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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迷醉的爱情(9)

当然,当他处于梦幻中的时候,她间或也来探望一下他的病情。房门开了,她轻轻地走了进来。她如往日般美丽,光彩照人。但是现实中的她,却与梦境中的她迥然不同。她没有显示美丽的温柔,更没有俯身送给他的额头一个亲吻,虽然他总是在梦中看到这样的情景。她只是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问他是否感觉好点儿,之后便给他讲一番生活的琐事。她只要一出现在他的身旁,他就感到既害怕又惊喜,更不敢正眼去看她一眼。她偶尔也问几个问题,他回答起来总是犹豫不决。深切的沉默成了他唯一的状态。他只想听着她的呼吸声,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她是和他待在一起的,她才真正地属于他。为了更好地倾听她的声音,他闭着双眼,把这些话儿全部吸入他的内心。他觉得,这才是他自己的音乐,几个小时一直萦绕在耳边,不断地颤动回响。等她要离开的时候,他撑起身子,挣扎着忍受着一切痛楚,想要再一次把她的身姿全部收揽入眼底。她的身姿是那样轻快娇美,趁着它还没有遁入这空灵的梦幻之中,他再一次将它深深地刻在心里,就如同活生生地拥抱着她一样。

为了探望他的病情,玛尔格特姗姗而来。可是,吉蒂不也是每天来看望他一次吗?还有小伊丽莎白,她每次都那么深情地望着他,虽然略显心惊胆战,但是她的含情脉脉却溢于言表。她总是担忧地问起他,是否觉得好些?他的姐姐,还有其他的太太们,每天都来探望他。难道大家在他眼里不都一样亲切吗?难道大家不也是坐在他的身旁,絮絮叨叨地谈论着一些琐事吗?他们停留在他的身旁越久,他就越无法忍受。因为他的奇思妙想总是被他们的叨扰频频打断,只要他们和他聊天,他就无法恢复到宁静恬然的梦幻状态。于是,他希望只有玛尔格特一个人来就足够了,其他的人就不要来了。也许玛尔格特只停留几分钟,但是仅有这一小会儿就足以安抚他,使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尽情地畅想心上人在梦境中的各种形象。

每当听到有房门的声响时,他就会轻轻地合拢眼睛,佯装睡觉。前来探望他的人看到这番景象,便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直到房门被轻轻地关闭,他才又重新回到甜美的梦幻当中。在那里,他在温暖的浪潮中游泳,飘向最迷人的地方。

在他生病期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那天上午,玛尔格特已经探望过他,仅仅待了一小会儿。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就像八月天里的太阳。她的秀发飘洒着浓郁的清香,如同花园中的茉莉争吐芬芳。她离去了,他知道,她今天不会再来了。大家都将骑马外出,没有人会来打扰他。这个漫长、明亮的下午,在他看来,又是一个神思飞驰的好机会。不过,又有人来了。房门被悄悄地打开,他又闭眼装睡。屋里轻悄悄的,但是他确信这个人没有离去。他听得清清楚楚,那个人轻轻地把门掩上,蹑手蹑脚地跑到他的跟前,走路时的衣裙发出一阵窸窣之声。来人坐在他的床边。他闭着双眼,但是却异常敏感地感受到,她的眼光正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难道她就是玛尔格特?他的心怦怦直跳。一定是她,她又来了。现在,用不着急着睁开眼睛,这样近距离地默默体会她的身体,不是更加妙不可言、更加激动人心吗?这样的刺激,不更让人销魂荡魄而又捉摸不定吗?她到底想做些什么啊?这短短的几秒钟等待,对他而言已经长得无法计量。她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他,看着他睡眠的样子。他睁不开眼睛,顿时觉得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好任凭她看来看去。他心里明白,只要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就像一件冬天里穿的大衣一样,紧紧地裹住玛尔格特惊慌失措的脸,让她处于热烈的爱抚之中而无法自拔。但是,他仍然一动不动。一种既让人痴迷心醉又让人百般不适的感觉迅速传遍他的全身,就像一阵电流从他身上经过,浑身麻酥酥的。由于胸口憋闷,他的呼吸已经有些紧凑不安,但他尽力控制着。他静静地等待,等待着。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只是觉得,她已经俯下身子,似乎更加贴近他的脸庞,一股似曾相识的紫丁香花的幽香从她的唇间飘来。于是,他浑身的鲜血沸腾起来,从他的脸上一直辐射到全身。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臂上,虽然隔着一层毛毯,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轻柔温馨的抚摩。她的手摸到哪里,他身体的血液便狂热地奔流到哪里。这种柔情蜜意的爱抚既让他欢畅,又让他沉迷。

那只纤细的手还在他的手臂上来回摩挲,悠缓自然,节奏分明。他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点。一片模糊的紫红最先在眼前飘荡,那是由闪烁的光线组成的小片云雾。接着,那条深色的斑点毛毯,映入他的眼帘。慢慢地,他发觉到了那只纤细的手。它好像从偏远天际飘来的一片白云,透着明亮,一会儿涌过来,一会儿又退回去。他贪婪的眼帘再次将缝隙扩大。现在他看清楚了,富有光泽的细手,白皙得像一块做工精细的瓷器。她的手指略有弯曲,顺着他的手臂滑来滑去,动作轻盈,却富有活力。它们就像一只只小虫子,爬过来又爬过去,慢慢悠悠。在看到她玉手的这一刻,他又觉得它像一只有生命的活物,比如一个爬在你身上的小白猫,收拢起它的小爪子,呼噜呼噜地向你慢慢爬来。如果这只猫儿的眼睛忽然闪闪发亮,他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眼下的这只纤手,不是也偶尔发出亮光来吗?不过,那是金属的反光。那是一枚金币,悬在手腕上微微颤动,随着光线的强弱而一闪一闪。这只纤手再次滑过来的时候,他全都看清楚了。这不就是苦苦寻觅的那块金币吗?八角形的样子,有一便士般大小。终于找到它了,这真是玛尔格特的手在抚摩着他。他心里登时冒出一种冲动的念头,想要把这白皙、娇嫩的玉手一把抓住,放到嘴边,亲吻个够。可是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感觉到她的脸散发着火热,正慢慢向他靠拢。他已经听到她的呼吸了。他的眼帘再也不能低垂了,睁开眼睛,满心喜悦地直视着她的脸。而她早已吓得直跳起来,远远地往后退缩。

等那张脸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慢慢散去,他才看清楚了她。光线射向那张激动万分的脸上,同时他也心头一怔:原来是伊丽莎白。他愣在那里,眼睛盯着那张由于紧张而过于绯红的脸,而她早已将羞怯的眼睛移到了别处。原来是玛尔格特的妹妹,年轻漂亮的伊丽莎白。这难道是一场梦吗?是不是搞错了?不,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飞速地向她身上扫描。果不其然,她戴着那块金牌手链。

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又是一阵眩晕,就像当初他昏倒在花园的小路上一样。但是,他咬紧牙关,拼命地支撑着,绝不能让自己昏倒。他回想起了每一个细节,他似乎看到了玛尔格特的冷漠和错愕,看到了伊丽莎白的微笑和关切。曾经在探望期间,她就向他流露出这种奇怪的眼神,但是他当时心里只想着玛尔格特,根本没有多少在意。如今他觉得那微笑就像一只手,在他的身上轻轻地抚摩着,保持一种神秘的状态。不会发生误会的,绝不会发生误会的。

这时,他的脑际又蓦然浮现一个想法。那块悬在她手腕上的金牌,会不会是玛尔格特送给她的呀?说不定是今天刚刚送给她的,也许是昨天送的,要不就是更早些时候。他心中还保存一丝的希望。

伊丽莎白看着他,开始与他说话了。她担惊受怕地弱弱问道:“波普,你感觉好点了吗,还痛吗?”听到这与玛尔格特极为相似的嗓音,陷于沉思中的他,面部表情开始抽搐起来。“哦,我,我感觉好多了!啊……是,是的,一点也不痛了!”

两人停顿了一会儿,四周一片寂静。那个念头还在不住地吞噬着他的心房:也许这真的是玛尔格特送给她的。他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心中还是憋不住,非要问她一下不可。

“你手腕上戴的是什么样的装饰品啊?”

“噢,那是一枚硬币。是罗伯特叔叔从美洲的一个国家带给我们的,具体是哪一个国家,我也不清楚。”

“给你们的?”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生怕她漏掉一个字。

“是啊,给我和玛尔格特。吉蒂不要,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

听完这句话,他眼睛里顿时冒出一些湿润东西,他努力克制住,强忍着转过头去。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眼泪。此刻,他眼睛里饱含着泪珠,再也坚持不住,顺着脸颊流了出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由于担心嗓子哽咽而失声痛哭起来,他还是一言不发。伊丽莎白也默不作声,两个人的心情跌宕起伏,彼此窥视着对方。最后还是伊丽莎白站起身来,说道:“波普,不打扰你休息了,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门轻轻地一响,她走出了房门。

现在,各种各样的思想在他的脑际盘旋,就像一群受惊的鸽子群起而飞。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发生的误会是多么严重。对于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既感到羞恼,又感到痛苦。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将永远不会得到玛尔格特的爱意。可是,他又觉得,他还是像原先那样深深地爱着她,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就像人们追求一些美好而又无法实现的愿望,他对她的爱依然保持那种带有绝望的倾心向往。而他对伊丽莎白呢?他此刻对她是无限的愤怒。玛尔格特的嫣然一笑和她的纤手对他的抚摩,都已经强烈地超过伊丽莎白对他倾注的全部爱意,以及她刚才竭力控制住的炽热激情。如果伊丽莎白早些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一定会爱上她的。那时的他,天真幼稚,在激情的推动之下,他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他现在已经无法忘记玛尔格特,她的形象曾千百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她的名字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他再也无法将她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去。

无言的泪水再次吞噬着他的视线,眼前一片昏暗。他此刻竭力呼唤玛尔格特的倩影。在卧床养病的时候,他总是在梦幻中看到她的身影。然而这会儿,他没有如愿以偿,眼前飘过的始终是伊丽莎白饱含深情的眼睛。她的身影飘过来,就像一片阴影,挤到他的冥思苦想中,使得他梦幻中的人影纷乱。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他又重新痛苦地寻思一遍。对于自己怎样在玛尔格特的窗下呼喊她的名字,如何从她窗户旁边的树上摔下,他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羞愧难当。与此同时,对于金发碧眼、端庄娴雅的伊丽莎白,他又充满了同情。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有冲她看一眼,要知道在以前的那些日子里,是伊丽莎白才使得他的激情犹如烈焰升空般散射出来,而他对此一直保持着感激之情。

第二天早上,玛尔格特来探望他了,在他的床边待了一会儿。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要她在,他的身体就一直颤抖。她对他说了一些话,至于说了些什么,他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他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比她说话的声音还要大。等到她快要离开了,他才投去依依不舍的眼光,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瞥,但他已经紧紧地将她的身影搂在怀里。他这时才领悟到:他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深切、这么凝重。

伊丽莎白在下午也过来看望他了。她轻声地说些话,言语中透露出无限的忧伤。她还不时地用她那双纤细稚嫩的手抚摩他的手,流露出似水的柔情。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她怀有什么样的情感,有时候是一种怜悯,有时候是一种感激。她的脸上能看出惊恐的表情,总是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她自己或者他的话题,她好像刻意避而不谈,她害怕会在这些话题中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愿。而他却一直缄默不语,更不敢正眼看她。他不知道说些什么,生怕说出来的话欺骗了她。

伊丽莎白几乎每天都要来探望他,每次待的时间也比先前更长久一些。自从他俩之间秘而不宣的秘密揭示出来后,彼此之间惴惴不安的情绪似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在花园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两个只字不提。

有一次,他躺在椅子上,伊丽莎白坐在躺椅的旁边。那天格外晴朗,阳光照射在窗外的树荫上,朝着屋内扔进了一块绿色的光晕,随着屋外风儿的吹动,在室内的墙壁上不住地晃动。她坐在那里,焕发出光彩照人的艳丽,头发像熊熊烈火般殷红,皮肤白皙得像透明的瓷器。她待在那里,给人一种轻柔秀丽的感觉。有一片阴影恰好落在他的枕头处,借此他可以看到她的脸。她就在他的身旁,照在她脸上的阳光并没有青睐于他,因而在他看来,她的脸却又是那么遥远。她的姣美妩媚使他将心中的所有事情都忘记得干干净净。她俯下身子,把脸凑到他的面前。他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更加深邃明亮,就像是有两盘螺纹线在那里不停地打转。她的身躯还在下倾,他趁势一把搂住了她,对着她那湿润、炽热的嘴唇吻了起来。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但并没有多少挣扎。她用手抚摩着他的头发,神情之间略显悲哀。突然她轻柔地说了一句:“你爱的是不是只有玛尔格特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极其微弱,语气中夹杂着无限的凄凉。这种声调和绝望的语气,深深地侵入他的心底。伊丽莎白的以身相许和没有一丝的反抗,使得他百感交集。然而,他知道那个震撼他的名字已经透入了他的灵魂,他不能撒谎,于是便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又轻轻地吻了他一下,就像她吻姐妹那样,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这件事第一次被谈及,也是仅有的一次。过了几天,这个即将恢复健康的少年被抬到楼下的花园里。夜幕比以前更早地降临大地,花园小径上刚刚落下的枯叶,在风中互相追逐。这一切,不难使人想起秋天的来临。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在花园的小径上散步了。又来到这里行走,今天算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阵阵秋风吹着林木,树梢间发出比夏天更为响亮的声音,嘈杂的声音使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他走到了那个地方,感觉像是有一堵高大的黑墙挡在那里。那道高墙后面,是他的童年,被一片朦胧占据。在他的面前,是他的未来。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处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机。

这天晚上,他去辞行。他几乎没有怎么注意吉蒂和她的姐姐,以及其他的众多亲朋好友。他再一次看着玛尔格特的脸,好像要把她的脸深深地印在心上。他忐忑不安地向伊丽莎白伸出手,而她并没有回绝,热情地迎了上去,有力地握着他的手。他知道,在这里,有一个姑娘爱上了他,而他却爱上了另一位姑娘。想到这些,他的脸上就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沉,使他彻底摆脱了童年的幼稚。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男人了。

可是,等到他的马车起步的那一刻,他看到玛尔格特毫无表情地扭转身体,走向台阶,而伊丽莎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泪水,无助地靠在台阶旁的扶手上。他此时眼睛中再次泛起久违的泪花,种种经历过的事情顿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