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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弟弟恋嫂

父亲的死一定与自己和陈春华说离婚一事有关。年迈、早年丧妻的他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家庭破裂的事实,因内心受到极大的刺激而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这是余祥后来想到的。

余祥把父亲的尸体运回了故乡。弟弟余军也被余祥通知快速赶回。

兄弟俩按照乡里的习俗体体面面地给父亲办完丧事就回到了市里。

父亲不再孤单了。他下葬在母亲的跟前。他们可以一起作伴了——余祥和余军拥有了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回到市里家中,余祥看到陈春华和儿子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因陈春华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所以在余老汉的丧事,她没参与。倒是儿子余然然平安的出现,给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恸中的余祥内心增添了一份喜悦。

跟着一起来的余军的脸上也出现几天来少有的笑容。

余祥飞跑去摸了摸儿子的面颊,把他拥入怀中说:“然然,我的儿子,这几天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回来的?爸爸担心死了。”

余然然说:“我很好。坏人抓住了。是警察叔叔把我送回来的。爸爸,我也好想你。”

余祥突然想,如果父亲能见到自己的孙子,心灵获得一丝安慰,也许不会走得那么快了。或者在他的灵前,有长孙给他跪拜,也少一份遗憾。可是,这些都不存在。

陈春华把余祥叫到一边说:“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吧。”

余祥说:“爹刚过世,能不能缓缓。”

陈春华说:“不,我现在看到因一张纸把你我还捆绑在一块儿就发愁。我们需要透透空气,需要另一张纸把我们解放出来。”

余祥说:“最近事情太多了。可我没心理准备。”

陈春华说:“明天去。”

陈春华果断的语气告诉余祥已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余祥说:“如果只能这样,那就这样吧。”

陈春华和余祥的谈话,被余军听到了心里。

余军失望地说:“哥,我们能不能尽点孝道,也让爹在九泉之下得到一份安宁。你现在离什么婚?还有然然,难道让然然没有父爱或母爱吗?你不觉得这样做非常没有必要吗?”

余祥说:“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至于然然,我想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余然然跑到爸爸的跟前,盯着他认真地说::“爸爸,你和妈妈不要离婚。同学会取笑我的。”

余祥说:“爸爸希望你能懂我和你妈妈。记住,不管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同样爱着你。”

余军说:“给孩子说这些模糊的词没用。孩子需要的爱是看得见摸得着,是切切实实的形动,而不是空头支票的语言。我这次回来不走了。在回来之前,朋友已帮我看好了一幢楼。我想在本地投资发展,安身。如果你真离婚,我会把大嫂和然然先接到我那里居住。你不能给予大嫂的保护,我来给。”

余军神态严峻。

余军跟余祥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

余军长得身板硬朗,骨骼结实,高大英俊,仪表堂堂。

余军有一股野心和独当一面、敢想敢做的气魄。

余祥十八岁时跟着同村的一个年轻人到北京闯世界。当时,他身上只有唯一的一百元钱。

余军最初在北京的一家工地做建筑工。是个人努力加上机遇,使他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家知名企业的经理,并且自己也积攥了一部分资金,因此有了回乡发展的打算。

余军在北京时爱上过一个当地女孩。但女孩最终因为他的贫穷而跟他分手了。这事给他造成了一些心灵创伤,以至后来忙于事业,便没再谈恋爱。

余军当上经理后玩过不少女人。可大多是一夜情,彼此都不会在意什么。

余军对大嫂产生感情是在他刚刚失恋回了一次家乡,见到她那刻开始。也许只是她的某个眼神某句贴心的话语,让他感动让他铭记在心。

余军此言一出,个个面面相觑。

余军继续说:“哥,你给大嫂造成的伤,让我来抚平。让我来补偿。让我来给予她幸福,给予她爱。我爱她。”

余祥说:“小军,你,你没搞错吧。她是你嫂子。你怎会说出这番话。”

余军说:“你们离婚了,她就不是我嫂子了。我可以去爱她。她也有选择我的自主权。”

余祥说:“好,我知道你更能吸引一个女人。”

陈春华沮丧地说:“好什么!你们余家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是物品,这个不要那个要……”

陈春华跑进厨房关上门大哭起来。

余军站在门外叫着:“嫂子,你别哭。请相信余家的男人是好男人。”

余军敲了好久,陈春华才把门打开。

陈春华说:“可是,你大哥已让我失望了。”

余军说:“我不代表大哥会让你失望。”

陈春华说:“我会人老珠黄。而你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围在你身边。”

余军说:“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陈春华第一次用一种别样的目光朝这位小叔子看来。她说:“你让我觉得生活就是一场戏。我跟你,怎么有可能?!”

余军说:“怎么会不可能。生活会公平地对待每个人。请相信我。”

陈春华说:“相信你?”

余军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说:“是的。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做饭吃吧。我们总是一家人。”

第四十五 孤独的人

又过了一个星期。在法院里,余祥和陈春华正式解除婚约。由于起诉方是女方,陈春华除了争取得到儿子的抚养权和一万块存折外,一无所有。

余军跟朋友合资开办了一家饮食娱乐中心。

余军把陈春华和然然接到了自己新买的楼里。

余军并让朋友的妻子陪陈春华去商场买了几套漂亮的衣服,安排在饮食娱乐中心做他的助理。

作为文化知识不高的女人,陈春华得到了一种知足。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她在短暂的时间变得身材标致,面色红润。

余祥的生活变得单调起来。他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大部分都躲在家里写作。

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余祥总是忆起以往跟妻子、儿子在一起的情景。

周末的时候,余祥去一趟老屋。

旧房子已在做拆迁工程。许多原住居民已搬走。有的正在搬。根据市政委指示,要对本市一批危房、旧房进行改造、重建——余祥从电视上看到过这则新闻报道。可是,在亲临现场时,他的心中产生了悲凉之感。

余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认清楚自己原来家住的位置。那已成了一片废墟。正有挖土机和戴工帽、穿迷彩服的工人在那里忙碌。

余祥心想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树起崭新的大楼。

得到了些许心灵慰藉,余祥马上离开了。

余祥把电话打到了弟弟的住房内。

余军住在南岭东区。

余祥到超市买了一点零食,就搭上了车。

到了南岭东区,在弟弟居住的楼下,余祥见到了从楼里匆匆跑出来的儿子。

余祥迎上去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说:“然然,爸爸给你买了饼干、棒棒糖,还有蛋糕,都是你喜欢吃的。”

余然然仰头望着爸爸的脸庞说:“爸爸,你又瘦了。现在没我和妈妈,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余祥感动地说:“你真懂事。爸爸会的。”

余然然说:“爸爸,你是不是有好多天没刮胡子了。你的胡子好黑。”

余祥急忙用手摸了摸下巴,又在儿子的脸上轻轻揪了一下,说:“才刮的胡子啊。”

余然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余祥看到儿子性格开朗,并不因父母离异受其影响,便也松了口气。

余然然问:“爸爸,你还会想我和妈妈吗?”

余祥说:“想。很想。”

余然然说:“那我以后可以去看你。”

余祥说:“好。你妈妈和你二伯呢?”

余然然说:“在家。看来妈妈会爱上二伯的。二伯对她很好,她绝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只爱你一个人了。妈妈若真的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爸爸,你该怎么办?我偷偷地观察过,他们还没有睡在一起。二伯追妈妈追得很紧。妈妈似乎很幸福,又似乎担惊受怕。我偷听到妈妈答应二伯给她半年的时间,若两人合得来,就结婚。”

余祥说:“你妈妈是不可能回头的。她若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爸爸为她高兴。至于爸爸自己,好说。”

余祥递给了儿子一个棒棒糖。他自己也从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剥开糖纸,放嘴里用舌头舔着。

这天中午,余祥带着儿子去吃了肯德基,然后又带他去了公园。

父子俩一直玩到天将要黑时,余祥才把儿子朝回送。

六点十分,走在南岭东区住宅楼的楼道中,余祥和余然然刚好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陈春华和余军。

陈春华着一身精致的白色套装,头发盘着,擦了粉,丰韵而神采满面。这与几月前那个脸色枯黄的她形成较为鲜明的对比。余军则永远是飒爽英姿的。

陈春华定了一下神,说:“然然,你去哪里了?我跟你二伯到处找你找不到。”

余然然说:“妈妈,我跟爸爸去玩了。”

陈春华说:“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作业做完了吗?”

余然然说:“做完了。做完了才出去玩的呀。太好玩了。所以就回来这么晚。”

陈春华说:“爸爸有时间带你出去玩吗?爸爸忙,你不要缠着他。”

余然然说:“是爸爸。”

陈春华把目光转移向余祥,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余祥挠挠腮帮,嘿嘿一笑,说:“是的。”

陈春华说:“谢谢你带然然出去玩。今天不忙吗?”

余祥说:“我是他爸爸。应该的。今天,嘿嘿,不忙。”

陈春华说:“两人玩得开心吧?”

余祥说:“还好。我跟他坐汽艇了,感觉很过瘾。”

陈春华说:“你还像一个孩子。一个人了,注意身体。”

余祥说:“谢谢关心。”

陈春华说:“上去坐会儿吧。”

余祥说:“不了。”

余军走近一步,说:“哥,上去家里坐会儿吧。春华她熬了粥。再炒几个菜,我去买点饼之类的,就可以吃了。回去你一个人不用麻烦做饭了。”

余军说的亲切,余祥心里一震。

余祥转话题问:“你新开业的饮食娱乐生意还好吧?”

余军说:“还可以。我想慢慢来,再逐步扩大经营。我有信心让它赢得市民们的青睐。”

余祥说:“好。哥永远支持你,相信你。”

余军说:“我也相信你在文学创作的路上更加辉煌。”

余祥说:“不能说辉煌。创作是很辛苦的事。选择创作就选择了辛苦。不过,我愿意吃这份苦。再说做什么不辛苦呢。”

余军说:“到底是大哥,说话总是深刻的。我很骄傲有你这样的大哥。”

余祥说:“过去在穷山沟里想也不敢想的事,而你居然这么年轻就实现了。有你这么能干的弟弟,我也觉得骄傲。我该走了。”

陈春华说:“那就不送你了。”

余然然说:“爸爸,路上小心。我会去看你的。”

余祥跟儿子摆摆手,又对弟弟和陈春华笑了一下,就转身下楼。

余祥心里头总一番说不出的滋味。是因自己孤苦吗?

余祥蒙头蒙脑地在路边坐上车。回到家里,他一头扎在床上恸哭。这是继长大第一次恸哭。父亲去世也没这么哭过。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哭过之后,他又爬起来洗澡、泡面、写作。毕竟要笑傲生活,这是活着的本该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