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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唐文(7)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呜呼!其信然邪⑨?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⑩?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11}?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12}。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13}?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14}”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致斯乎?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15}。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16}。其馀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17}。

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18}。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得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19}!彼苍者天,曷其有极{20}!

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馀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21};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22}。

【注释】

①十二郎:名老成,韩愈的侄子。因其在族兄弟中排行十二,故称十二郎。老成是韩愈仲兄韩介的次子,伯兄韩会无子,出继给韩会做子嗣。年月日:古时祭文开头习惯要指明时间,祭奠时有具体日期。刊成书时往往省略,故有“年月日”语。季父:年龄最小的叔父。衔哀致诚:衔,同“含”。心中怀着悲痛向逝者表达诚意。远具:自远地备办携往。时羞:应时的新鲜食品。奠:这里作名词用,指祭品。

②不省(xǐng)所怙(hù):不省,不知道。怙,赖,依靠。

③就食江南:江南指安徽宣州(今安徽宣城),韩家在此置有田宅,故称“就食江南”。

④省坟墓:祭扫先人坟墓。

⑤请归取其孥:孥,妻子和儿女。这句是说请求回宣州接取家眷到汴州。

⑥从于东:指跟随韩愈到汴、徐。汴、徐皆在韩愈老家河阳东面,故称。将成家而致汝:指在河阳把家安置妥当,然后把你接来。

⑦旅食京城:在京城求生谋食。斗斛之禄:微薄的俸禄。

⑧万乘之公相:乘,四匹马拉的兵车。万乘,极言拥有兵马之多、领地之广。公相,公卿宰相。万乘公相,极言高官厚禄。辍(chuò)汝:中途离开你。

⑨其信然邪:是确实如此吗?真的是这样吗?

⑩纯明:纯正清明。不克:不能。蒙:承受。泽:德泽。

{11}耿兰:韩愈在宣州别业的管家人。

{12}其无知,悲不几时:如死后没有知觉,我悲伤的日子不会太多。

{13}孩提:幼小。冀其成立:希望他们长大成人。

{14}比(bì):近来。往往而剧:指病有时犯得厉害。剧,甚,加重。

{15}吊:慰问。孤:指老成的儿子。

{16}终丧:古时礼制,父母去世后,须守孝三年,期满,称为终丧。

{17}先人之兆:祖先的坟地。韩愈祖墓在河阳。

{18}抚汝以尽哀:抚着你的遗体痛哭尽哀。敛(liàn):同“殓”。古时给死者穿衣服称“小殓”,安放死者入棺称“大殓”。窆(biǎn):落葬,下棺入墓穴。

{19}何尤:怨恨谁。尤,埋怨,责怪。

{20}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这句是悲呼。苍天啊!悲痛又何时才有尽头!曷,何。极,穷尽。

{21}幸,希望,期望。

{22}尚飨(xiǎng):祭文通常的结束语。意为希望死者来享用祭品。飨,同“享”。

【鉴赏】

本文是韩愈哀悼亡侄十二郎(名老成)的一篇祭文,是古代抒情散文中的不朽名篇。文章通过对家庭、身世以及生活往事的回忆,倾诉了对亡侄的无限哀痛之情。同时,也抒发了作者对于家境零落、宦海浮沉、人事无常的深沉慨叹。

文章一改传统祭文的空洞,打破俗套,通篇采用散体,虽平平淡淡,语不惊人,却在朴实自然中流露出至真至纯至深的骨肉之情,凄楚动人。作者融深情于文中,字里行间,都浸淫着祭吊的哀伤。韩愈幼年丧父,由兄嫂抚养成人,与侄老成虽是两辈人,实同兄弟,感情至笃,今长为少祭,自是悲戚不已。追忆往事,始相依,继相离,今永别,深有切肤之痛;瞻念后事,家业、子女,无不令人动情。中间用九个“呜呼”,悲天抢地;数个“矣”字,一句一顿,字字血泪;而那四十个“汝”字,仿佛对棺哽泣,一称叫,一伤痛,一悲切,呜呜咽咽,感人肺腑。

韩愈这篇祭文,出于至情,追忆、瞻念、家庭、身世、相依、分离,叙语全是心里话,形成一种新颖的散文写法,从而开创了祭文的新制,被后人推誉为“祭文中千古绝调”,影响深远。

■ 妙评

退之《祭十二郎文》一篇,大率皆用助语,其最妙处,自“其信然”以下,至“几何不从汝而死也”一段,仅三十句,连用“耶”字三,连用“乎”字三,连用“也”字四,连用“矣”字七,几于句句用助辞矣。而反复出没,如怒涛惊湍,变化不测,非妙于文章者,安得及此!其后,欧阳公作《醉翁亭记》继之,又特尽纡徐不迫之态。二公因以为游戏,然非大手笔不能也。

——宋·费衮《梁溪漫志》卷六《文字用语助》

满眼涕洟,无限伤神,情真语真。

——金·郭正域《韩文杜律》

通篇词意刺骨,无限凄切,祭文中千年绝调。

——明·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钞》卷十六

情辞痛恻,何必又说?须要看其通篇凡作无数文法,忽然烟波窅渺,忽然山径盘纡。论情事,只是一直说话,却偏有如许多文法者,由其平日戛戛乎难,汩汩乎来,实自有其素也。

——清·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卷十一

■ 祭鳄鱼文(韩愈) ■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①: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②。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③?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④。

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⑤!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⑥。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邪⑦?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⑧;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注释】

①潮州:唐朝一个州名,州治在今广东海潮安县。刺史:州的行政长官。军事衙推:刺史的属官。恶溪:即潮安县内的韩江。

②列:同“烈”。罔:同“网”。擉(chù):刺。

③蛮夷:古代称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岭:五岭,即越城、都庞、萌渚、骑田、大庾。

④涵淹:潜藏。

⑤今天子:指唐宪宗李纯。六合:指天、地、四方。揜(yǎn):覆盖。这里是践踏之意。扬州:传说禹分天下为九州,扬州为其一,潮州古属扬州地域。

⑥睅(hàn):睁大眼睛,无所畏惧的样子。亢拒:即抗拒。

⑦伈伈(xǐn xǐn):恐惧的样子。□□(xiàn xiàn):眯着眼睛看东西,害怕而不敢正视的样子。

⑧丑类:众类,指大小鳄鱼。

【鉴赏】

韩愈因为谏迎佛骨,被贬到潮州(今广东省)做刺史。到任不久,他了解到当地恶溪中鳄鱼危害很大,便命令下属官吏祭祀鳄鱼,并写下了这篇名为祭文实为讨伐檄文的文章。

在本篇中,作者历数鳄鱼的种种罪状,极力宣扬天子、刺史的声威,言辞激烈,颇有气魄,表面上是对鳄鱼的痛斥,实际上却表达了作者对一切危害百姓的恶势力的满腔愤慨,所以有人称它“是一篇讨贼檄文”。

■ 柳子厚墓志铭(韩愈) ■

子厚讳宗元①。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②。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③。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④。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⑤。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⑥。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⑦。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⑧。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⑩。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11}。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12}。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13}。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14}。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15}。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16}。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17}。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18}。铭曰:

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19}。

【注释】

①柳子厚墓志铭:墓志铭,埋于墓地中的刻石文字,一般包括志和铭两部分。志,记死者姓氏、乡里和经历,类似传记。铭,是赞颂之辞,韵文,类似诗歌。作墓志铭按例当称死者官衔,此篇因韩、柳为好友,故称其字。柳宗元,字子厚。讳:名讳。生者称名,死者称讳。对死者名避而不说以示尊敬。

②逮其父时:当其父在世时。逮,及,当。崭然见头角:崭然,高峻的样子。见头角,比喻显示超出一般人的才华。

③俊杰廉悍:俊杰,才智出众。廉悍,有棱角,有锋芒。踔(chuō)厉风发:形容言辞雄壮,意气风发。率常:经常。屈其座人:座中人都向他屈服。

④遇用事者得罪:用事者,当权的人,指王叔文。顺宗即位,重用王叔文、王任等。二王与柳宗元、刘禹锡等力图改革政治,取消民间所欠各色租赋,大赦罪人,召回被贬贤臣陆贽、阳城等人,打击藩镇,收缴宦官的兵权,等等,这些举动惹恼世族官僚和藩镇宦官,被指为朋党,逼使顺宗退位,将王叔文、王任处死,柳宗元等八人被贬为边远的州司马。即所谓“八司马”事件。

⑤居闲:处于闲散之地。泛滥停蓄:以水为喻。泛滥,形容学问渊博。停蓄,形容知识深厚。

⑥教禁:教令与禁令。

⑦以男女质钱:以子女做抵押向人家借钱。约不时赎:不按约定时间取赎。子本相侔:利息钱和本钱相等。侔(móu),相等。

⑧方计:方法和计策。

⑨佣:雇工。这里指雇工应得的工钱。

⑩在遣中:在遣发之列。遣,放逐的婉称。

{11}拜疏:给皇帝上条陈。重(chóng)得罪:原有的罪,再加一重罪。重,重复,再。

{12}相征逐:意谓往来密切。征,约之来。逐,随而去。诩诩(xǔ xǔ):说话快而自得的样子。以相取下:取,语气同,无意义。相下。表示互相尊敬。

{13}少愧:稍感惭愧。少,略微。

{14}勇于为人:勇于帮助人,热心帮助人。不自贵重顾藉:顾藉,顾惜。这句是说:自己不尊重、不爱惜自己,太轻率,太冒进。韩愈认为柳宗元参加王叔文集团改革是个污点,故有此言。

{15}复用不穷:重新被任用不受困苦。

{16}节概:节操气概。

{17}涿:今河北涿县。

{18}经纪:经营管理。

{19}室:幽室,即墓穴。嗣人:后代子孙。

【鉴赏】

柳宗元于元和十四年(819)逝世。当年,韩愈写《柳子厚文》赞其文才,悯其遭遇。次年,又写下了这篇墓志铭。

本文中,作者采用了史传笔法,有褒有贬,该褒即褒,该贬即贬,一改传统写墓志只可颂扬、不当有微词、因袭旧套、按题敷衍的老毛病,是韩愈文体改革的一大成绩。这篇墓志,选取柳宗元被贬的十四年之事,集中笔墨论述了他在政治、文学两方面的成就,以及他的高风亮节。如此剪裁,颇具典型化意义。对韩愈来说,一方面表现了他对柳宗元屡受排斥、长期迁谪的坎坷遭遇的深切同情;另一方面又对当时社会黑暗、权贵肆虐、世道不公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对柳宗元来说,一方面因贬接触了实际,为地方官吏而政绩卓著;另一方面,“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文学成绩卓然。可以说,无贬事,韩愤世无凭;无贬事,柳不能到柳州,显经世才干,并成就其文学大师地位,真是角度独特,寄寓深远!

此外,这篇墓志善于熔叙事、议论、抒情于一炉,特别是叙“以柳易播”之后,“呜呼!士穷乃见节义”那大段的议论感慨,倾注着浓烈的情感,颂扬传主,针砭时弊,声情并茂,自然和谐,动人心魄,增加了文章的艺术感染力。凡此种种,使得这篇墓志影响深远,后群起而仿效者不绝如缕。

■ 妙评

昌黎称许子厚处,尺寸斤两,不放一步。

——明·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钞》卷十五

有抑扬隐显不失实之道,有朋友交游无限爱惜之情,有相推以文墨之意,即令先生自第作墓志,亦当压卷此篇。

——清·储欣《唐宋十大家全集录·昌黎先生全集录》卷六

昌黎墓志第一,亦古今墓志第一。以韩志柳,如太史公传李将军,为之不遗余力矣。

——清·储欣《唐宋八大家类选》卷十三

于叙事中夹入议论,曲折淋漓,绝类史公《伯夷》《屈原》二传。

——清·过珙《古文评注》卷七

“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节,此段为俗子剽袭烂矣,然光气终自不灭。

——清·曾国藩《求阙斋读书录》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