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穴中一切暗昧,一切无声,唯有心底的那个名字在响起!在轰鸣!在爆炸!
似儿时味……
似老时境……
他是我的第一次启蒙与最后一次回忆。
葛洪似不知二人情事,问山院中还来过什么人?
罗浮子道:“祖逖刘琨还没来时,卫夫人携王羲之已先至。大约是‘玉人’卫之死让卫夫人十分伤悲,不忍心再居伤心之地。”
“死有何伤?”葛洪道:“王羲之我已见过了,果然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罗浮子笑了:“此子确实不凡。”
葛洪将袖中之字取出,示罗浮子观之。
罗浮子曰:“此即为书道也。”不胜赞叹。
葛洪笑执弟子之手,问这些年来感觉可好?
“感觉甚佳,一切有味。弟子与师妹每日在山上修道颂经,看管后山孽龙,耕种自足。大约每年下山两次三次。”
葛洪点头微笑。
罗浮子又道:“弟子正要禀告师尊,近日南岭出现一条巨蟒,我正想前去捕捉,又恐怕法力不够,幸好师尊回来了,这下可好。”
葛洪当即抬臂往南信手点画,“嗤嗤嗤”几道灵光飞纵而去。
“那巨蟒有多大?”
“南岭本有五岭,有一天山民们忽然发现那五岭中又多出一岭,成了六岭。望去高岩茂树,就像真山一样,近看才知道是条大蟒蛇。”
葛洪掀眉道:“此蛇如此庞大,或是从地底钻出。”
“……?”
“天上为仙界,地上为人界,地底为冥界。”
“冥界中有何物?”
“冥界中并无鬼怪,但多有巨兽,《山海经》所言非虚。近年来地底溶岩已成喷发之势,因此巨兽多出于地表。”
罗浮子点头:“定为此也。如何擒之?”
葛洪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宏声道:“此蛇不除,粤省无生人矣。晚上我教你们五雷正法与神霄功法,自可擒之。”
罗浮子甚喜。
罗浮女史一直沉默在旁,这时也欣然有喜色。
第二日,葛洪留罗浮女史在了山上,率罗浮子前往南岭。
师徒二人皆是道袍飘飘,行走甚疾。
罗浮女史倚门而望,见师父与师兄的背影消失在了林莽深处,心中忽忽如醉。
远处的地表蒸腾着热浪,眼前的一切都荡漾在了朦胧之中,望去是那么真切。
热浪……热浪……遥接沧海!
厚地高天,气流滚滚,谁能乘一叶扁舟,摇橹而过?
遥想东海岸边,峥嵘洲头,那人可还在痴痴等候?
那人可还在痴痴凝眸?
只怕他肩头的千年宝剑都等生锈了,我还不能来,亲爱的、最亲爱的,你可会原谅我?
我不是时间,我无法以自身为刻度。
一日一世界。
一刻一流星。
但愿我能在最后一刻赶到你的身旁!
如果现在是末世,那请先以我为祭品!
修道十载,一朝情悟。
罗浮女史远眺流云,心中幻象层层叠起如高楼。
一楼一窗,一窗一目。
那是他深邃的眼睛……
白兔从草中跃出,静静地蹲在她的裙下。
蝴蝶在花上飞舞……
远处的麋鹿呦呦长鸣……
“师尊,我看师妹好像有什么心事。修道之人不宜如此。”
“嗯。”
“祖生在山上时,他们曾妄生情缘。后来祖生北伐,师妹又曾下山看望。”
“嗯。”
“何不也让她同去南岭?”
葛洪叱道:“你的话太多了,赶路吧。”
罗浮子不敢再言。
二人运起轻身术,风驰电掣中倏尔已腾身至南岭。
望去只见岭连岭,峰接峰,平平仄仄似七言古诗,气势雄奇,又佶屈聱牙似尚书不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