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娘知道自己爹娘的为人,听到爹娘抱怨,就回答道:“孙大姑娘若是不愿意嫁过来,那就不嫁好了,咱们再给哥哥寻一个更好的!”
李老大吸了一口旱烟袋,瓮声瓮气道:“那先前送去的彩礼呢?打水漂了么?”
玫娘只是不语。她总觉得爹娘似乎在自己身上打着什么主意,而且一定不是好主意。
果真,李老大给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开口道:“玫娘啊,你大嫂要这十两银子,又不是不拿回来,她还是会陪嫁过来的嘛!到时候肉烂在锅里,还是咱家的……。”
玫娘听出来爹娘的意思了,大概是想借着自己向胡粼去索要彩礼,去填补大哥那边的空子。
她故意装作听不出来,只是玩弄着手指,玩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看看鸡喂没有!”站起来就走了。
张氏和李老大面面相觑,李老大骂了一声“死丫头”:“还没嫁人呢,胳膊肘都往外拐了!人家姑娘出嫁,恨不得把婆家东西全都搬到娘家来,她倒好,天天给胡粼送饭,纯粹是倒贴!”
李老大坐在堂屋里,中气十足地斥骂着,声音很大。玫娘站在鸡圈前,听得一清二楚。
她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润了,却仰着下巴看着前边那家的黑瓦房顶,就是不接腔。
这时候,家里的大门被人用力敲了两声,接着是胡粼清润的声音:“家里有人么?”
玫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转身嗔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装什么娇客呢!”
胡粼早就听到李老大故意加大声量在吵玫娘了,是特意过来给玫娘解围的。
他没叫玫娘进去,自己进了堂屋,和泰山、泰水大人磋商起来。
一刻钟之后,胡粼留下了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在李老大和张氏的欢送下施施然出了堂屋。
路过大门的时候,他给玫娘使了个眼色,示意玫娘找个机会去他那儿找他。
经过重重艰难险阻,张毅终于把美娇娘娶进了门。
第二天,新娘子孙氏过来给张氏和李老大敬茶,玫娘在旁一看,发现自己这个精明的嫂嫂五短身材,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很是敦实,饱满的小圆脸,弯月眉,猿目鹰准,小小的嘴,看起来就很厉害很精明。
胡粼凑机会对玫娘说道:“这个大嫂面相很厉害,一看就不好惹,我得赶紧把你娶过来,免得你在家里受罪!”
玫娘没想到胡粼也有碎嘴的时候,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伸手在胡粼腰间掐了一下。胡粼被掐得眉开眼笑,瞅着玫娘笑而不语。玫娘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忙走开了。
孙氏果真厉害,嫁过来没几天,就把管家权从婆婆张氏手里弄了过去,就连十一月初六玫娘出嫁,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胡粼又送来了十五两银子用于操办婚事,可是经过孙氏的克扣之后,婚礼办得是各种的寒碜。
南阳府乡村里办喜事,都是自家在家里待客,讲究的是“八冷盘,四大件,八中件、四个压桌菜”一共二十四道菜,和洛阳水席一样。可是经过孙氏的手,酒席全部减半,变成了“四冷盘,两大件,四中件,两个压桌菜”,而且所有的咸汤一律是菠菜豆腐汤,喝得来递礼贺喜村民们怨声载道——大家可都是想借喜事来开荤的。
因为婆家和娘家距离实在是太近,按照南阳府乡村同村婚嫁的规矩,新娘不用坐花轿,而是跳墙而出,新郎在墙外接着,背了新娘就往家跑。
胡粼早就等在墙下了,待玫娘从墙上跳下,他背了玫娘一溜烟跑了。
孙氏今日欢喜,她喜滋滋地夹带着装礼钱的匣子进了自己的屋子,悄悄数了起来。
这边张氏寻不到装礼钱的匣子,又不敢声张,就向李老大询问。夫妻俩只认晦气,一边去找一边嘟囔着,浑不知匣子已经被儿媳给昧了。
张家热闹,可是胡粼这边却甚是冷清。
他把银子全交给了玫娘娘家,让张家代办酒席,自己把大门一关,谁也进不来,家里就只剩心爱的玫娘和他了!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冬天的乡村分外的冷,北风从北边的白练树林呼啸而来,席卷而去,带走了双石碑村的灰尘,枯叶和干草末子,带来了刺骨的寒冷。
玫娘在外面的时候,虽然被胡粼背在背上,胸前温暖,可是背后很冷。被胡粼背进堂屋之后,她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不由打了个哆嗦。
胡粼把她背进了卧室,放在了床上,然后立在床边,笑盈盈望着她,他的眉眼如同墨画的一般,长睫毛上甚至结了一层白霜,鼻梁高挺,可是鼻尖却因为寒冷有点泛红。
他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只是看着玫娘,眼中是无尽的欢喜。
玫娘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垂下眼帘,脸红得火烧一般,热辣辣的。
她低头不语,双手捏着大红绣花缎裙,紧张得快要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