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漆黑一片。
外面北风呼啸,吹得二楼檐下的铁马被风“叮铃铃”一片声响,夹杂着风吹枯枝的“咔嚓”声和窗纸被风鼓动的“啪啪”声,这个冬夜寒冷中带着孤清。
李玫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翻腾,睡下很久了,可是她的腿脚依旧是冰凉的。她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了胡粼温暖的身体,心里立刻像长了草似的,再也躺不下去了。
她把上面压的那个薄被裹在身上,提拉着鞋,轻手轻脚走出了自己的卧室,掀开了胡粼卧室的门帘。
胡粼似乎睡得正香,李玫似乎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似乎带着温暖,吸引着她。
李玫不管不顾走了过去。
摸到床边之后,她把身上裹的被子解开,放在了胡粼的床尾,然后掀开胡粼的被子,飞快钻了进去。
一阵温暖的气息袭来,带着股淡淡清香,一下子包围住了李玫。李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着温暖之源贴了过去。
她身上穿着白绸中衣,料子很薄,挨在胡粼身上,胡粼身上的热气似乎透过衣料传递了过来。
胡粼似乎一直在沉睡,侧着身子睡得很香,一直没有醒。
李玫侧着身子,缩进了他的怀里,在这温暖气息的包围中,很快睡着了。
胡粼并不像他所表现的出来的贪睡。
从李玫踏出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清醒了过来。
当李玫缩进他的怀抱,胡粼一直在强压着抱李玫的冲动。他告诉自己:李玫还不满十五岁,她还太小……
李玫睡着之后,胡粼在黑暗中笑了笑。
若是以前的他,对于李玫的投怀送抱一定会善加利用的,他会强要了李玫,然后借机让李玫的父母发现,逼他们承认既定事实。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愿意那么做了。
他爱李玫,他不愿意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他只能忍着。
李玫这一夜睡得甜美酣畅,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缩在胡粼哥哥怀中,忙试图从胡粼的臂弯钻出来。
胡粼适时睁开了眼睛,深绿的眸子盯着李玫,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玫所以的动作一下子没了,她又重新躺了下去,枕着胡粼的胳膊,皱着眉头想理由:“或许,我梦游了?”
“大概是吧!”胡粼平躺在床上,伸出左手,在枕头内侧摸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李玫:“生辰快乐!”
李玫接过盒子,放在床边,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打算打开盒子。
她有些紧张,盯着盒子却没有立即打开。
李玫半天没动静,他伸了一个手指过去,在盒子一侧的消息上轻轻摁了一下,盒盖一下子弹开了,一排六个金簪铺在大红丝绒上。
李玫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放松下来。
她拿起左边第一个,放在眼前端详着。这是一支碧玉响铃簪。
小心翼翼地放下碧玉响铃簪,她又取了第二支簪子,这是一支金累丝蝶赶花簪。
第三支簪子是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第四支簪子是金累丝凤簪,第五支簪子是金累丝嵌宝牡丹簪,第六支簪子是金累丝碧玉叶片金蝉簪。
李玫爱不释手,一遍一遍地翻看着。
她家的家境虽然在花匠中算是数得着的了,可是也没有能力给女儿买这么多华丽贵重又精致漂亮的簪子。
李玫看着看着,她的心脏在微微抽动着,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眼睛有些湿润,看向胡粼,柔声道:“谢谢你,哥哥!”
胡粼只是微微一笑:“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妹妹自然该富养娇养!以后看中什么,就告诉哥哥,嗯?”
“嗯!”李玫用力点了点头。
她心里麻酥酥的,又是舒服又是难受。她靠在胡粼身上,心想: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
李玫的及笄礼之后,春节就来到了。
春节过后,二月到来,李玫的婚事摆上了其父李顺章的日程。
二月底的一个上午,胡粼正在后院花圃和李顺章一起嫁接一棵三色牡丹。
嫁接多色牡丹、培养碧色牡丹和千叶牡丹,都是牡丹李的绝技,所以李顺章平常进行这些的时候,只让胡粼跟着,别的人谁都不能进后院。
他们正在忙碌,忽然听见了魏紫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魏紫站在后院门口,正在扬着手臂吸引他们的主意。
李顺章同胡粼合力盖上了帐篷,站了起来。
魏紫这才说明了来意。原来夫人让她过来叫李顺章,说是村里的杨媒婆来家了,让李顺章过去一下。
李顺章放下工具,洗了洗手就要过去。
胡粼忙道:“我也过去喝杯茶!”
经过堂屋,大老远胡粼就看到胡氏陪着一个中年妇人坐着喝茶。
他径直上了楼。
李玫正坐在楼上堂屋的胡床上比着鞋样准备剪了布做鞋,看他进来,忙招手示意:“哥哥,过来比一比!”
胡粼正在用神识窃听楼下的动静,因此顺从地走了过去,在胡床边坐了下来。
李玫把剪好的鞋样拿了出来,然后命令胡粼:“把腿放到床上!”
胡粼听话地照做了。
李玫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再和他说话了,自己脱了他的鞋袜,然后把鞋样贴到胡粼的脚面上比了比,用炭笔画了画,又拿剪刀修了修,待到觉得完美之后这才作罢,开始收集边角布料准备做鞋子。
胡粼弄明白了楼下杨媒婆的来意,终于专心面对李玫了,却发现李玫正在拿着晒干的缺子比着鞋样剪呢,再看自己的脚光溜溜的,正在晾风呢!
胡粼的赤脚在李玫腿上轻轻蹬了一下。
李玫百忙中瞟了他一眼:“做什么?”
“帮哥哥把鞋袜穿上!”
李玫移了移身子,变成了侧对着胡粼的状态,继续忙自己的。
胡粼抬起赤脚,在李玫的腰上轻轻踢了一下。
李玫又转了转身子,变成了背对着他的状态。
胡粼自言自语道:“中午吃点什么好呢?裕兴斋的烧鹅似乎很好吃!”
李玫闻言,身子飞快转了过来,笑容满面看着胡粼:“哥哥,中午吃裕兴斋的烧鹅?”
她最喜欢吃烧鹅啦桶子鸡啦这些有嚼劲的事物。
胡粼垂下眼帘,一幅冷淡的样子:“也许吧!”
李玫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瞬间变身马屁精,把腿上手边的缺子、布料、剪刀都推到了一边,然后移了过来,坐在胡粼旁边,把胡粼的两条腿放在自己裙子上,小心翼翼地帮他穿上了鞋袜,然后把胡粼的双脚移到了胡床边,这才问道:“哥哥,娘和爹在楼下忙什么呢?”
胡粼身在胡床上,心又飞到了楼下,用神识倾听着楼下的动静,他心里正想着这件事,李玫一问,他猝不及防,随口道:“要给我说水井坊马家的二姑娘,给你说城西村江明顺家的四儿子!”
李玫很惊讶:“哥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胡粼笑:“我刚才在楼下偷听的!”
“我也要去听!”李玫拉着胡粼奔下了楼,蹑手蹑脚躲在在堂屋外面的走廊里,偷听屋里的动静。
堂屋里杨媒婆已经和李顺章胡氏谈到了趁三月三上巳日,让这四个青年男女在洛水边游玩,顺便见一见。
胡氏还很高兴的说,到时候李玫头上戴一朵绢制的牡丹宫花。
杨媒婆马上笑着接一句:“那我交代马二姑娘带朵红玫瑰宫花!”
“说定喽!”
“一言为定!”
李玫听完了内情,拉着胡粼上楼,可是她的裙带被风吹拂飘了起来,正好被堂屋内的胡氏看见了,胡氏立刻道:“是玫娘吗?”
“娘,不是我,是哥哥!”李玫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生原则把胡粼给招了出来。
胡粼:“……。”
他拉着李玫就过去见礼。
杨媒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对小儿女。
她先看了看站在右边的李玫,笑得挺含蓄:“姑娘白嫩嫩的,挺富态的嘛,是个有福气的样子!”
杨媒婆的眼睛转向站在李玫左边的胡粼,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探照灯般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笑得如同一朵春风中盛开的牡丹花儿:“这是你家的小哥儿……生得好排场啊……当真是忒俊了……。”
胡氏也知道胡粼漂亮,她觉得与有荣焉,得意地笑着为侄子增加说亲的砝码:“这是我的娘家侄子,我和相公没有儿子,他以后可是要继承我家的家业和‘牡丹李’招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