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代嫁之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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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收尸(1)

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小人儿,知道什么?

回到马车上,刘申见我脸色不怎么好,便安慰道:“主子,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您不用担心。大小姐她那脾气,到了那里也不会吃亏的。”

“也许是吧。”

我轻轻地叹喟。

车轮吱吱地响起,我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再一次看着姐姐一身嫁衣坐上花轿,心里竟不似前次那么冰凉。这次婚礼所用的名字是她的,与男方换庚贴用的也是她的生辰八字,她也不再是以我的名义出嫁了,可她却实实在在地顶替了原本属于我的婚礼,顶替我坐上了那顶原本应该是由我坐的花轿。那身嫁衣是按照我的身量做的,她穿起来有些个小,但也更显体态丰盈婀娜。

那坐在马上的男子白暂的面庞,眉浓如墨,眼中透着精明。商贾世家的子弟,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为人处世的圆滑,是个不错的公子,也应该是个好夫君吧?

而我却将用我的名字,抱着姐姐的孩子,顶替她的身份,去侍奉原本是她的夫君和婆母。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呢,我和姐姐之间究竟是谁顶替了谁?是否现在的我们才算是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还是——我们永远也无法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小家伙一路上都不怎么哭闹,我也渐渐带出了经验。知道他什么表情是要吃,什么声音是要拉,什么动作是不满,什么动作是高兴。晚上也比刚开始时睡得安稳了。趁他熟睡的时候,我腾出手来为他做衣服。到扬州的时候,我已经为他添置了近十套衣服了。刘申取笑我说,我比他母亲还象他母亲。我也不以为意地回笑道:“象这般懂事的孩子,谁又忍心亏待了他呢?”

刘申点点头,附和道:“也是,他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小孩子。大多数孩子在他这么丁点大的时候都很磨人,不是夜里哭闹不肯睡觉,就是三天两头的生病。他倒好,整天不是羊奶就是稀粥,一口母乳没吃过,还长得比谁家的孩子都壮实。你看,那些他回去时带的衣服都有些显小了。”

“所以我才赶着给他做了几身较大的衣服呀。”

本来可以走水路的,那样也快些。可是我不想走那么快,就是走陆路,我也让刘申别把马车赶快了,说是怕颠着孩子。这样一来,原本只要几天的路程,我们走了整整十天。

第十一天中午,马车到了扬州城门口。刘申拉住马,对我道:“主子,扬州城到了。”

我挑起帘子,望了望那高高的城楼,城门“扬州”两字格外醒目,城下站着守城兵丁,进进出出地行人川流不息。

这么快就到扬州了……

“主子,我们入城后,去哪儿?”

刘申见我失神,便又问道。

“打听一下城南的城隍庙怎么走,我听大姐说,张家家眷暂时住在那里。”

我放下帘子,不去看外面陌生的一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要见到张家公子了!我虽然与姐姐有几分相似,可毕竟不是一模一样,而且脾气秉性都大相径庭,他定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他会不会动怒?毕竟红家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了他,也欺骗了他的家人。他应该会要这个孩子吧?这孩子总归是张家的骨血,他没有理由不要的。之前让红玉带回苏州是因为觉得孩子跟着母亲回到娘家会好过一点。可现在孩子的母亲改嫁了,家里没有人要这个孩子,他被送回来了,那张家就没有理由不要他,对不对?

剩下的……就只有自己……

自己是要留在张家么?不!且不说张家现在过得好坏,光是红家再一再二的欺骗他们家,自己就无法再留在他们家。虽然我心里清楚,爹爹是最希望我能留下的,可是我却做不到!我毕竟不认识张家公子,也不认识张家任何人,而我的家人又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张家的事,我怎么会再留在张家?这对我,对张家都是一种伤害。我不会接受,我相信张家也不会接受!

把孩子送到,自己就离开!

可是自己能去哪里呢?爹爹嘱咐过我,让不要再回去。爹爹将那提取银子的信物给我,便是表明决意不会让我再回去的了。那么我能去哪里?

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马车又一次停下了。我挑起车帘,见已经到了城隍庙外。这扬州的城隍庙建得挺大的,也不算破败。我让刘申进去看看。

刘申跑进城隍庙去,一会儿又跑出来,面有难色地对我说:“主子,张家家眷不在里边。庙里只有一个浑身是伤的小乞丐,据他说,三天前,张崇山在菜市口被问斩,张老夫人去收尸,官府不让收,说中张崇山还有一对什么瓶没有上交。张老夫人守着那尸体,也没再回来。”

怎么会这样?我呆在马车里,一时没了主意。许久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人来,张家公子呢,他去了哪里?忙问刘申:“那张家公子呢?你有没有问过他去了哪里?”

刘申面有难色地回道:“问了,那小乞丐说,那张家公子事发前几天便突然离开了家,至今不知所踪。”

也就是说,现在张家除了这个孩子,就只剩下张老夫人了?

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一时想不了那么多,心想着先去看看张老夫人的情况再说吧。

放下车帘,我对刘申道:“去菜市口。”

菜市口原本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可现在却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百姓来这里。

我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看到了一队官兵守在广场四周。广场中央一位衣衫破烂的老妇蓬头垢面,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具尸身。隔得有些远,我却已经闻到了尸体腐烂的味道,那老妇却象是全然不觉一般,定定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申,不要再过去了。”

我唤住刘申,让他把马车停下。

我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是因为见了死人的原故,还是因为即将要面对那陌生的张老夫人的原故,想了想,终是没敢亲自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