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我的真名确实是汤姆·艾尔通,”艾尔通开始说道,“如之前我所说的,的确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长。在1861年3月12日,我跟随格兰特船长离开了格拉斯哥,在太平洋上航行了十四个月,目的是想找一个能建立苏格兰移民区的优越地点。格兰特船长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满怀豪情壮志;我们俩经常发生矛盾和争执,性格合不来。他的性格倔强,只要决定下来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反对;但我又不是一个屈服于他人的人。他要求自己非常严格,对别人也是很严厉。所以,我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就想到去叛变;而且还想拉上船上的其他水手们一起和我把船抢走!在这里先别讨论,我这个做法到底对不对,要讨论以后再说。反正,我所做的,格兰特船长都知道了;他于是大发雷霆,在1862年4月8日的时候,船行驶在澳洲西海岸的时候,就赶我下船了。”
“啊!澳洲西海岸!”少校打断说道,“这样一来,您是在‘不列颠尼亚号’还没到卡亚俄的时候,就不在船上了。是不是船到达卡亚俄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对的!当时我在‘不列颠尼亚号’的时候,它就没在卡亚俄一带停泊过。在爱尔兰人帕弟·奥摩尔庄园的时候,我之所以向你们提及卡亚俄,其实是你们事前就告诉我,它在那里停泊过。”
“接着,您继续说下去。”格里那凡爵士催促道。
“后来,我被丢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上,那里距离西澳省的省城伯斯上的流放拘押地仅仅有二十英里。当时,我在海边很茫然,不知如何行动。正在要走出绝境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伙从拘押地里跑出来的流放犯;接着,我就加入了他们团伙。这两年半和流放犯的漂泊生活,我就不一一细说了。我只是想告诉您们,在我成为流窜犯的头头之前,就改名叫本·乔伊斯。在1864年9月,我就在那爱尔兰人庄园里,以艾尔通的名字做他们的雇工。当时,我是想在那里等到机会,想去夺取一条船,这就是我唯一的夙愿。正好两个月后,你们的的‘邓肯号’就来了。你们一到那里,就把格兰特船长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因此,我才知道之前不了解‘不列颠尼亚号’的许多事情。如:在卡亚俄,‘不列颠尼亚号’停泊;在1862年6月,也就是我被船长发放到岛上的两个月后,它传达了最后的消息;几封求救信;在37°线上,船只失事;你要探访格兰特船长的真正原因,等等。在那时候,我第一眼就看上了‘邓肯号’,感觉这艘船实在棒极了,真的比英国兵舰的速度还要快;所以,我一心盘算怎么能弄到手。恰好,‘邓肯号’坏了,必须修理,所以我就提议把船开到墨尔本去。我于是以‘不列颠尼亚号’上水手的角色,编造了一个船失事的故事,并且把你们引到故事中失事的澳洲东海岸去。因此,就这样,我带领你们穿越了维多利亚省。前前后后,都有我的一些弟兄跟着。在康登桥上那一件惨案,是我弟兄们干的;说句实话,他们这么做是没必要的;因为‘邓肯号’只要一到了东海岸上,就不会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如果‘邓肯号’我真的能拥有,我就能成为无敌的海上霸王,还用得着干小儿科的犯罪事情?因此,我才辛辛苦苦把你们拉到斯诺威河那一带。你们的牛马是我用胃豆草毒死的,牛车是我故意陷进泥淖中的,之后——之后发生的事,你们全部知道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唉,如果巴加内尔不一时粗心大意,写错地址的话,‘邓肯号’现在就落入了我的手中了。以上,就是我的全部故事。我很抱歉,我说的东西实在太简单了。恐怕,我提供的消息对你们寻找格兰特船长是没什么益处的;所以,在这一次谈判中,你们和我商议的条件,对你们是吃亏的,这一个我已经在事先说明了!”
当艾尔通说完的时候,就紧紧抱住胳膊,一脸平静,不再吭声。一时间,格里那凡爵士和两位朋友也无话可说;这个恶棍现在把全部的经历都讲述了,如果不是巴加内尔粗心大意,他们的阴谋诡计真的就能成功!那时,后果将是可想而知了!在杜福湾,格里那凡爵士发现那一件黄色的囚衣,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很明显,这一些歹徒做好了准备,在杜福湾接应自己的头头;但一直等不到,可能又流窜到新南威尔士省的乡间,去干为非作歹杀人放火的事情了。忽然,少校想到了一件事情,就连忙询问艾尔通:
“您确定是在1842年4月8日,在澳洲西海岸一带被赶下船的吗?”
“对的,没错!”
“在那时候,格兰特船长有什么打算,您都知道吗?”
“稍微知道一些。”
“当时,我只知道,格兰特船长准备去新西兰。但在我被撵下船之后,他真的是否去新西兰了,这个我就不得知。很可能,他真的去过了,因为这封求救信上,‘不列颠尼亚号’的失事时间,1862年6月27日,这是相符的。”
“当然很相符!”巴加内尔补充道。
“但是,在信件上,并没有说到‘新西兰’呀!”格里那凡爵士疑惑不解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就解释不清楚了。”艾尔通补充道。
“艾尔通,好的!”格里那凡爵士补充说道,“现在,您做了自己的承诺,我也去做我的承诺!我们将要商议一下,在太平洋哪个地方,为您找一个小岛屿。”
“爵士,您随便给我一个岛屿生活,这就行了。”艾尔通满意十足地说道。
“现在,您就下去吧!等我们商量决定之后,再把一切告诉您!”
接着,两名水手押送艾尔通回到他的舱房去。
“其实,这个坏小子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水手!”少校叹息道。
“对呀,这个人能干、聪明、又坚毅,可惜走上了歪门邪道。”爵士回答道。
“真不知道,现在格兰特船长究竟在哪儿?”少校又叹息道。
“看来,情况不妙了,要可怜,真的可怜这两个孤儿。他们一心想寻找自己的父亲,可惜现在到哪儿去找呀?”格里那凡爵士叹息道。
“我知道,应该上哪儿继续找!”巴加内尔忽然说出了这一句话。
说起这巴加内尔,在审问艾尔通时,他一直沉默缄口站在旁边,几乎不说出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却冒出这么一句话,实在令人奇怪。
“您真的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吗?”格里那凡爵士大声地问道。
“对的,知道。”巴加内尔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线索?”
“从那几封信中推理出。”
“嘿,这时候别开玩笑了!”少校耸耸肩,不屑一顾地说道。
“麦克那布斯,听我说,您别不相信。一开始,我就是怕你不相信,所以就一直没作声。但今天经过艾尔通这么讲述,我的看法还是得到确认了!”
“是新西兰吗?”格里那凡爵士焦急地问道。
“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说,”巴加内尔十分认真地说道,“当时,我写错的一个字,却恰巧破坏了艾尔通的阴谋;但实际上,我写错的字,并不是毫无道理犯错的!当时,我在一边听爵士口述,一边记录的时候;那一份《澳大利亚暨新西兰报》恰巧掉在了地面;当时,那一报纸是折叠起来的,露出了报纸的后一半名字。我正好看到,《Australian and New Zealand Gazette》这报刊名字的aland这半个词。我突然眼睛一亮,想着这半个词,正好是信件上的‘aland’?为什么我们会理解为‘登陆’,而不看做‘新西兰(Zealand)’这个单词的最后一半呢?”
“有道理。”格里那凡爵士连忙点点头。
“我也是责怪自己,这么重要的一点,事先为什么不留意呢?”巴加内尔自信满满地说道,“可能当时我全部心思都用在解读那一封法文信件上了,因为相对其他信,这一封信比较完整!可惜法文信上偏偏没有这一个词!”
“哼!我的巴加内尔,您真会浮想联翩!”少校忍不住嘲讽说道,“现在,一下子,您就把先前的两种解释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真的没忘记,我可以再解释!”
“好的,您再解释一下,austral这个单词吧!”
“按照字面的意思,应该是南半球的吧!”
“好的,那indi这词呢?在此之前,您理解为‘印第安人’(indiens),但之后又说是‘土著人’(indigènes),到底应该是哪一个呢?”
“我现在觉得,肯定应该是第三种解释:‘走投无路的人’。”
“好!还有contin呢?应该是‘大陆’(contnent)的意思吧?”
“但新西兰这是一个岛,那就不会是‘大陆’。”
“这样一说,又是什么意思呢?”爵士焦急地问道。
“亲爱的爵士,您别焦急。等一会儿,我把这一封信从头到尾连串起来,再给您解读一次,您再做出判断,是否正确?实际上,在我做出解读之前,我就请你们留意两点:第一点,要把脑子里先前的解释统统都遗忘掉,专心研究新的解读方式。第二点,有一些地方是牵强附会,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gonie’,在此之前,我觉得理解都有一些欠妥,但都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解释来;同时,我的解释,主要依据还是那一封法文信,可写信的人却是一个英国人,估计法语不精通。在强调了这些之后,我给你们再解释一下那三封信吧!”
接着,巴加内尔就从容不迫地宣读这求救信的第三次解读了:
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在1862年6月27日,在海上不幸遇难。在风高浪急的南半球海面上沉没,在接近新西兰——也就是英文信上的“登陆”。船上的三名幸存者——格兰特船长和两位水手——登上了北岛,但在这蛮荒岛屿上,不幸成为走投无路的人。因而,今晚就把此信抛入大海之中,寻求获救。地点是在37°11′。请见信的人,速来这里营救。
巴加内尔第三次解读完了,这个新的解释是很有道理的。但前头两次听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结果不还是被证明理解有错误吗?爵士和少校也不想再去争辩了。既然大家能在37°线上的巴塔戈尼亚海岸,还有澳大利亚海岸上都没寻找到格兰特船长;那么,在新西兰一带,很可能就会遇到他。两人对巴加内尔的这一次解读都表示了由衷的赞同。
“但巴加内尔,您既然有着一个看法,但为什么这两个月来一直隐瞒不说?”格里那凡爵士迷惑不解地问道。
“我是担心,这一次又让朋友们空欢喜一场。所以,当时我就叫你们去奥克兰,因为那儿正是信上所标明的37°线上的地点。”
“但之后,我们被迫偏离去奥克兰那里,您怎么又不说呢?”
“我是觉得,即使说了出来,解释得再明白,也成为不可弥补的马后炮了,那时真的没法营救格兰特船长了!”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我所想说的,如果‘不列颠尼亚号’真的在新西兰一带发生事故,却已经过了两年;这船上的人,不是被淹死,就可能被野蛮愚昧的毛利人杀了。”
“我的朋友们,我们先别说出这些话!”格里那凡爵士忧心忡忡地说道,“当我们遇到适当的机会,再向格兰特船长的两个可怜孩子透露这一个不幸的消息吧!”
心灵的呼唤
艾尔通的如实招供并没有给大家带来期待的好消息。探访者的目的都化为泡影了。船上每一个人都是极其失望,人人惆怅不已。
“邓肯号”还有希望找到“不列颠尼亚号”的遇难地点吗?大家没一个心里有底。船依然在沿着原有的路线继续航行着;他们想能找到一个有利的孤岛,把艾尔通丢在那儿。
巴加内尔和孟格尔翻阅了一下地图;恰好,在37°线上,有一个小孤岛,名字叫做玛丽亚泰勒萨岛,距离美洲一带仅有三千五百海里,距离新西兰则有一千五百海里,离它最近的陆地,是在北部的法国保护地——帕乌摩图群岛。往南继续走,一直到南极,都是一片浩瀚的汪洋大海,没有一点儿陆地。这里就是在太平洋上孤立着的一片巉岩,是许多鸟儿们在洋上中途休息的处所,也是饱受风暴和浪潮袭击的场所。
当艾尔通得知要被送去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之后,立即表示赞同。接着,“邓肯号”就向玛丽亚泰勒萨岛的方向驶去了。这座海上的小孤岛,和塔尔卡瓦诺湾还有航行中的“邓肯号”,正好在一个纬度上。
过了两天,下午两点的时候,在海上瞭望的水手向大家报告看见玛丽亚泰勒萨岛出现了。这个岛长长的、低低的,如同一条在浪涛上浮现的大鲸鱼。这时,“邓肯号”还有三十海里的航程就到这个岛了;现在它正以每小时十六海里的航速劈波斩浪,向这个岛航驶。
现在,船离岛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在西边夕阳的映射下,可以清晰可见小岛的侧影。这岛上疏落地立着几座低矮的山头,在海水里映着倒影。
在五点钟的时候,孟格尔船长恍惚看到了一股红红的烟从岛上冒了出来。
“那烟是不是从一座火山中发出的?”孟格尔一边举着望远镜瞭望,一边询问巴加内尔。
“这个真的不好说,”巴加内尔说道,“现在,人们对这岛屿的了解很少。如果这岛屿是因海底突起而形成的话,那可能就是一座火山了。”
“如果这小岛只是火山喷发所造成的;下一次火山喷发的时候,会不会把这小岛给弄没了?”格里那凡爵士连忙问道。
“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大。”巴加内尔说道,“根据我所了解,这座小岛形成起码有几百年了;所以,绝对不像地中海的尤里亚岛,突然冒出来,几个月后又消失。”
“嗯,很好。对了,约翰,您看看,在天黑之前,可以赶到那一座小岛上面吗?”格里那凡爵士连忙问孟格尔船长。
“阁下,这真的不可能。因为我不熟悉这一带;而且天也黑了,登陆很危险的。我们现在只能降低航速,慢慢在海上漂荡;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放一个小艇登陆到岛上。”
在晚上八点的时候,“邓肯号”和小岛之间的距离只有五海里。“邓肯号”就在苍茫的夜色中缓缓向小岛的方向漂荡。
在九点钟的时候,忽然,小岛的山头上升腾起一团红红的红光,而且一直持续不断地闪烁着。
“这真的是一座火山。”巴加内尔细心观察一番后,说道。
“不会吧!”孟格尔疑惑不解地说道,“如果是火山喷发,应该发出巨大的声音。但我们离得这么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到呢?而且这火山还处在上风口那里,看着风向是顺风呀?”
“是呀!”巴加内尔也纳闷儿,“如果真的火山喷发,必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而且,你们再看看,这火光闪烁是有时间间隔,应该是一座灯塔。”
“啊!灯塔!只有在海岸线上才会有灯塔的出现。但这里,只是太平洋上的孤岛呀!”孟格尔说到这里,忽然惊叫道,“看,又有火光冒出来了!快看,还是在海滩上的!火光还在使劲地摇晃!啊!我看见,它又挪移了地方!”
孟格尔的确是没有看走眼,的确是另一处又出现了火光,一直都在忽熄忽亮。
“会不会这岛上有人居住在这里了。”格里那凡爵士喃喃自语地说道。
“嗯,肯定是。而且应该是土著人。”巴加内尔说道。
“看来,我们不能把那坏小子丢到这里了。”
“嗯,绝对不能!”少校补充道,“那小子这么坏,都没有让土著人吃掉的资格!”
“无论怎么说,我们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巴加内尔提醒道,“要知道,新西兰土著人生性狡猾,有时候,他们故意点燃火把,引诱过往船只,跟以前的康瓦诺人一样。所以,我觉得,这小岛的土著人也采用这一招。”
“把船头横转!”孟格尔船长对掌舵的水手命令道,“也许,在明天天大亮,我们就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在夜晚十一点钟的时候,孟格尔等人都回到自己的舱房里了。在船头上的甲板上,只有几名水手值班;一名掌舵的水手在船尾把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