种方法?”里希问道。

伊耆道:“用血液!根据血液辨识基因,进而准确定位目标躯体,如此当可。”他对廻魂罍的构造与功能一清二楚,此时便已胸有成竹。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里,暂时也无法出门见人的伊耆,将自己关在房内,专心改装起廻魂罍来。里希每日给他送来食物与水,并对他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可逐渐,伊耆的体温开始逐日升高,开始头疼、腹泻、并伴有严重的脱水。

伴随着病情的进展,伊耆身上厚厚的毛发也开始大面积脱落,露出毛发覆盖下了红嫩的肉。失去了毛发的伊耆,活像一个胚胎,显得更加另类了。

经过里希的诊断,伊耆患了严重的消化功能紊乱,且伴有轻微的食物中毒。里希做了一番排除,最后得出的病因,竟是伊耆每日进食的,徙居所内库存的食物与水,可脱毛的症状,却一时查不到原因。

“不,这样的身体,如何堪用……到头来,一切努力仍然白费……还要吾眼睁睁看着你饱受病痛煎熬?”里希看着眼前已经十分虚弱的伊耆,不知该如何是好,哭了起来。

“吾一时还死不了。”伊耆裂开嘴,硬生生挤了一个笑容。他虽病中,却仍不忘询问道:“最近这些天,族人情况如何?”

“族人均已开始大范围出现了轻微的中毒症状,而尤那边的许多人,情况已经较之前大为恶化,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里希摇了摇头,抽泣道:“吾……吾真的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莫要慌张,虽说关心则乱,但若吾二人也乱了,族人该依靠谁?”

“那你说,如今该如何是好?”

“吾这几日躺在塌上思虑再三,吾此种情况,若不再进食族内库存的食水,转而食用外界取来之昆虫、野果与泉水,或许可有好转。”

“此话当真?”里希听伊耆如此说,知道他应已想出了对策。

伊耆点了点头,继续道:“吾猜想,目前吾身体产生此种病情,乃是由于作为基因蓝本的小兽身体小巧,它们的饮食结构,也与吾族不同。你虽造就了如今这般类人的外形,但其体内数万年造就的生存习性却难以改变。那小兽每日在林中多吃些野果、草叶,饮山泉,摄取元素种类不计其数。而吾族身体庞大,食物短缺,仅能吃些加工处理的食物,营养单一。如此考虑,若想此身体恢复,大可略作尝试,也聊胜于无法可循。”

里希听后,虽仍半信半疑,但却听从伊耆建议,停止每日送来华胥族人的食水,而改为从外界直接取来野果与泉水,让伊耆服食。结果让她大喜过望,不出几日,伊耆的症状便大有缓解,随后整个人又变得精神了起来。

伊耆见自己肤色恢复了先前那般红润,自知已无甚大碍。经此一劫,他不由感叹科技的恐怖,虽然可以拯救自己,但稍不留意,也可以让自己命丧黄泉。虽然待得他终于能重新下地时,仅头顶与身上部分区域仍剩有毛发,可其余指标均已正常。

康复后的伊耆同里希立刻召开会议,均觉得此法应已得证安全,虽脱毛的问题无法决绝,但时间已不允许他们继续拖延了。会议结果立即决定,由里希大规模制造新的躯体,将族人按照身体情况,择期分批进行精魂转移。

而伊耆向族长上报了此事之后,便继续潜心完成了廻魂罍的改造与批量复制工作。由于徙居所内剩余的零件材料均已不多,伊耆在这段时间内,仅复制出了一枚廻魂罍。他打算,在族人新躯体完成时,将两枚廻魂罍,及其秘钥分别交族长与里希,加快族人精魂的转移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