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世珍拾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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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好月圆

我有一个剔红雕漆的花好月圆圆几。这几高26厘米,直径43厘米,上面繁花似锦,花团锦簇,漂亮极了。有些东西命中注定就是你的,我和这只花好月圆圆几的缘分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候,北京雕漆厂在宣武门内油房胡同,因为那个时候我采访的门类里有工艺美术,又住在西四,所以从西四坐109路电车几站地就到了宣武门内,下车过马路,油房胡同在马路东边。记得那年,我上雕漆厂去采访一个女劳模,叫陈厚棣,报道她如何热爱雕漆,后来,听说雕漆厂也和工艺美术的其他厂子一样,不太景气,不知是改制了还是什么原因,反正油房胡同的北京雕漆厂是没有了。有时想到当年到雕漆厂采访时,那窄小逼仄的车间里,码放到屋顶那么高、有如小山似的雕漆盒子,还有那车间里几十个工人在工作台前同时雕刻雕漆花瓶的壮观场面,不禁欷献。

2005年的中秋节前,王府井工艺美术大厦的五楼举办了一场名为北京工美集团总公司成立25周年的大师精品展,有朋友知道我好这口,给我通风报信,我听信儿马上就去了,因为当天已经是展览的最后一天了。展品林林总总,琳琅满目。我转了一圈,眼睛就盯在了这只花好月圆圆几上。这只圆几和传统的一些剔红雕漆作品不同,几面上没有锦地,不多的几条枝蔓被饱满盛开的芍药、腊梅、蔷薇等繁花簇拥着,密密实实,好像生活的圆圆满满。圆几的下半部分,是束腰鼓肚撇腿的云头几座,除了和几面上一样一如既往的花团锦簇之外,环绕着几肚一周雕有“花好月圆中秋”六个字,字下的锦地整整齐齐,刀刀中规中矩,有如神助,锦地上的字形神兼具,颇具大家风范,有个词叫做“鬼斧神工”,雕漆这活鬼斧用不上,神工是一定有的,看圆几上的繁花,恣意绽放,但繁而不乱,多而不杂,彼此呼应,相映成趣,想必是创作者下刀之前心中有百花,才可以妙手生花。听说大师精品展上的作品绝大多数都是可以卖的,我毫不犹豫地把这件作品买下来了,尽管不便宜,尽管费了不少口舌。买下后我问展馆的人有证书吗?他们说没有,我说那你们把价签给我吧,反正东西都卖了,留着干价签也没用。他们想想也是,就随手把价签给了我。

回到家中,我无意中瞟了一眼价签,看见价签上“设计李志刚”、“制作陈厚棣”两行字,刹那间,我记忆深处的一扇闸门仿佛被打开了,陈厚棣,难道是那个劳模陈厚棣,难道是我采访过的那个雕漆大师陈厚棣,除了她,还能有谁?叫陈厚棣的本来就不多,从事雕漆行业的难道还有第二个?我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件作品就是陈厚棣大师为这次展览完成的精心之作,又托老雕漆厂的人去打听,果然如此,人家还说,陈大师也记得我,并问我好。我高兴极了,二十多年前,我采访劳模陈厚棣,雕漆大师陈厚棣,也喜欢她的作品,可惜那时候挣的工资太少,也没有眼光,即使有钱,也不会把钱花在这方面,以至于我与大9币的作品失之交臂。斗转星移,时光荏苒,当我不再年轻,当我对中国传统文化刚刚开了点窍,鬼使神差,我又有机会与大师的作品相遇了,冥冥之中,有如神人指路。

我手里有一本1989年轻工业出版社出版的《中国雕漆简史》书的作者是原来北京雕漆厂的老厂长李一之。在“现代雕漆艺术工作者”一节中,他写到了陈厚棣。“陈厚棣女雕漆大师。善于钻研,不善言谈,却心底聪敏,从不呆板地照图施工,而是寻找资料,不耻下问。当充分理解设计意图后,动刀极快,修饰极少。擅长人物,风景建筑,龙凤雕刻,以庭院假山、太湖石的雕刻最为生动形象。山石的处理传统方法多是铲刀和凹面交替使用,陈大师只用片刀刀劈,顺其山纹随意劈去,似乎无意,却早就胸有成竹,因而山石好像被点活了,姿态异常,神气外溢。”作为北京雕漆厂的老厂长,他在这本新中国成立以来出版的唯一一本涉及新中国雕漆史的书中对陈厚棣大师的评价无疑是非常到位的,也是相当重要的。这本书同时提到的还有,“近代名人名作孙彩文、刘春林、董茂林、朱廷仁、刘金波、杜炳臣、何守一”,“现代雕漆艺术工作者曾朝万、徐文生、文乾刚、付伯燕、王秀和、常崇尧、杜瑞芳、雷亚丽、崔小镇、张林洁、徐文龙、郑国祥、邱占庆、刘桂芬、满建民、田凤荣、王安根、历星、陈厚棣、关嘉龙、纪彦琴、陈梅生、王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