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过瘾无限。”一个人的人生里必须有那么一两件过瘾的事情来延续生活的乐趣，九颗牙的爸爸最过瘾的事情是抠脚气和抽香烟，九颗牙的妈妈最过瘾的事情是看韩剧和攒私房钱，而九颗牙最过瘾的事情呢，以前是跳街舞，现在莫过于玩游戏了。大到大型商场楼上的赌博游戏，中到街机房和网吧玩电脑游戏，小到掌机游戏和****热线，只要带有一点游戏性质的他都喜欢。
可是进入高中后，繁重的功课、老师的训导和家长的目光就犹如三重大山般压在他的背上，重得他喘不过气来。玩游戏和学习成了冲突的两个极点，永远难以并立。于是，玩游戏便演变成了一种小偷行径，只能在不见光的时候，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暗暗进行了。
五一节来临的时候，往往是他们这些差生们视为梦魇的开端，每到这种放假时期，别说是那些主科老师会布置下浩瀚如大海般无边无际的习题，就连那些副科老师都要借机插上一脚，或布置一道社会调查论文题，或让你背诵一段红军长征史。短短的假期必须用漫无边际的功课作业来填充，孩子的不自觉必须用赶不完的习题来督导，这就是高中生涯的苦难，从踏入高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
往常有个河马妹在身边时，这种苦难不过是个苦难，可是如今河马妹不在身边了，这种苦难便转成为一种恶梦。做习题是要动脑筋的，数理化是要通过逻辑思考的，可是这些都是被九颗牙视为畏途的。有时候九颗牙遐想着自己要是能回到解放前读私塾时代该有多好，成天只要摇头晃脑背背三字经，偶尔能拽出一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便会被人称为神童了。
至于在假期里忙里偷闲玩游戏，如今成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遥想。
可是不管怎么样，与风小吟的约定还是要遵守的。劳动节这天的晚上，到“八音涧路”上玩的梦想必须要去实现。往日里一直装乖乖男的九颗牙溜出家门时骗父母所找的理由，无非是到河马妹那儿去请教数学题，或者是到方便面家去做作业，可是今天这两个理由都不成立。这让他非常恼火，于是很干脆地抛下一句：“劳动节大人们都休息了，我也要求有休息权，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反正今晚这个权利我是享受定了。”说完，抛下目瞪口呆的双亲，大步流星的逃出了家门。
刚走到小区门口，便听见手机响，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他把电话接通，话筒里意外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好，请问是焦一凡吗？”
“我是。”
“我是雨心逸。”
“啊，你是怎么知道我这手机号码的？”
“这还不容易，问你们班同学要的呗。”
“找我有什么事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知道现在风小吟在什么地方吗？”
“……”
“喂，你说话呀，知道风小吟在什么地方吗？”
“你自己不会打个电话问问她嘛。”
“哦，我先给她发了短信，一直没收到回音后我再打她手机，才发现她已经关机。我打到她家里去她爸爸说她出去玩了，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知道风小吟到哪里去玩了吗？”
“嗯……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没骗我？”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了，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事，要挂机了。”
“慢着，九颗牙，如果你们有什么聚会的话，可以让我一起参加吗？所有费用我可以全部包下来……”
“我没有什么聚会，拜拜。”九颗牙挂断手机，伸手摸了摸额头，乖乖，短短几句通话，居然让他冒出汗珠来。他疾步跑向地铁口，风小吟已经站在地铁站旁的一间书报亭前在等他了。
今天的风小吟换上了一身少女裙装，粉黄色的裙边上有绿色蕾丝点缀，黑而亮的长发用一根绿色丝带扎着，润泽的嘴唇上浅浅地抹了口红。整个人一改往日素面朝天，清风淡雨的出尘仙子风格，变得青春逼人，靓丽而朝气。风小吟看见九颗牙，把手里一本正在翻阅的《今古传奇·奇幻》放回书摊上，然后轻捷地一跳，半空中俏皮地旋转半圈落在九颗牙面前，露齿轻轻笑了笑，大眼睛用力地眨了眨。九颗牙从来没见她显露过俏皮的一面，如今偶尔一见，比少女组合Twins里的蔡卓妍还要可爱，不禁看得痴了。
风小吟俏皮地对九颗牙眼睛前晃了晃手臂：“怎么，不认识我了？”
九颗牙连连“喔”了几声，傻傻地说出一句：“以为认错人了，所以不敢相认。”
风小吟格格地笑了起来，为今天的改装而得意。两人挤进人头涌动的地铁站，二十分钟后，再次来到“八音涧路”上。
“八音涧路”是无锡市艺术家轧堆的地方，平日里不出窝的艺术家们到了这个黄金假日里，也难免要跑出来赚点小钱或者凑个热闹。于是大街小巷到处摆满了画摊、工艺品摊、小吃摊、瓜果摊，隔三米走五米就能碰上一支颓废乐队或者独奏音乐家的表演，还有魔术、小马戏等等，整条街道热闹非凡。
九颗牙对电子游戏和体育比赛感兴趣，对艺术方面就有点兴趣缺缺了。可是看到风小吟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装出一种很感兴趣很艺术的气质来。他们一忽儿跑到街头画家那里去为自己画上一幅夸张的头像漫画，一忽儿跑到陶土摊前自己动手做上一只歪歪扭扭的陶艺作品。时间快乐地流逝着，在这里，风小吟表现出她个性中天真活泼的一面，与在学校中冷若冰霜的那个冰雪公主判若两人。这让九颗牙反倒感到有点无所适从，不知哪个风小吟才是真正的自我。
两人在走到“八音涧路”中段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九颗牙的名字，有一名头戴棒球帽，身上穿着大而宽松的T恤，单眼皮翘嘴唇的小女孩带着几个脸上到处穿洞洞，打扮象不良少年的男生从后面追了上来。
“嗨！九颗牙，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嘿。”那女孩远远的隔着好几个人，已经在很热乎地向九颗牙摇手打招呼了。
“啊，是方雅若啊，”九颗牙对身旁的风小吟做了个眼色：“她是方便面的妹妹，这丫头比河马妹还难应付，方便面的爸妈一天到晚被她折磨得筋疲力尽的。”
“是嘛，看不出来，好像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风小吟咕哝了一声。
这时方雅若挤开人群追到九颗牙身边，她一把亲热地抱住九颗牙的粗胳膊，龇着一口小龅牙对他嘻嘻地傻笑，九颗牙的脸唰地红了起来，他一边试着推开方雅若，一边支支吾吾地嘟嚷：“你也到这里来玩了，没想到，真没想到。”
“你没想到吧。”方雅若使劲对九颗牙眨眨她的单眼皮，眼中努力闪出电光，希望能把他眼里的火花给引出来，她嘻笑着说：“你以为此刻我该躲在家里的壁橱里，抱着我哥哥的衣服，一边闻着他的味道一边抱头痛哭吧。我才没那么傻呢！哥哥失踪了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爸爸妈妈现在成天为他提心吊胆，早把我给忘了，这样最好，我出来玩也没人老在后面乱嚷嚷了。”这时她看到站在九颗牙身边的风小吟，眼神顿时露出一丝敌意来，她舔舔嘴唇问九颗牙：“你跟这位大姐一起出来玩的？就你们两个人？她是你的谁？不要告诉我是你的女朋友，难得我今天有个好心情。”
九颗牙尴尬地介绍道：“她是我们班的同学，风小吟。”
“噢，你就是风小吟啊！”方雅若用挑战的眼神睨着风小吟说：“久仰久仰。”
风小吟微微笑道：“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是的，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方雅若摇晃着脑袋说：“经常听我哥和河马妹提起你的大名，好像在‘设桥中学’里你算是个人物。”
“哦，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风小吟有点好奇，不知自己的同学在背后都是怎样议论自己的。
九颗牙赶紧对方雅若使眼色让她收敛点，哪知方雅若还是大大咧咧地说：“河马妹说你是经典林黛玉，成天装出病怏怏的样子，以此来勾引那些骚里骚气的男生的眼球。”
“啊……？？”
“河马妹还说你是东施效颦，成天清汤灌水扮阳春面，就跟怀春的尼姑老是对着和尚庙敲木鱼一样假正经。”
“&；%￥@……”
“河马妹还说……”
“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九颗牙赶紧阻止她。
“没完，还有一大箩筐呢。”
风小吟淡淡地说：“让她说下去，我不介意。”可是她的脸色分明写着很郁愤。
九颗牙使劲掐着方雅若不让她继续撒野，方雅若犟着头说：“你要我不说也可以，你得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
方雅若指了指身边的几名少年说：“我们的Hip hop舞队在前面的画廊广场上和别的几支街舞队在较量，你得帮我们捧个场。”说着她歪头对旁边几个少年介绍道：“九颗牙可是个很厉害的B-boy，他的KNEE SPIN和直升机动作简直是绝了。”
九颗牙双手乱摇：“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行了，已经好久没跳了。”
“来嘛，谦虚什么啊！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张扬的时代，玩谦虚简直就是自杀。”方雅若拖着九颗牙的胳膊迈步向前走，边走边威胁他：“你要是不帮这个忙，我就把河马妹说的那些话全部copy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