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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汉文(3)

越石父贤,在缧绁中{18}。晏子出,遭之途,解左骖赎之,载归{19}。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戄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厄,何子求绝之速也{20}?”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21}。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于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22}。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窥其夫{23}。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24}。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25}。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26}。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27}。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28}?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29}!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30}。”

【注释】

①管仲:名夷吾,字仲,谥敬。又名管敬仲。春秋时期齐国著名政治家。

②遇:待。不以为言:不把……挂在嘴上。

③一匡天下:一举匡正天下,谓以尊王(周天子)攘夷的宗旨匡正天下。

④贾:经商。一般指在一个固定地方经商。

⑤以身下之:使自身居人之下。下,方位名词用作动词。

⑥多:赞美,推重。

⑦仓廪:粮仓。服度:遵守礼法制度。六亲:指父母、妻子、兄弟。固:安固,和睦。

⑧四维:指礼、义、廉、耻。维:纲纪。

⑨论卑:政令符合下情。

⑩少姬:齐桓公夫人,蔡国人。桓公与少姬游戏于舟中,少姬摇船惊吓桓公,被送回蔡国。蔡国又使少姬另嫁,桓公因而伐蔡。包茅:捆裹成束的青茅,祭祀时用以滤酒。

{11}“令燕修召公之政”句:燕庄公送桓公而入齐境。桓公曰:“非天子,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无礼于燕。”于是把燕庄公所至的齐地分割与燕,并命燕君复修召公之政,纳贡入周。召公:姓姬名奭(shì),为燕始祖。

{12}柯之会:桓公攻鲁,约鲁庄公会于柯(在今山东阳谷东北阿城镇),时曹沫从侍庄公,以匕首劫持桓公,使订立盟约,退还鲁国土地。曹沫(wèi):春秋时鲁人,以勇力事庄公。信之:使他实践诺言从而树立威信。

{13}拟:比,可以。三归:供游之用的三座高台。反坫(diàn):古代设于堂中两柱间安放空酒杯的土台。

{14}晏子:即晏婴(?—前500年),字仲,谥平。

{15}食不重肉:吃饭不吃两种有肉的莱。帛:丝织品。

{16}语及之:问到他。危言:严肃而庄重回答。危行:谓正直行事。

{17}顺命:顺着命令行事。衡命:权衡命令而后行。

{18}缧绁(léi xiè):捆绑犯人的绳索,引申为囚禁。

{19}骖:古代同拉一辆车的四匹马称“驷马”,中间两匹夹辕者称“服马”,左右两匹称“骖马”。

{20}戄(jué)然:非常惊讶。谢:致谦,认错。

{21}诎:同“屈”,受委屈。信:同“伸”,意为受尊重。

{22}感寤:感悟,指理解。寤,同“悟”。

{23}门间(jiàn):门缝。

{24}志念:用心思虑,理想。常有以自下者:经常有自居人下的情状。

{25}抑损:谦卑退让,不骄傲,不自满。

{26}《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均为《管子》中篇目。《晏子春秋》:共七篇,旧题春秋齐晏婴撰,实际上是战国时记载晏婴言行的书。

{27}小:动词,轻视。《论语·八佾》云:“管仲之器小哉!”又云:“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28}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指尽到作为臣子的礼仪。据《左传》记载,齐庄公被大夫崔杼杀死,晏婴抱庄公尸体痛哭,尽了君臣之礼,然后才离开。

{29}“进思尽忠”句:见《孝经·事君》,在朝就想尽忠尽力,退朝就想补救过失。

{30}忻(xīn):心里高兴。

【鉴赏】

本篇是管仲、晏婴的合传。两人相去一百多年,皆为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司马迁略去他们二人的主要事迹和重要业绩,而是选择一些传闻逸事来刻划人物的性格,反映作者的思想情感。一是鲍叔牙冒险荐举管仲为相,自己“以身下之”,使得管仲有机会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二是晏婴解左骖为贤士越石父赎罪,并延之为上宾;三是晏婴见其车夫知过能改,便推荐他当大夫。晏婴的主要功绩在于敢犯颜上谏,尽忠补过。三则轶事,都围绕着一个中心,即点明荐贤任能的重要性,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知己与人间温暖的强烈渴求。

可以说,读《管晏列传》,会心处全在“知己”二字。太史公以口语之祸惨遭腐刑之辱,痛切体味到了世俗社会中人情的冷暖,他强烈渴望知己,故本文特重鲍叔牙与管仲的知己之交,在管仲自陈心迹时,反复点染“知我”二字,其中浸透了太史公多少血泪!后文写越石父与晏婴,亦主要侧重“知己”一事。越石父贤而身陷缧绁,晏子遇之途,解左骖以赎之。晏子如此知人、待人,亦堪使人欷歔。《管晏列传》于朋友之间三致其意,其中实隐含着作者自己的深哀巨痛。

从写法上讲,《管晏列传》一文亦有不少突出特点:其一,紧紧围绕命意选择题材,当详则详,当略则略。其二,善于立意。本篇中论管仲云:“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真是道出管仲之精神也。其三,善于转接。文章叙完管仲之事,只用“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完成过渡,一如蛇蜕蝉联,奇妙如神。

■ 妙评

此文以知人荐士为主,而管、晏勋业亦不肯脱略,但宾主分明,运笔轻重,见作意耳。

——明·归有光评点本《史记》

管仲、晏子,是春秋时第一流人物,功业煊赫一时。操觚之家,不知当如何铺序。史公偏只用轻清淡宕之笔,而以秀折出之,月影花香,另是一种境界。

管、晏事功,只用数语序过,皆于闲处点染,是所同也。乃管子一传,前边点过,中嵌鲍叔一段闲文,而后边散提,前事重叙,如清嶂对溪,林花乱发。晏子一传,前边点过,竟不重序,后带越石、御妻两段闲文,即以终篇,如桃花流水,一去杳然。各出一奇妙。

自我作古,触类而书,所谓论其轶事如此。

——清·浦起龙《古文眉诠》卷二十三

于管子,羡其得知己;于晏子,慕其能荐贤。此亦史公隐隐自慨之文,故通体弥觉情词缠绵,低回不尽。

——近代·秦同培《精选广注黎氏古文辞类纂》第三册

■ 屈原列传(选自《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①。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②”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③。

“离骚”者,犹离忧也④。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⑤。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⑥?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⑦。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⑧。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⑨。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⑩。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平既绌{11}。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12}:“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原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13}。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14}。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15}:“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昧。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无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16}。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17}。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18}。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19}。《易》曰:“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20}”王之不明,岂足福哉!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21}。顷襄王怒而迁之。

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22}。颜色憔悴,形容枯槁{23}。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24}?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25}。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其糟而啜其醨{26}?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27}?”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28}?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29}!”乃作《怀沙》之赋。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30}。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31}。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32}。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33}。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服鸟赋》,同生死,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34}!

【注释】

①楚之同姓:楚之王族本姓芈(mǐ),楚武王之子瑕封于屈(相传在今湖北省秭归东),其后以屈为姓,瑕即屈原的祖先。

②属(zhǔ):撰写。伐:矜夸。

③邪曲:不正,邪恶。

④离(lí)忧:遭受忧患。离,同“罹”。

⑤穷:处境困难,遭遇艰苦。反本:追思本源。惨怛(dá):内心忧伤。

⑥见:被。

⑦淫:过分。《小雅》:《诗经》中的一部分,乃周末臣子批评朝政、反映现实的政治诗歌。

⑧广崇:广大崇高。条贯:条理。

⑨廉:有棱角,这里指方正。

⑩自疏:自己远离。濯淖:污浊。滋:同“兹”,黑色。皭(jiào)然:洁白的样子。滓(zǐ):污浊,污垢。

{11}绌:同“黜”。废,罢免。

{12}详:同“佯”,假装。币:财物,此指礼物。质,同“贽”,古人相见所执的礼物。

{13}屈匄(gài):楚将。

{14}因:用。用事者:当权的人。靳尚:楚大夫。诡辩:诡诈的言语。

{15}顾反:回来。

{16}走:逃跑。内:同“纳”。

{17}冀幸:侥幸希望。

{18}反覆:反覆考虑。

{19}亡:损失。客死:死于他乡。

{20}“井渫(xiè)不食”句:为《易经》井卦九三爻辞,意指水井淘干净了,但井水却没人汲饮,使我心里难过,因为井水是供人汲饮的;国王贤明,天下人都能赖以得福。渫:淘去污泥,这里以净比喻贤人。侧:忧伤,悲痛。

{21}短:毁滂。

{22}被:同“披”。

{23}形容:形体容貌。

{24}渔父(fǔ):打渔的老人。父:对老者的尊称。三闾大夫:掌管王族屈、景、昭三姓的官员。欤:句末疑问语气词。

{25}凝滞:固执拘泥。

{26}□(bū):通“哺”,食,吃。醨(lí):淡酒。

{27}为:句末疑问语气词。

{28}察察:清洁的样子。汶汶(mén):昏暗。

{29}皓皓:洁白。温蠖(huò):尘滓积得很厚。

{30}宋玉:相传为屈原的学生,代表作有楚辞体长诗《九辩》等。唐勒、景差(cuō):均为与宋玉同时代辞赋家。

{31}贾生:贾谊,洛阳(今河南洛阳东)人,西汉政治家、文学家。

{32}书:指贾谊的《吊屈原赋》。

{33}涕:眼泪。

{34}《鵩鸟赋》:贾谊所作,抒发自己对生死功名的豁达心情。去就:指贬官放逐与在朝供职。爽然:茫然。

【鉴赏】

本篇是《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写屈原部分的节选,删去了《怀沙》。屈原是战国后期伟大的爱国诗人,开创了我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先河。司马迁在本篇中以楚国命运为背景,叙述了屈原的身世、才干以及受谗遭贬、自沉于汨罗的过程,展现了爱国政治家、伟大诗人屈原的悲剧一生,以及他对国家兴亡的重大意义,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司马迁的遭际与屈原十分相似,可谓“与我心有戚戚焉”,因而本篇写得激情四溢,荡气回肠,感人至深。

文章最显著的特点在于善于用笔,开阖自如。开篇叙述屈原具有深厚的文化素养、高超的政治水平、杰出的文学与外交才能,甚得楚怀王信任;上官大夫嫉妒、诬陷屈原,致令怀王怒而疏之,屈原忧愁幽思而作《离骚》。行文至此,作者突然中断叙述,转以虚笔深入阐发屈原之“志”“行”。所谓“诗言志”,屈原的长诗《离骚》正是其志节人品的艺术表现。由此,太史公将屈原之志行归结“洁”“廉”,认为可与“日月争光”。

在一段议论之后,文章远承上文,复转入直叙。叙述屈原从被黜到放流,而楚国则从兵挫地削到怀王被扣;屈原虽志在存君兴国,时刻不忘回朝任职,而怀王则为群小蒙蔽,终不曾觉悟。后楚怀王客死秦地,国人纷纷指责子兰,屈原亦怨恨之。至此,叙述再次中断,又转而阐发人君“知人”对国家兴亡的重要性,并将楚国兵挫地削的深刻原因,归结为该用者不为用,该听者不为听,使人知楚之治乱存亡,系于屈子一人,并为万世逆忠远德者戒。

接下来“令尹子兰闻之”一句,重新接叙上文。屈原的悲剧至此已经深化,他不能改变楚国,亦拒绝改变自己,最终怀石自沉汨罗。其后宋玉之辈,“祖屈原之从容辞令”而“终莫敢直谏”,又有汉初贾谊投书以吊屈原。

文章大开大阖,或实或虚,或断或续,一如神龙摇曳于云雾之中。同时,文章主题又异常显豁,作者全副笔墨都集中于屈原“其志洁”“其行廉”,集中于其不为世俗所容。文章夹叙夹议,叙议浑融一体,情词慷慨,声彻九霄。

此外,本篇赞语层层转折,给人以缭绕无际之感。清人金圣叹云:“先是倾倒其文章,次是痛悼其遭遇,次是叹诧其执拗,末是拜服其邈旷。凡作四折文字,折折都是幽窅、萧瑟、挺动、扶疏。所谓化他二人生平,作我一片眼泪,更不可分何句是赞屈,何句是赞贾。”

■ 妙评

《屈原传》俱用议论,而实事于中间穿插点缀,浩然往复,纯是一片神理运旋。贤人,蛟之;圣人,龙之。吾于此文,不免犹龙之叹也。

——清·吴见思《史记论文》第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