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尘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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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物观普罗词

我对于老董的态度很不服气。昨天夜晚睡在被头里就在计划填一首词的,所以弄得很久不能入睡。月亮偷偷地泻进我们的窗户里,射着银样的光辉,昂起头望望窗子外面,我不禁神往了:

“好一个水晶似的‘非人的世界’啊!”

今天起身得很迟,赶不上吃饭就要上课了。脸是马马虎虎地洗了一下,被头让它在床上散漫着。这样不缺课,完全是为了怕点名,怕不给学分。谁还高兴集中了自己的精神去听他们胡说?即使是听或者“吊儿郎当”地谈些话,不过娱乐一下自己罢了。

今天在课堂上我正在计划填一首词,为了要在老董面前出出我的气。

一课,二课,三课,我并没有去注意他们讲些什么,我只是在聚精会神地填词,草创,修饰,润色,我集中着自己的精神来推敲。

第四课下了课。

我的词也填成功了。

“老董,”我回到房间里来向他说,“我也填了一首《临江仙》。”

“吓,”老董不相信似的说,“你也填了一首词?”

他将书放下,又继续说道:

“我倒要看看!”

这时老季也跑来抢着看。

“我念,不要抢!”我说,“包你们听得懂的。”

“好的!好的!”他们都赞成。

于是,我也仿照着老头子念书的姿式和喉咙,大声地唱着自己填得那首《临江仙》:

醉后填词容易,

诸君休要笑它;

只缘心绪乱如麻,

才郎思女貌,

江北对金华。

胖子你偏不爱,

单单看上小沙;

想她玉腿两分叉,

半双斜醉眼,

一个硬****!

我念过之后,像自己发表了杰作似的,很得意地晃着脑袋。

老季张着鲇鱼般的嘴笑,口里叫“好” 。

老董哩,躺在床上,也在笑,可是这笑,实在看起来有点勉强的意味。在另外的人,我会猜到他这种笑是准备反攻的第一个表示,但是老董,我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只是在用最大的欢喜心情来看他的狼狈。

“现在,”我说,“有两个地方我要加一番解释了:第一,我用‘醉后填词容易’的一句,是照着老董的话来的。他每每向其它的人宣传,说他的填词给小沙是吃醉了酒被我们怂恿而填的。我们怂恿吃醉了酒的他填词,又拿他开玩笑,这是他把我们的人格恶化的一个方法,所以我照他的话填出第一段。第一段是写出填词人的主管意识。第二段是客观者对于整个‘他’的研究了。我们晓得他不爱胖子,我们晓得他看上了小沙,我们晓得他为什么看上了小沙,我们晓得只有一双眼睛能作用。你们看,这一首词,有主观,有客观,这个就叫做‘主观与客观的联系’。”

“主观与客观的联系。”老季重复了我的一句话,而且笑。老董躺在床铺上苦笑,看起来他是不大舒服,有些狼狈。

我看看老董,看看老季,继续很得意讲下去。

“在中国,”我说,“中国革命其所以屡次失败的原因,就是缺少了我这样的一个领袖。他们有一些人,很有革命的主观色彩,而缺乏去客观的估计整个的现世。或者,他们有的很能客观的估计现世,而他们主观的意识却很仇视革命,希望只在去谋得一官半职。要是我来的时候。客观的一眼睛估计是革命高潮来到了,便马上动员全个革命的势力革命,革成功了,大家都不用争自己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那时候自由人固然是自由,不自由人也可以自由一点了。日本帝国主义也打倒了,民族诗人再也用不着哭丧着脸去做‘日本人,好狠心’的诗。可是天下事很叫人不平,他们革命者在政治上把握不住‘主观与客观的联系’的,反而没有人请我去当领袖。”

当我说了这样一些话之后,老董狼狈的态度渐渐减少了些。老季却乘这机会要插话。

“你的这一首词填得真不错。”老季说,“××杂志出的一九三二专号里有什么一九三二的中国政治,一九三二的中国经济,一九三二的中国文学,等等……你这填词也是一九三二式的:方法,是物观辩证法;态度,有主观有客观,而且还发生联系。你可以把这一篇送去,就叫做《一九三二的填词》!”

“不,”我说,“我这个就叫做《物观普罗词》。”

“对呀!对呀!”老季说,“一定比王礼锡陆晶清的物观文学史丛稿更有价值些,你不妨多填几首出版去!”

我们对于今天的玩笑很感到满足。只有老董打伤了什么似的躺在那里不动。

“老董,你太示弱了。”

老季对老董说了这样一句,好像打气可又好像嘲笑样的话,算作收场。

又是我们吃晚饭的时候。

【解读】

“我”对于老董的态度很是不服气,于是就决定今天填一首词,上课什么的“我”都不在乎,全心全意做的事只有填词,到了第四节课下课,“我”的词终于填完了,并给他们念出来,“我”越念越得意,由此还引发了关于主观客观的思考,由于这首词有关老董的一些事,所以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

大学里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学生,特别是现在,这种现象更加严重,上课只为了混一个学分,或者是课堂分,完全不听老师讲的是什么,带去的只是一个身体,而脑袋却留在了寝室里。这样的想法能学到些什么呢?恐怕什么也学不到,教育悲哀,学生更悲哀。当时的大学生还好,无聊了可以相互之间调侃,或者往好的方向发展,读书看报等等,但是当今的大学生可就不行了,他们可以上网打游戏,一打就是一整天,我不是反对玩游戏,只是不要把副业当成是主业,浪费了大好时光。

当时的学生还会填词,即使这首词有些低俗下流,不过若是从赏析词律的角度来看,还是很不错的,填的还算工整,现在这样的学生可就少了,能找准韵脚的就不多了,要是再明白平仄,那可了不得喽。

他在日记当中还总结了革命失败的原因,说是缺少他这样的一个领袖,我个人认为他说的还有些道理,不过只是一些空空的理论,没有经过实践的东西就不能是说它实用,一个人只有站在那个高度时,才能切身体会,有所觉悟和行动。就好比山角下的人,总试想站在山顶的感觉,可也只能是想象,如果不亲自登上去,他们永远不会看到山的那一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