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她站起来先前走去,莱因哈特跟在她的身后。他们两个就这样走着,莱因哈特总想多看她几眼,她跟以前一样美,步伐轻盈,裙子随风摆动。为了能够自然地看到他,他故意放慢脚步,一直走在她后边。他们走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地上长满了杂草。远处是田野的景象,看上去宽广。这时,莱因哈特看到了地上的小花,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低头摘了一朵,对伊丽莎白说:“你记得这种花的名字吗?”
她不懂他的意思,说:“树林里有好多这样的花,它叫石南花。”
“我经常把一些歌曲和诗记在一本小册子上,现在这本小册子还在我家里放着。不过很久以前,我已经不写了。册子里边夹着一朵石南花,只不过现在它已经皱了。那朵花儿是谁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手中的那朵花。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望着他,莱因哈特发现她哭了。
“伊丽莎白,我们的青春找不到了,它已经消失了。”
他们谁也没有再吭声,一起朝湖边走去。这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伊丽莎白说:“我们赶快走,要下雨了。”莱因哈特冲她点了点头,两人急忙朝岸边的船走去。他们上了船,伊丽莎白扶着船舷坐下,莱因哈特划起了船,眼睛却不离开伊丽莎白。不过伊丽莎白没有看他,朝远处望去。
莱因哈特把目光移到了她那只扶着船舷的手上。他从这只白色的手上看到了悲伤,这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到的。他仿佛看到伊丽莎白在夜间伤心的时候,用这只白皙的手捂着胸口的样子。伊丽莎白感觉到了他在看自己的手,于是就从船舷上移开,插入湖水中。
他们来到庄园的时候,看到房前停着一个磨刀的车子,磨刀的男子一头乌黑的卷发,嘴里哼着吉卜赛人的小曲,脚不停地踩着磨轮。他的车子上还绑着一条狗,它乖乖地趴在地上。当他们走近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小女孩儿。她穿得很破,看到他们之后有些惊慌。她慢慢地把手伸向伊丽莎白。莱因哈特见此情景,把手伸进口袋。可是伊丽莎白迅速打开钱袋,把里边所有的钱都倒在小女孩的手中。之后,伊丽莎白转身离开了,不过莱因哈特听到了她的抽泣声。
他本想追过去的,不过考虑之后还是没去。这时他看到那个乞讨的小女孩还没走,莱因哈特走到她面前问:“你为什么还不走?还想要其他东西吗?”
小女孩儿扭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吃惊地说:“我什么也不想要了。”说完后她朝门口走去。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低着头穿过花园。莱因哈特喊了她一声,不过她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了。
孤苦伶仃的我,
将要独自前行。
他又想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他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坐在桌旁,想认真工作,可是他的思绪很乱。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仍然无法安心工作,于是他走出房间,到客厅去了。屋里到处都是绿荫,一个人也没有。旁边有一台缝纫机,伊丽莎白的红色围巾摆在上面,下午的时候她还戴着。他拿在手里,心里一阵痛楚,于是他又放了下来。他的心很不平静,于是他向湖边走去。他解开船,一直划到对面。
他们两个刚才走过的地方,他又走了一遍。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放牧的人已经回来了,他正巧碰上。出门旅游的埃利希和伊丽莎白的母亲也回家了。他刚进门就听到了埃利希的脚步声,因为他在客厅里不停地走着。他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准备上楼休息。他没有去客厅见埃利希。
他静静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可是心跳急促。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倾听林间夜莺的歌唱。已经很晚了,楼下一片寂静,可是他却没有一点睡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夜莺不再鸣叫,露水在树叶上形成了晶莹的露珠。东方已经呈现了浅黄色,天很快就会亮了。一阵凉风吹过窗前,莱因哈特热热的额头上有一丝清凉。有只云雀已经起床了,它欢快地飞向枝头。
莱因哈特迅速走到桌前,找到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匆忙地写了几个字。他把纸条放在桌上,拿起帽子和手杖下楼去了。他走到大门口,早晨的光芒遍布了每个角落。草席上趴着一只大猫,它伸了伸懒腰。莱因哈特情不自禁地向它招了招手,猫看到后不以为然地弓了一下腰。
花园里,麻雀在枝头蹦来蹦去,好像在叫大家起床。他听到了楼上的开门声,接着有人下楼,伊丽莎白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她用手挽着他的胳膊,嘴唇一直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平静了一会儿说:“告诉我,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来了?实际上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来了。”
他说:“是的,我永远也不会来了。”她把手放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他走到大门口,转过身向后边望去,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他朝她迈了一步,然后轻轻张开双臂看着她,他又改变主意了。立刻转过身走出大门。
清晨已经来临,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蜘蛛网上挂着的露珠,晶莹发亮。他快步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庄园离他越来越远,更加宽广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老人
夜深了,月光已经从玻璃窗上移去。老人仍然坐在椅子上,双手合着,扫视着屋里的一切。渐渐地屋里灰暗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宽阔的湖面。湖面上的波浪四起,后浪拥着前浪,越推越远,老人几乎看不到了。湖中间漂着几片大大的叶子,叶子中间是一朵白色的睡莲,它孤独地漂浮在那里。
门被推开了,有人提着灯进来了。老人说:“伯力基泰,把灯放在桌子上吧,你来得正是时候。”
老人把椅子往书桌旁边挪了挪,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他把所有的青春都用在了学习上,他现在仍在坚持。
精要评点
《茵梦湖》深受读者欢迎,读过的人无不为之感动,这部作品奠定了施笃姆在文学界的地位。
本文叙述的是一段不幸的爱情故事,作品采用第一人称和倒叙的手法,把主人公的过去与现在联系起来,倒叙的内容构成了作品的主要情节。但小说开头与结尾却是“现在”,它们构成了“过去”的框形。这种“框形结构”也是施笃姆十分爱用的手法,目的是进行“今昔对比”,制造感情上的惆怅、眷恋、痛苦和感伤。
不败之人 / 海明威(美)
作家档案
海明威(1899—1961),美国小说家。生于芝加哥市郊橡胶园小镇。第一次大战爆发后,他赴意大利当战地救护车司机,被炮弹炸成重伤,回国休养。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以战地记者的身份重赴欧洲,并多次参加战斗。战后客居古巴,潜心写作。195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卡斯特罗掌权后,他离开古巴返美定居。晚年因身上多处旧伤复发,百病缠身,于1961年7月2日在家中用猎枪自杀。
海明威被誉为美利坚民族的精神丰碑,并且是“新闻体”小说的创始人,他的笔锋一向以“文坛硬汉”著称。最能突出反映他创作特色的是作品中大多数人物都有颇带孤独感的内心独白,即长篇的心理描写。从思想意义上看,他的人物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悲观主义色彩,海明威因此被人们奉为战后“迷惘的一代”的代表。海明威的写作风格以简洁严肃著称,对美国文学及20********的发展有极深远的影响。代表作有《老人与海》《太阳照样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等。
一个勇敢的斗牛士,面对凶悍的公牛,他屡败屡战。最终,他凭借坚持和拼搏的精神,战胜了一切。
马努埃尔·加西亚向楼上走去,来到丹·雷塔纳的办公室。他把手里的行李箱放下,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马努埃尔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透过门,隐约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人。
“雷塔纳。”他冲着门喊了一声,赶紧竖着耳朵仔细地听。
还是没人应门。
“好,我知道了,就在屋里。”马努埃尔心想。
“雷塔纳。”他再次大喊了一声,还恨恨地敲了下门。
“谁啊?”办公室里的人这样说道。
“我,马诺洛。”马努埃尔回答道。
“有事吗?”
“我想找工作。”
从房间里传出几声咔咔的声响后门就开了。马努埃尔拎着箱子走了进去。
距离门很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一个公牛头悬挂在他身后的墙上,这个牛头是马德里动物标本剥制师填充制作的。墙上还有几幅关于斗牛的海报,以及几个相框。
小个子男人看了看马努埃尔。
“没被它们杀死啊,我以为你死了呢。”他说。
马努埃尔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看着他。
“你今年一共斗了几头牛?”
“一头。”他说。
“什么,就一头?”那小个子问道。
“是的,一头,雷塔纳。”
“我从报纸上得知的。”雷塔纳说道。他往后靠了靠椅子,看了看马努埃尔。
马努埃尔把头抬了起来,望着墙上那个过去经常看到的公牛头。他对它产生了兴趣,一种家族特有的兴趣。它在九年前杀了他的哥哥,一个前途似锦的人。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天。有一块黄铜的名牌在公牛头遁形的橡木座上,那上面有字,他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缅怀哥哥的。是的,他是个厉害的人。
名牌上是这样写的:“‘蝴蝶’是贝拉瓜公爵的公牛,有七位斗牛士刺过它九次。见习斗牛士安东尼奥·加西亚因这头公牛去世,1909年4月27日。”
雷塔纳看了看这个正在望着公牛头的马努埃尔。
“公爵送来的那批一定会让人笑话的,就是周末那天要用的牛,它们的腿不太好。那些人在咖啡馆里是怎么议论这些牛的?”他说道。
“不清楚,我才刚来。”马努埃尔说道。
“也对,你这手里还拿着包呢。”雷塔纳说。
他身体向后靠着椅背上,看着马努埃尔。
“坐吧,别戴着帽子了,摘下来吧。”他说道。
马努埃尔坐下并把帽子摘了下来,他变了个样。他的脸很苍白,辫子从脑后往前扎着,在额头上固定着。这样的头型使他戴上帽子就能隐藏住辫子,不过看起很怪异。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雷塔纳说。
“刚出院。”马努埃尔说。
“我听说他们想给你的腿做截肢手术。”雷塔纳接着说。
“没有的事,我的腿很好。”马努埃尔说。
雷塔纳俯身向前,把一个木质的香烟盒向马努埃尔推去。
“抽一根吧。”他说道。
“好,谢谢。”
马努埃尔拿起一根烟,点燃了。
“不抽吗?”他向雷塔纳递过去一根火柴,问道。
“不了,谢谢,我不抽烟。”雷塔纳摆了摆手,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找个工作,安稳地上班?”雷塔纳看着一直在抽烟的马努埃尔说道。
“我不想上,我是个斗牛士。”马努埃尔答道。
“现在可没那么多斗牛士了。”
“我不就是斗牛士吗?”
“是,你是斗牛士。”
马努埃尔听完了他的话之后笑了。
雷塔纳坐在那儿,默默无语地看着马努埃尔。
“我可以给你安排夜场表演,不知你愿不愿意?”雷塔纳提议道。
“在什么时候?”马努埃尔问道。
“明天晚上怎么样?”
“要是给人当替身的话,我可不愿意。”马努埃尔说道。有很多斗牛士在给人当替身时被刺杀,这一点他很清楚,萨尔瓦多就是做替身才死的。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就能安排这个场了。”雷塔纳说道。
“不能安排到下个星期吗?”马努埃尔提议说。
“可你不卖座啊,像李特里、鲁比托和拉·托雷这几个小伙子很棒,非常受观众欢迎。”雷塔纳说道。
“观众会来看我胜利的。”马努埃尔说,语气里流露满满的希望。
“不会的,他们不会来。他们不会认出你的。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叫赫尔南德兹,你可以和他一起斗,然后在夏尔特之后,去杀两头小牛。”雷塔纳说。
“小牛是谁的?”马努埃尔问道。
“不清楚,是一些牛栏里的牛吧,就是白天兽医检查过的那些不合格的牛。”
“我不想当替身。”马努埃尔再次说道。
“你有两条路,接受,或是走。”雷塔纳说。他已经没有兴趣再谈了,低下头开始看文件。在马努埃尔向他请求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被马努埃尔软化了,想起了过去。
然而,那种情绪现在没有了,他想让他去顶替拉里塔的位置,这样一来就能用便宜的价钱把他雇下来,他雇佣其他人价钱也会很低,可他想要帮助马努埃尔。
所以,他给了马努埃尔这样一个机会,关键要看他自己是怎样决定的。
“那样的话,我能拿到多少钱呢?”马努埃尔问道。其实他心里还是打算再拒绝一下的,但事实让他无法拒绝。
“250比索。”雷塔纳说道。他心里想着是不是给500比索,但是一开口就说出了250比索。
“但维拉特是7000比索。”
“你不是他啊。”
“这我知道。”
“马诺洛你知道的,他很卖座。”雷塔纳对他解释道。
“确实是那样,那就给我300比索吧,雷塔纳。”马努埃尔站起身说道。
“好,就这样。”雷塔纳点头同意了,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我能先拿走50比索吗?”马努埃尔问道。
“行。”雷塔纳说着就从皮夹里拿出50比索的纸币放在桌子上。
马努埃尔把钱拿起来放入口袋。
“那助手安排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晚上有一群孩子在我这儿打工,他们就可以上场。”雷塔纳说道。
“那长矛手呢?”马努埃尔又问道。
“人不太多。”雷塔纳承认道。
“我需要一个好的长矛手。”马努埃尔说。
“你去吧,去把他找过来。”雷塔纳说。
“这钱可不能从我这儿出啊,我就这么点儿钱,是不会拿出一些请助手的。”马努埃尔说。
听了这话,雷塔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桌子的对面抬头看了看他。
“你很清楚要有个好长矛手。”马努埃尔说道。
雷塔纳仍旧是那么远远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这可不行。”马努埃尔说。
雷塔纳背靠在椅子上,还是那样看着他。
“他们都是正式的长矛手。”他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也很清楚你所说的正式长矛手。”马努埃尔说。
看到雷塔纳的脸上没有笑容,马努埃尔知道这事成不了啦。
“我这么做是想要保持气势,这样上场之后我就肯定能刺中公牛。我只要一个好的长矛手就够了。”
此时的马努埃尔的话,雷塔纳根本就不愿意听。
“一些额外的东西,你要是想拥有就自己去找,场上肯定有一个正式的长矛手。其他的,你想要就去请吧,请几个都行。在十点半斗牛喜剧会结束。”雷塔纳说道。
“那好吧,你认为这样可以的话,就这么办吧。”
“就这样吧。”雷塔纳说。
“明晚见。”马努埃尔说。
“我会去那儿的。”
马努埃尔拎着箱子走出了门。
“关上门。”
马努埃尔回头望去,看见雷塔纳正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马努埃尔紧紧地拽着门,最后,咔嚓一声把门锁上。
他从楼梯上下来,出了大门,走到大街上。这里真是明亮又炎热,阳光照在白色的建筑物上,从那儿反射出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他沿着街旁的树荫朝“太阳门”的方向走去,树荫下的道路虽然坑坑洼洼很难走,但树荫给人一种流水般清凉的感觉。他来到路口,这时,一阵热潮向他迎面扑来。走在人群中的马努埃尔没有碰到一个认识的人。
他到了太阳门前转身走向一个咖啡馆。
咖啡馆里静悄悄的。在靠墙的桌子那儿坐着一些男人。有四个男人在一张桌子上打着牌,绝大部分人都在抽烟,他们桌子上的咖啡杯和酒杯都是空的。马努埃尔从长长的房间走过,来到最后面的小房间。这里有一个男人,他正趴在角落的桌子上睡觉。马努埃尔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这时,服务员走到了马努埃尔的身边。
“看见祖里托了吗?”马努埃尔问道。
“在午餐前,他在这里,他一般五点以后才会来。”服务员说道。
“我要咖啡和牛奶,哦,还有酒。”马努埃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