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玄如此豪迈,诸谢壮之。
王氏让他喝口温酒,略消寒气。
谢玄接杯在手说:“我不热”,一饮而尽。
谢琰惊天动地地笑起来:“人家婶子怕你冷呢,你说‘我不热’,你以为喝的是凉水?”
谢玄憨笑:“好像没什么区别。”
大家更笑了。
谢安道:“玄儿今日之舞甚为壮观,虽还不能万人敌,差得不远。”
谢玄喜,抱拳道:“谢谢三叔夸奖。”
谢安又问:“你的玉佩呢?”
谢玄摸了摸腰间,玉佩没了。显然是刚才用力过猛,掉在了雪地中。
谢安徐徐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谢玄大为惭愧:“气如悬珠,不能收发自如。”
“然也。”谢安道:“若你为万军之帅,须时时刻刻敛神待敌,三军兼顾。激战之中太多的人只顾厮杀而不知大局,有时已经赢了却还退却,快输了却一味冲锋。不见首尾,必遗要害。你懂了吗?”
“我懂了。”谢玄紧紧地把谢安的话记住了,觉如刀凿良木,痕深三尺。
谢安见谢玄此时目光清远,知他已把话记住,点头道:“玄儿,你的剑法未臻上乘,过些日子我放你下山去,寻访高手异人,增进武学。”
谢玄早有此意,当下甚喜:“谢谢三叔。”
谢琰嚷道:“我也要去!”
谢安威严地看了儿子一眼。
那双目如电,如百万军中一帅出,无边浩气从身上的每一个地发散发出来。摧枯拉朽,能令一切夭折。
又如一道幽蓝色的闪电照彻天地人寰,一切仙佛圣贤皆被一扫而空!
一代大隐,笑傲古今。
见父亲目光如此凛冽,谢琰哪敢再闹,大家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如大荒群龙,静听流星。
刘氏与王氏不觉也停止了手中的工作,注意听他们父子叔侄谈话。孩子们更是崇拜地围坐在谢安身旁。
谢安对谢韶道:“韶儿,我很担心你。你文不如你韫姐、朗弟,武又不如玄儿,以后须静心研习,不可荒废时日。”
“是。”谢韶低头。
谢安望着窗外熊熊的飞雪,一时沉默。
目若流星逐飞雪。
心似飞雪化流星。
良久良久,谢安推窗叹曰:“这雪下得好大!不知前线的战士们可有衣穿?”
谢朗应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谢安笑道:“此诗妙极,可以佐酒。”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命刘氏曰:“再添!”
刘氏把酒壶一推:“你都拿去。”
谢安大笑。
诸子侄见他渐有酒意,都扭着要听故事。
谢安笑道:“故事有什么好听的,我跟你们讲讲雪崩吧。”
“什么是雪崩什么是雪崩?”
群小叽叽喳喳,一下子又都变成了几岁孩童。
谢安把手伸出了窗外,接了几片雪花在掌心中,丝丝缕缕,享受融化的美妙感觉。
“你们看,我手里是什么?”
“是雪。融化了的雪。”
“是柳絮。嘻嘻。”
“是雪水,雪滴。”
谢安点头:“你们看——”
诸小企足而看,见那雪水从谢安的指缝间漏下,点点滴滴似南山清泉,一串串珍珠似的一直落到楼下的梅花上。
那梅花开得正艳,花枝横斜似美人殷勤探看。
雪滴梅蕊,盈盈如露。
谢安道:“水是液体,因此可以流走或渗入,若遇石块则难消矣。现在雪大看不见山……”
谢玄与姐弟们抬起头来望,只见外面大雪迷,氤氲一片,别说远山,连他们的翠篁馆也只能看见几丛隐隐约约的竹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