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楼之人见此二人豪饮如阮籍当年,皆摇摇摆摆,欢笑交杯。一时但闻饮酒之声此起彼伏,如瑶池会上环佩群响。
桓温饮了两大杯,微感眩晕,挥了挥手正想说话,不想谢奕酒杯又至!
“请大将军再饮此杯。”
桓温怒:“已是两杯了,尔欲如何?”
谢奕本狂生,当下笑道:“大将军不能饮就罢了,待我自饮之。”
一摆头巾又把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势如流星,饮沧海!
桓温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手中之酒喝了下去。
诸宾客哄然叫好。
桓温心下甚喜,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话,这时酒又至矣!
桓温大叫一声,遁入锦幛中。
众人皆失笑。
锦幛中别是一番风景,粉粉黛黛美人无数,皆华衣艳裙,流光溢彩……
桓温闯入,惊魂未定。诸美人受惊不小。
桓温之妻南康公主柔声问:“何事惊慌?”
“酒!酒!酒鬼在后面追!”
南康公主常见他胡闹,当下轻轻呵叱:“活该!要不是有这位狂司马,你还怕谁?”
“我还怕你呀!”桓温趁酒在南康公主脸上狂吻不已,吻毕又在李姬大腿上使劲捏了两把。自顾风流快活,又哪管外面宾客满楼?
谢奕见桓温遁走,哈哈大笑,不由分说又随便找了个军官对饮起来,曰:“刚跑了一个老兵,又找来一个老兵,都一样、都一样!”
众人见谢奕任诞如此,皆笑叹。
因主人不在,各人找伴。满楼欢笑,声闻于江。
顾恺之将二小婢轻拥在怀,用小杯一口一口地喂着酒,心中得意。
侍酒童子递上解酒的甘蔗来,每人一根。别人都从甘蔗头吃起,唯独顾恺之从顶上吃起。旁人奇了,问是何故?顾恺之咂嘴道:“渐入佳景嘛。”人皆笑之。
孙绰移坐相接,笑问:“长康兄近日可曾作画?”
“兴之所至,随意挥之。”
谢奕伸过头来笑道:“长康兄喜欢画别人,殊不知此时他左拥右搂之态也是一幅绝妙图景。”
顾恺之呵呵大笑。俯看怀中两小婢皆差红了脸,艳若碧桃,甚是爱怜。
孙绰本是情场浪子,当下向谢奕密语道:“昔日庾亮曾力克五位‘东瀛花煞’,君知否?”
谢奕失声道:“房中术天下无双的‘东瀛花煞’竟然也败在了庾郎之手?”
孙绰笑道:“那是自然。东瀛花煞虽然厉害,又怎敌我中华壮男之神勇?”
谢奕论曰:“庾亮犹不若嵇康,嵇康夜御十女,得黄帝真传。”
顾恺之怀中的两位小婢脸蛋愈红了。
正热闹间,内室锦幛一飞扬,桓温阔步走出。
谢奕死缠烂打,又是满满一杯酒递了过去:“逃兵速饮此杯!”
桓温大笑,一把将谢奕推开:“谁跟你拼酒,你有我的美人多吗?”
谢奕踉跄跌开,那酒溅得满身都是,白袍成了红袍。
谢奕恼怒,正想如何如何,猛一抬头,惊住了。
岂只他惊住了,满楼之人都惊住了。
楼下江水无声,楼头日影凝固。
一切忽被刻录与定格。
此时。
此刻。
此事发生……
只见桓温身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位绝代佳人。
仿佛金黄的沙漠中忽然飞来一片彩云。
仿佛碧蓝的大海上忽然映出一颗流星。
那流星缓缓入海,黯淡了多少双张望的眼睛?
那彩云轻轻飞舞,又使万里黄沙变化出了多少道奇丽的幻影?
没人看得清海市与蜃楼。
更没人看得清这绝代的佳人究竟是怎样的美法。
不,没有人能挽住流光与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