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爱那么短,爱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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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生的光阴冲不淡那一抹笑容(4)

再次见到他时,她正和一群财大气粗的男人大着嗓门拼酒,烟雾缭绕中,已是“血色罗裙罩酒污”的她,正举着一杯名贵的红酒,轻抛着迷人的媚眼,把一位颇有实权的处长撩逗得语无伦次。像传统评书中常出现的一个情景,忽然间,她被服务生悄声喊下楼来。未到大厅门口,她立刻愣住了——风尘满面的他,正站在面前。

“怎么不给家里写封信,叔叔婶婶都很惦记着你呢。”虽然一年多俩人音讯杳无,他委婉又轻柔的责怪中,仍透着依然的关切。

“我都挺好的,就是太忙了,回头我给家里寄钱去。”在他面前,她的掩饰破绽显然。

“城市里找一份好工作太难了,你好好地保重吧。”他一语双关。

“你不用牵挂我,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吧,我得上去照顾客人了。”她听到了楼上焦急的喊声,歉疚地把几张百元钞票硬塞到他手里,便转过身去。

他想说,离开她的那些日子,他所有的幸福都已大打折扣。

原来,他也想在这座城市里找一份工作,毕竟她在这座城市里。但他转悠了十多天,本就羞涩的囊中更加窘迫了,他还没有找到一份报酬很低的工作,只好准备向这座城市告别,但他还是忍不住一路问询,要见一面无数次在梦中向他走来的她。

分开的日子里,他曾给她寄过几次她爱吃的瓜籽和榛子。每次收到他的邮包,她都暗笑他纯粹“多次一举”,转告他以后别寄了,说城里什么好东西都买得到。如是再三,他便不再邮寄了。只是每年他都给她写两封信,虽然她只在起初给他回过两次,但他却雷打不动地坚持给她写信,直到一年前他和一个暗恋他多年的女孩结婚。

时光匆匆地流逝,蓦然回首时,她离开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整整八年了,她一次次透支着青春红颜,在那座依然歌舞笙箫的城市里,换取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也换来了一身的疲惫和心力憔悴。此间,她竟没有回过一次家。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一个寻常的午后,面对那张薄薄的不容置疑的诊断书,正在潇洒中周旋的她仿佛肩头被突然猛击一掌,几乎无法站立了——她竟感染上了那令人谈之变色的艾滋病。一夜之间,曾经簇拥在周围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唯恐躲避不及地远离了她,只留她孤独地躺在苍白的病床上,细数着输液管中那匀速滑落的药滴,她真切地感到寂寞的滋味如此难受,远甚于身体的疼痛。

她不由得想到了他,想到与他在相伴的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想到那些清贫中的富足。这时,她真希望岁月倒流,让她与他牵手一生……

没多久,她存折上曾骄傲的数字便急剧地缩小到了可怜的一点点,她似乎听到了死神走近的脚步声,虽然她刚刚三十岁,非常渴望好好地活下去了,但她似乎已没资格与命运谈判了,在肆意的放纵中,她已虚掷了生命。如今她懊悔不叠,一次次拼命地抗争,但病魔仍不肯退却。

她向远方的亲人封锁了病重的消息,因为那病最容易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她不想让忠厚的父母为她蒙羞,更不想让他知道她荒唐的迷失,但他还是匆匆地赶来了,在她住院两个月后的一天,拿着他卖果树苗攒下的全部存款,赶到她的病床前。

“别害怕,有我呢。”还是她那熟悉的宽厚而无畏的兄长,像从前那样他紧紧拉着她的手,

“这是命运对我的惩罚!”复杂的泪水潸然而下。

“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医学发达着呢,没有什么病治不好的。”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花,他安慰她,内心里却焦急如焚。

“不要再给我花钱了,不值得……”愧疚如针,她心痛不已。

“别瞎想了,我问过医生了,能治好的。”他还没学会撒谎,就像他一直没能在心里真正地将她割舍。

他第三次回去筹钱赶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他温柔的妻子。这时,她已病入膏肓了。望一眼他和妻子捧过的鲜花,她只双眼朦胧地对他们说了一句祝福的话,便被护士推进了急救室。再见到她时,彼此已是永远地相对无语了。

她就睡在村外的山坡上,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清晨,他和妻子并肩而坐,默默地读着她这些年来零零散散写下的两大本日记。在那字里行间,他分明感觉到了,她对他的一直不曾消逝的缕缕爱意……

“她还是爱着你的。”望着沉浸在悲伤中的他,妻子柔声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走出往事,点燃了日记。

随着火焰的升腾,一朵朵黑蝴蝶飘飞在脚下,他仿佛看到了她美丽的笑靥,如此近切又不可触及。

当她读懂爱情的时候,一生的爱情已经结束了,只留下深深的懊悔和绵绵的眷恋……

爱,也可以是清清纯纯的喜欢

她从小就特别喜欢文学,作文写得很棒,中学时就发表了几十篇文章,高考时报了师大中文系,却被阴差阳错地分进了数学系,正遗憾懊丧时,好消息传来——她可以选修中文系的课,拿双学位。

第一次听董博的课,她便被他周身洋溢的无法形容的魅力,深深吸引住了。站在讲台上的董博真可谓是神采飞扬、轻松自如,他思路清晰,旁征博引,侃侃而谈,把文学的神奇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听他的课,简直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两节课转瞬即逝,她意犹未尽地望着董博匆匆地赶往另一个教室。她知道,他紧接着还要去给研究生上课。

于是,她特别急切盼望着董博每周一次的课,每次都早早赶到那个特大的梯级教室,占据第一排最好的位置,近距离地感受洋溢在他身上的诗人般的激情。

那天,正讲得津津有味,董博突然停下来提问同学们一个问题,她抬起头来,目光里流露出热切地期盼,不知是因为心有灵犀,还是他真的读懂了她的心思,他点名叫到了她。

她简洁而准确到位的评析,让他欣喜地点头赞许:“不错,很不错,分析和表述都非常好!”

下课时,听说她是数学系的,他先是惋惜道:“你应该读中文系啊!”继而,他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赶紧又安慰她:“也许这样更好,你可以文理兼备嘛。”

因为喜欢董博的课,她渐渐地喜欢上了他,他那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他那讲到忘情处挥动的双手,都是那样可爱,甚至他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在她眼里,也成了一种潇洒的风度。

一入大学,她就告诉自己不谈恋爱,因为她感觉大学里许多所谓的爱情太浅薄,那弥漫校园的“速食化”的急功近利性的爱情里面,沾染了太多世俗的成分,而她憧憬的爱情世界却浪漫缤纷。

于是,她第一次在日记里写下了最真的爱情标准——梦中的白马王子,就是董博那样的男子,他的形容,他的才气,他的气质,他的自然与随和,都是那样不同寻常,都是那样卓然非凡……

她就那样不可思议地爱上了董博,甚至逃了课,去文学院的教学楼,有时只为看到他的身影或听到他的声音。但她无法向他表白心中的爱,因为她知道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位贤惠、能干的妻子和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儿,她只能站在那个距离上,不远不近地悄悄爱着他。是的,她的那份爱是一柄双刃剑,一边是幸福,一边是痛苦,可她竟那样固执地握着那柄剑,一任它将一颗柔柔的心戳得鲜血横流。

因为董博,她毅然谢绝了所有簇拥在身边的玫瑰,却无悔无怨。

直到大学毕业,董博仍是她爱慕的老师和兄长,她仍是他清纯、可爱的学生,也许他早已读懂了她眼睛里流露的情思,但他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她一起慧心地掩饰了心灵的渴望,理智地守住了情感的长堤,让他们的交谈阳光一样自自然然,让他们的故事诗歌一样飘逸朦胧。多少天又是多少天,就在那段纯洁的距离上,她痴痴地守望着感动自己的青春之爱。

在那些情思充盈的日子里,她写下了许多漂亮的爱情故事,连最好的朋友都惊讶地追问她——从未见你谈过恋爱,怎么能把恋人的心理描摹得那么细腻、深刻呢?

她以问作答——谁说我没有谈过恋爱?难道一个人就不能谈恋爱?

朋友迷惑不解:一个人怎么谈恋爱?

她笑着打了一串比喻——像大地,像天空,像花朵,像风雨……

望着朋友那更加困惑的神态,她不禁开怀大笑。爱情的美丽与神奇,更多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能够用语言轻而易举地就说清楚的,那还是爱情么?

多年以后,她遇到了现在的爱人。灯下夜谈时,他说她总是改不了那份可爱的天真,她那般悉心珍藏的,其实不能称其为爱,那只不过是一种喜欢,是从心中流淌出来的纯净如泉的喜欢。

她俐牙俐齿地反击爱人——喜欢也是一种爱,能够超脱功利地久久地喜欢一个人,并在那喜欢中品味着美妙无比的幸福,难道不是一种美丽的爱吗?

爱人依旧固执——喜欢不是爱,喜欢是通向爱的桥梁。

喜欢是一汪清潭,喜欢是一轮皎洁,喜欢是一帘烟雨,喜欢是一脉青山……她心中绵绵的喜欢倾泻而出,那汩汩的爱意随之奔涌,她情不自禁地要向世人宣告——爱,也可以是清清纯纯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