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爱那么短,爱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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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给爱一个禅意的拥抱(1)

爱到极致有时只说喜欢,深深的喜欢,写在舒展的眉宇间,流露于温文尔雅的谈笑间。因为懂得怎样弹奏仿佛疏离却始终相依的浪漫,懂得在半步之外如何欣悦地深情守望,所以,才有了超凡脱俗的爱,禅意芬芳,甘醇弥久。

就那么心甘情愿地守在一个纯净的距离上,忧伤着你的忧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心里藏着一个汪洋,但流出来的往往只有一滴,一滴就凝成晶莹剔透的琥珀, 忘了时光远走,只以为红颜可以永驻。

不为感动而爱

爱上她时,她已是一个带着五岁女儿的母亲,在一家社区幼儿园做音乐老师。而他刚刚从美国一所著名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作为一家跨国公司的副总经理,英姿飒爽的他29岁了,居然才令人难以置信地开始自己的初恋。

是那天开车顺路帮一位朋友送孩子,只那么不经意地一回眸,他便在心里爱上了一脸阳光的她,她没有那种慑人心魄的美貌,亦没有韵味别具的气质,然而,曾见过许多美女的他,还是一见钟情地爱了,深深地,义无反顾地。

面对他热烈的表白,她礼节性地感谢并婉转地拒绝。踌躇满志的他以为可能是她心里藏着的自卑,或者女人特有的矜持,让她不能立刻回应他的爱。于是,他真诚地告诉她,他愿意执著地爱下去,一定用真情赢得她的芳心。她竟有些慌张地连连地摇头:“请千万不要那样,也许,我会令你失望的。”

沉浸于爱河的他却毫不气馁,而是低下头来爱她,他像作家张爱玲说那样爱得那样低,仿佛要低到尘埃里了。在那些为爱而忙碌的日子里,她像一个高贵的公主,而他更像一位落魄的书生。他谦卑地向她致以殷殷的爱意:他送她素洁的百合花,送她刚刚引进的歌剧碟片,带着她和女儿去游乐场玩碰碰车,穿街走巷去找特色风味小吃店……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他心中都洋溢着幸福。

而她,始终不肯接受他的爱,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倾心的朋友。他仍不肯放手,常常暗自追问自己哪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他努力去做得更好,爱得更真诚、更浪漫,他坚信自己的认真终有一天会打动她的。有一段时间,他还上网、看电视学习烹调,甚至做出了连母亲都惊讶的饭菜,拿了给她品尝。起初,她欣然地接了,还夸赞了他的手艺。可是,当他认真地说:“那就请你答应我,那样,你就可以一辈子欣赏我的厨艺了。”她却摇头:“谢谢你的美意,我不能够,是因为我没那个福气。”这样说了,便开始有意地疏远他,逃避他。

尽管伤感弥漫了他的心头,可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咀嚼。然后,仍旧痴情地追她,淋了雨,顶了雪,独自黯然地走过孤寂的街道,一个人苦楚地握着咖啡杯……所有这些,他心甘情愿地做着。没人理解他为什么对她那样痴情,他身边有那么多比她优秀的女孩,只要他肯,很轻松就能获得一份不错的爱情。

可是,他深情满怀的苦苦追求,最后仍未能打动她的芳心。那天,她流着泪请求他尽早放手,不要让彼此都心痛。她说,她很欣赏他的优秀,很感动他对她的所有的好,但她不能为感动而爱。

面对她那如山的理智与认真,醍醐灌顶的他蓦然发觉:原来,是自己陷入了自己设计的、感动自己的故事里,自己十分投入的精彩演出,只需有欣赏的掌声即可,不该奢求别人因感动而放弃心灵的持守。

再后来,他遇到了现在的爱人,两人四眸轻轻地一碰,彼此便都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们很快便深坠爱河,继而,拥抱了众人大加赞赏的美好姻缘。

而她,依然独自人带着女儿,把一份简单而富足的生活,过得不急不徐,有滋有味。偶尔,在街头见到他和妻子并肩而行,她会老朋友似地上前寒暄一会儿,自然地过身来,所有的前尘往事,如风飘散。 她的心底,仍是一片澄净。

玫瑰花茶

生在高纬度的北国的他,喜欢喝茶,常用硕大的玻璃杯子,泡了浓茶,大口大口地痛饮,极少用那精致的茶具慢慢品味,对于神奇玄妙的茶道,他的兴趣也不大。

近年来,他突然喜欢上了用各种植物花朵泡的花茶。很多时候,无需啜饮,单是捧着那透明的玻璃杯,端详杯中渐渐绽开的那形形色色的花朵,便会有馨香悠悠飘过,令唇齿顿生芬芳。真的,火红的金盏花,白色的菊花,黄色的萱草花,淡紫色的玫瑰花……那些曾在枝头汲了阳光和雨露的花瓣,如今,又重新在温热的清水中盛开,依然美丽灼灼,清香四溢。

无意间点开朋友博客的链接,他遇见了她――那个喜欢美食的江南女子。她在博客里贴了许多各地小吃的精美图片,还配了简洁的文字点评,她的博文也多是如何制作风味独特的小吃的技法介绍。匆匆浏览一下,口舌便已悄然生津了。

一个爱美食,一个好佳饮,两人很快便是了交流亲密的好友。

没想到,她对品香茗也十分在行,细细地说起茶道来,让他不禁心生叹服。一日,她说给过一段时间,会给他寄一份精致的玫瑰花茶,让他品鉴一下。他欣然,闭了眼睛,猜想她的玫瑰花茶,该是怎样的与众不同呢?或许是选了长在特别地域的特别的玫瑰花树,挑了特别的时辰采集了特别美的花瓣,又用了类似祖传秘方的技法,做了特别的加工吧?这样想着,不禁更加期待她那神奇的玫瑰花茶了。

跋山涉水的玫瑰花茶被信使快递到他手上,他急切地打开那层层包装,却骤生困惑,断然质疑:这分明是一包自己多次品味的寻常绿茶啊,哪里是什么精致的玫瑰花茶?肯定是弄错了吧?

他心犹不甘地抓了一些茶叶,放进那个大号的玻璃杯。很快,茶叶便一一地舒展开来,一片片摇曳的翠绿,像极了他喝过的那种名曰青山绿水的绿茶。

端起杯子,他喝了一大口。没错啊,就是那熟悉的青山绿水的茶味。

再喝,仍是那种绿茶的味道。他便把杯中的茶水咕嘟咕嘟地“牛饮”下去。

犹豫了两天,他还是忍不住在她的博客里留言,说她寄给他的是一包绿茶,并非所谓的玫瑰花茶。她的回复简单明了:没错,就是玫瑰花茶。

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她已一口咬定,权且默认那是玫瑰花茶吧,他回了“谢谢”两字,不再说什么。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登陆她的博客。她寄来的茶,那天被他随手送给了一位爱品茶的女同事。

晚上,同事打电话惊喜地问他:“你从哪里弄来那么好的茶?味道简直是妙不可言!”

“不过是寻常的青山绿水茶,并没有什么特别啊!”他被同事弄得一头雾水。

“不对,那茶含在口中,细细地品,有淡淡的花香,从内到外缭绕着,丝丝缕缕,像是……”同事似乎还沉浸其中。

“像是玫瑰花?”他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玫瑰花的味道。”同事兴奋地喊道。

“真的是玫瑰花茶?”他仍有些疑惑地摇头。

“果真是极品的玫瑰花茶啊!告诉我,到哪里去买来。”同事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疑问。

放下电话,他赶紧上网,打开她的博客,看到她最新贴上的一篇博文,他猛地呆住:她寄给他的的确是玫瑰花茶,只是它没有让玫瑰花直接出场,而是选了玫瑰花的灵魂――选上好的绿水青山茶,平铺于陶瓮中,在玫瑰花极盛之夜,将陶瓮置于花下,接纳一滴一滴自玫瑰花瓣上滚落的露珠,让那汲了玫瑰花精髓的露珠一点点地浸润茶叶,然后慢慢阴干。如是,才能收获非同寻常的玫瑰花茶。

原来如此!

她以为他懂得茶道,便慷慨馈赠他的旷世珍品,他却没能够细心品鉴,没能发觉那看似寻常的背后藏着的神奇和美丽,还对她的美意产生了无端的猜疑。他不禁羞愧地在她那篇博文下面留言:“玫瑰花茶,一叶清心,一瓣清脑。”

从此,他学会了慢慢地品茶,慢慢地品味生活。他惊讶地发现:无数的美好,就在慢慢的品味中浮现出来,凸现出来,那样亲切地簇拥在身边,一如那吸纳了天地精华的玫瑰花茶。

爱那么短,爱那么长

那是豆蔻年华,偶与家人前往江南水乡探亲的他,在那意境幽幽的小巷深处,遇见了人面桃花、青春灼灼的她。四目相对,时光骤然停顿。仿佛前世的千百次凝眸,只为着彼此那一刻美丽的一握。

无需太多的言语,两双若水的明眸已奔涌出绵绵无绝的情思。

然而,他最终未能拗过严父厉母的执意,身为长子的他必须得去大洋彼岸的美国读书,必须接受父亲与那位世交早已指腹为婚的姻缘。尽管,他也曾苦苦相求,甚至不惜以死抗争,但最后他仍只能是无奈地远走,纵然心中塞满了苦楚,带着百般的不愿,千般的不甘。

而那一别,竟是永诀。他与她的爱焰火一样,只那么耀眼地一亮,随后便是久久清凉无比的寂寞,再无人知晓,无人记得。

如今,已年届九旬的他突然患了重度老年痴呆,常常莫名其妙地笑、哭、闹,常常做一些让儿孙们心疼又无奈的傻事,儿孙们从国内外寻来了各种药物和偏方,疗效均不明显。

某一天,小女儿不经意地提到那块伤心地――他曾情窦初开的江南水乡,他立刻安静下来,浊泪打湿了青衫,神志似乎也突然清醒了许多,他开始旁若无人地讲起与她共同拥有的那段美妙时光,他的记忆如此清晰,甚至记得每个纤小的细节。他还在深情满怀的讲诉中,不时地插进几声感慨,譬如: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她的手天生就是弹琴的,她的背影都是一幅画啊……

已尘封了七十多年的往事,再次新鲜地走来,将他拉进了那个美好摇曳的世界,痴呆的症状竟神奇地减轻了许多。从此,儿孙们开始有意地往那个话题上引,而他总会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思路清晰地向大家讲起那段美丽而短暂的爱情,一次次地乐此不疲,孩子一样地认真。

爱那么短,短得只是昙花一现;爱又那么长,那么多的沧桑走过,那么多往事已如烟散去,初恋女子的一抹笑容,仍摇曳在他余生的每寸光阴里,像沉淀下来的金子一样,在静水流深的岁月长河里熠熠生辉,一如碧海青天那些亘久璨然的星辰。

爱那么短,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便已结束;爱又那么长,像大大的线团,顺着一个抖开的线头就会抽出绵绵不断的情思,纵然眼睛已经苍老,但爱的泪水永远年轻,永远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美丽的彼岸花

第一眼看到她,他便被她的美丽震慑住了。那时,他还只是一家小工艺品公司的勤杂工。而她却以出色的艺术才识,成为那所大学里最年轻的副教授。

当时,极度自卑的他不敢向她表白心中的爱慕,甚至不敢坦然地迎向她明净的眸子,深怕她一下子看轻了,从此淡出他的视野,他却是渴望与她一生相伴的。可是,年轻的心湖,已不可遏止地泛起了爱的涟漪。从此,他再也无法将她从心头挥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对于孤寂地寻觅人生前路的他来说,她不只是一团温暖的火,还是一盏明亮的灯,给了他明媚的方向和神奇的力量。

在他借宿的那个堆满杂物的零乱的仓库里,他生平第一次拿起画笔,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画起人物素描,而他画的第一个人物就是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的她。他说:“她无与伦比的美,是我今生所见到的最超凡脱俗的美,它属于经典的名画,属于永恒的诗歌,是应该以定格的方式传诸于世的……”

终于鼓足了勇气,他将自己幼稚的画作拿给了她,她只是那样礼节性地说了两个字“还好”,便让他受了巨大的鼓舞,感觉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在艺术上有所造诣。他暗自告诉自己:暂且把炽热的爱深藏起来,努力再努力,尽快做得更出色,以便能够配得上她的出类拔萃。然而,他又担心等不到他成功的那一天,她便已芳心有属,那样,他就会遗憾而痛苦地无奈的结局了。那些进退俱忧的烦恼,搅得他一时寝食难安,仅仅两个月,他便消瘦了二十多斤。最后,他还是把真挚的爱燃烧成一首诗送给了她。她那样优雅地回了一句感谢,并坚定地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只能止于友谊,而不是爱情。

对于她理智如水的拒绝,他虽有丝丝难言的苦涩,却不仅没有一点点的抱怨,反而有深深的感激,因为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她有她的方向和自主的选择。或许自己足够出色了,她才能够明了自己的那份横亘岁月的深爱。于是,他离开了省城,去了北京,又漂洋过海去了欧洲许多艺术圣地,开始四处拜师学艺,开始埋头苦练画艺,常常为了绘画达到忘我的境地。

就在他忙碌着在巴黎举办个人画展时,他收到了她婚嫁的消息。虽然早已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早已想过会有伤感不绝如缕地涌来,只是没有想到巨大悲伤竟会汹涌成河,让他几乎彻底崩溃。他呆呆地坐在塞纳河畔,一任秋阳揉着满脸的忧郁,一任往事怅然地拂过,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一株遭了寒霜的枯草。

好容易止住了心头的怆然,他给她写下祝福简短而真诚:“相信你会拥有幸福的爱情,因为你的美不只是外在的,还有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最爱你的人会将你独特的优秀看得清清楚楚。”

再相逢时,他已是闻名海内外的艺术大师,他风格独具的作品正被拍卖行高价竞拍,被世界各大著名艺术馆争相收藏。而她正在那份不好不坏的婚姻里,品味着世俗生活的苦辣酸甜。终是无法割舍的情怀,让已阅读了无数沧桑的他,再次坐到她面前的那一刻,仍手足无措地慌乱,连面前的咖啡都有了一种别样的滋味。那天,他送给她一幅题名《永远》的油画,画面上那条悠长的小巷,在默默地诉说着他脉脉的心语,澄明而朦胧。

她提醒依然孑身一人的他应该考虑成家的问题了,他看到她眼神中倏地滑过的一丝怅然,点头道:“是啊,有情岁月催人老,不能总是在爱的路上跋涉,可是……”他的欲言又止,像极了那些留白颇多的绘画,他不说,她亦懂。

当他得知她的丈夫在漂流中遇难的消息后,迅速终止了重要的国际艺术交流活动,第一时间从意大利飞到她身边,不辞辛苦地忙前忙后,帮她料理后事。有人问他为什么要那样,他说他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最亲的亲人。她感动而感激,但对于他依然认真的求爱,她仍是干脆的两个字――拒绝。

她没有给出理由,似乎也不需要理由,就像他对她的一见钟情,几十年的红尘岁月,非但没有冲淡那份爱,反而让那爱变得更深沉、更绵长。尽管她的一再拒绝,让他品味到了许多酸涩,品味到了许多苦楚,可是,他由此体味到了难以形容的甜蜜。在希望与失望的跌宕中,在痛苦与幸福的交织中,他咀嚼着一份无怨无悔的真爱。他说:“她是他的彼岸花,始终在那个距离上美丽着,芬芳着。”

有评论家赞赏他的作品鲜明的艺术风格――总是那样明媚而热烈,即使偶尔有一点黑色的阴郁,也总无法掩住红色的希望……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蘸着苦涩,一次次地描绘着渴望的幸福,更难有人能够体会到,当他的画笔酣畅淋漓地游走时,他内心里又澎湃着怎样的爱的大潮。

再后来,他与法国画家乔治·朱丽娅结婚,定居法国南部小城尼斯。但始终与她保持书信联系,他们的情谊愈加深厚。她曾意味深长地说:“没能与他牵手,或许不是她今生最好的选择,却让她拥有了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