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这一天晚上七点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天气忽然变了。天空忽然一下变黑了,黑压压的一片。连那船长威尔·哈莱也从醉醺醺的酒世界中一下苏醒了。他终于从舱房里走出,揉着醉意惺忪的眼睛,为了提起精神,还不停晃动着那一颗肥大红彤彤的大脑袋,大口吞吸了海面上的空气,之后仰头看着桅杆。这时,风正刮得猛烈,风向由西风变成了东风,好像要助“麦加利号”一臂之力,尽快吹它到新西兰海岸。
威尔·哈莱见此,连忙大声吆喝自己的水手;当这些水手醒来的时候,就催促他们拉下顶帆、扯起夜航帆。约翰·孟格尔在一旁看着,心里还是暗暗称赞,这一个人还是很有航海经验。然而,他依然没有去理会这个狗熊船长。格里那凡爵士也在甲板上,心里仍然忐忑不安。在两个小时之后,海风刮得更强更猛了。威尔·哈莱连忙命令水手收小前帆。因为“麦加利号”一共有两层帆架,只要把上层的降落下来,前帆就会自然缩小,因而这活儿干起来也非常方便。
两个小时过后,海浪越来越高,“麦加利号”在颠簸的海上震动得很剧烈。海浪还冲上了甲板,这让船舱积了不少的水。忽然间,一阵大浪,把挂在左舷边上的小舷卷走了。
“麦加利号”就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缓缓浮动着,船上的海水越积就越多,无法排泄,看样子真的要沉下去了。约翰·孟格尔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切。他很焦急,提出要用刀斧砍破船的舷板,这样能把水排泄出去,但威尔·哈莱坚决不赞成。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更大的灾祸要降临这条船,而且是防不胜防。
在快要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在甲板上站着的约翰·孟格尔、威尔逊等一些人忽然听到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非常吓人。在海上多年航行的经验所赋予的本能,这两人立即提高了警觉,孟格尔不自觉拉住了威尔逊的手说道:
“这是海上的逆浪!”
“对,说得没错!的确是逆浪,这应该是海浪触碰礁石发出的声音吧!”威尔逊说道。
“最多应该有四百米吧!”
“对,离海岸不远的!”
约翰·孟格尔一边说,一边探头向舷外张望,观察海浪的状况,大声高喊道:
“威尔逊,测水深,快,赶快测水深!”
威尔逊急忙拿起测水锤,一路跑到前桅盘的地方,把铅锤抛下。然而坐在船头的威尔·哈莱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威尔逊看到,绳子从自己手指缝间落下,直落到三节就停了。
“上帝呀!只有九米!”威尔逊大喊着。
约翰·孟格尔听到这消息,知道大事不妙了,立即冲到威尔·哈莱的跟前,大吼着:
“船长,您看看,这船快要遇到礁石了。”
威尔·哈莱也目睹这一切,但他耸了耸肩,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约翰·孟格尔没空去理会他,径直向舵把处跑去,伸出手转动着舵。与此同时,威尔逊也在用尽全力拉着前桅的调帆索,目的是使风能让船改变方向。
“把扣帆索放松、放松,这样能借用风力!”孟格尔一边呐喊,一边使劲转着舵把儿。他们想通过这样,“麦加利号”能顺利避开礁石。
大约半分钟的时间,这船头终于改变了方向,成功避开了在右边的礁石。尽管在夜晚时候风很大,但孟格尔还是能看到在船右舷的不远处有一道白浪。
此时,这狗熊威尔·哈莱船长才知道事情不妙,也干着急了。可是大家只听见他一个劲吼着,就不知道吆喝些什么,也不懂他想要做什么?而且,他手下的水手们一个个醉得还没有清醒过来,所以也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这头笨狗熊,在这时候还不知道船离海岸仅有八海里了,可能他还以为现在离海岸最少有三四十海里,一切还早着呢!凡是近海岸的地方礁石比较多,而且月黑风高,这狗熊船长微薄的航海经验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还好有约翰·孟格尔船长担当这一切。这经验丰富的年轻船长急忙下令,果断让“麦加利号”避开了险滩。可惜的是,孟格尔摸不清这一带海岸的情况,也不知道船的方位在哪儿,不知道船是否已陷入礁石地区了。这时候,海上西风吹得很猛,船上下颠簸得很剧烈,很容易有触礁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没多久,在船的右舷上也有逆浪声传来。约翰没办法,只能又转动船舵把儿,把帆索再调整一下。可惜暗礁太多了,这船必须掉头才行。但是,目前这一种状况,能来一个急转弯吗?孟格尔觉得迫于无奈,就想冒险试一试。
孟格尔对威尔逊大声喊道:“快!船舵柄朝下风船舷的方向转动!”
船虽然来了一个急转弯,可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礁石群里。只看见浪高高拍打着礁石,在空中激起了朵朵浪花。这可真是险象环生、生死攸关!威尔逊和穆拉迪为了控制局面,把整个身体都倾压在舵把儿上。可惜的是舵把儿早就转到了头儿,怎么转也不动了。
忽然,一声砰的巨响,船真的撞到了礁石上。船的触桅索全断了,前桅跟着晃动了起来。虽然在撞击中,船身破坏得不严重,但还是没法掉过船头。这时,又一个海浪扑过来,高高冲起了船,然后冲到了礁石上面,之后,又忽然停住,这使得船的前桅,还有帆带着索一下都掉了下来。这船被海浪来回撞击两三次,船真的无法动弹了,呈三十度倾斜角度停着。
船壁的玻璃在海浪中被震飞了,这些乘客纷纷跑出了舱外,一起到了甲板上;然而海浪凶猛,向着甲板上反复冲击,待在这儿也很危险。约翰害怕大家有危险,就劝说还是回到自己的舱房里去。
“约翰,说一句真话,现在的形势如何了?”格里那凡爵士一脸沉着地问。
“爵士,这船说沉也真的不会沉,”孟格尔船长说道,“但谁也拿不准,这巨浪会不会把船给冲散掉。”
“现在是深夜十二点了吧!”
“爵士,对的,一切只能到天亮的时候,再继续说吧!”
“现在能用小艇在海里航行吗?”
“现在月黑风高,浪这么凶猛,真的不行!而且,一片漆黑的,怎么看得清方向呢,怎么能向岸边划去呢?”
“约翰,我们就等到天亮的时候再说吧!”
此时,威尔·哈莱像发疯一样,在甲板上癫疯地跑来跑去。船上的水手在惊慌失措一会儿之后,神志清醒了一些,又一个劲喝起了烧酒。但哈莱船长却像疯子一样在甲板上直跳,大声哭喊着:
“这一下全糟了!船上的货物都没买上保险,完了,全完了,我都要赔光光了!”
孟格尔见他这一副模样,觉得没什么好可怜的,并不想去安慰他。他提高警惕,吩咐自己的朋友全部武装,警觉起来,防止这狗熊船长和水手在毫无退路的时候,就铤而走险、谋财害命。
“这一帮浑球!如果谁敢贸然闯进这舱房,我先一枪毙了他!”少校不在乎地说着。
这一些为非作歹的水手们本来还想谋财害命,可是见乘客们都全副武装了,只好打消这念头,知趣地溜走了。约翰·孟格尔的担心总算消除了,只能等候着黎明曙光的到来。
这时候,船完全动不了了。海风也停止了,海水慢慢地平静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这船还不会完全崩散。约翰·孟格尔想着,在天一泛亮的时候,就去探清楚周围的情况,观察什么地方可以上陆,这样能用救生艇载人到陆地。可惜的是艇规模太小了,一次最多只能装载四个人;这样来回,可能都要跑上三趟。而且,那小艇还是唯一仅存的了;海浪早就把另一只左舷上挂着的小艇卷走了。
孟格尔此时趴在船篷上,一边细细聆听逆浪的声音,一边仔细思考目前的情况。他在努力地分析形势,想着一些应付对策。
船舱里的同伴们,因为一夜的奔波折腾,早就筋疲力尽,睡过去了,格里那凡和孟格尔也趁空闲机会,打起盹休息了。
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东方出现了太阳的光线,霞光从海面万道映出;海面上弥漫着薄薄的晨雾,海浪在微微地涌动。
孟格尔率先上了甲板,慢慢看着天空全亮了,一片红云在东边的天际浮现。万丈光线也逐散了晨雾,黑色礁石也露出了峥嵘的面貌。白色泡沫和浪花打在礁石之间,水淋淋的一片,使甲板上的人们看见这礁石好像一道黑线。在稍远的地方,一座灯塔在远方闪烁着红光;看样子,陆地离船只有八九海里的距离!
“啊!哈哈!快看,有陆地了!”约翰·孟格尔兴奋喊着。
这时爵士一行人都醒了,个个跑到了甲板上,静寂无声地瞭望远方的陆地。这些旅行者想着,不管陆地上的人是善良的还是阴险的,反正在那儿可获得栖息的地方了。
“对了,船主在哪儿?”格里那凡爵士忽然想起这问题。
“爵士,我没看见,不知道。”孟格尔说道。
“对了,还有那一些水手呢?”
“哦!没看见,不清楚……”
“会不会都在酒中醉死了?”少校接着问。
“我们还是找找他们吧!”格里那凡爵士说着,“出于人道主义,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接着,穆拉迪和威尔逊就到处寻找,但反复找了这艘船很多遍,还是没发现一点儿人影。
“啊!没一个人在船上?”格里那凡爵士惊异地问。
“可能跳到海里逃生了吧!”巴加内尔没好气地说。
“绝对有可能!”孟格尔满腹狐疑,向船尾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去找一下小艇!”
威尔逊和穆拉迪两人准备帮助把小艇放到海里;所以紧跟着孟格尔,一起向船尾的方向走去;但他们走到那儿发现,小艇早就不见了。
担当重任
原来,狗熊哈莱船长和他的水手们,在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入睡的时候,连夜摸黑乘小艇,到陆地逃命去了。按理来说,最后一个离船的是船长,但现在却变成第一个逃跑的了。
“那一些浑球都逃跑了!”约翰·孟格尔对格里那凡爵士说道,“爵士,看样子现在也不错,这样一来可以省去了很多麻烦事情!”
“约翰,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格里那凡爵士说道,“一条船总应该有一个船长吧!现在,您就担当这个重任吧!我们的技术都不行,只能做你的临时水手了!”
大家听了,都一起鼓掌表示赞同;然后跑到甲板上站着,列好队;一副听候船长指示的模样。
“约翰,您现在就下达命令吧!”格里那凡爵士对这新上任的船长说道。
孟格尔先望了一下海面,然后又瞧了一下已坏了的船桅,思考了一下说道:
“要成功脱离危险,只有两条途径。第一个途径就是把船从这处礁石移走,到大海里航行;第二是用木筏划到海岸上。”
“相比较,我觉得可以行的话,还是第一个途径比较好!”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对的。如果我们没有交通工具,强行在陆地停泊,也是很危险的!”孟格尔补充道。
“是的,要知道,这儿可是新西兰呀!在荒无人烟的地区上岸,是非常令人恐惧的!”
“特别是我们的船所在的位置,已经走得过于偏离了,早就过了奥克兰!这一切都是那混账酒鬼干的!中午的时候,我们再仔细测量一番,很可能我们还要往回行驶!”
“现在,船坏成这一副模样,真的继续航行吗?”海伦夫人着急地问。
“夫人,没什么障碍的!”孟格尔宽慰道,“其实我们只要在船头装上一个临时桅杆,充当前桅;即使走得很缓慢,但还是可以达到奥克兰的。如果真的行不通,那只能上海岸,从陆地走到奥克兰去。”
“还是先检查一下这船被毁坏的程度吧!”麦克那布斯少校建议道。
格里那凡、孟格尔和穆拉迪急忙把大舱盖掀开,到了下面的货舱里。看见货舱里全是熟过了的皮革,胡乱堆放着,估计有两百吨。为了减轻船的重量,孟格尔就下令把一部分皮革捆起来,然后丢进海里面。
大家就这样忙碌了三个小时,终于把船底清理干净了,这样能观察船底的状况如何了。大家看到,在船底的左边,有两个接缝口裂开了。还好,船是朝着右边倾斜的,所以裂开的左边翘起,露出了水面,海水没能进到舱内。威尔逊急忙用一些麻丝,塞进迸裂的缝塞,然后再钉上一块铜片,就这样把船底修补好了。
大家看到底舱积的海水还没到两尺深;如果再用抽水机去抽水,这船的重量还会更加减少。
再检查一下船的外壳,还没什么大的障碍。
最后,威尔逊亲自潜入海水,总算摸清船那一部分陷入礁石的情况。这船头是触到了泥沙滩中,滩的周围很陡峭;船嘴的下部以及大约三分之二的龙骨,都扎进了泥沙中间了。然而大部分船身都浮出水面;这里水的深度大概是五米。舵没有完全嵌进去,还可以自由操纵。所以,“麦加利号”是能够运转起来的。
孟格尔原本计划是,在涨潮的时候,就开这个船离开这礁石滩。然而现在潮头很小,船向右边的方向倾斜,无须继续支撑它了。因而,孟格尔就计划用船上的帆架和其他木料一起打成一个临时的前桅杆。但这工作需要耗费一天的时间,只有在明天中午之前,才能做好。
“兄弟们,动手做吧!”孟格尔做事干脆,说干就干。
临时担任水手的同伴们一听,就动起手干起活了。有的人则忙着卷帆,有的人则爬到桅盘上去,有的人则把主帆、顶帆都降落下来。小罗伯特也跟着繁忙,如同一只小猴子一样,在蹿上蹿下;那熟练的程度绝对不低于任何一个见习水手。
大家想着,为了让船涨潮的时候船头能够翘起来,应该在船尾处抛下两个锚。如果小艇在这儿,抛锚不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儿。但现在必须想出妙计。
“现在没小艇,我们如何做呢?”格里那凡爵士询问道。
“可以用断桅和酒桶做成一个木筏。我观察过,这船的锚并不大,所以抛起来的难度不大。只需要锚能吃上劲儿,我就有一套解决办法了!”孟格尔船长信心十足地说道。
“约翰,现在就干吧!别浪费宝贵的时间!”
之后,所有同伴都上了甲板。大家齐心合力,一起动手,把残桅弄断去,把桅盘脱下,并且扎起了空酒桶,装上了船橹。
当这木筏做完一半的时候,太阳已经在西边天际了。
为了能让木筏在落潮时候放下,约翰则忙于测量方位的工作,爵士则在负责指挥造筏的工作。万幸的是,孟格尔在威尔·哈莱的舱房里发现了一本格林威治天文台的年鉴,还有一个脏乎乎的六分仪;他就用这些仪器进行测量了。
孟格尔在甲板上进行方位测量。可惜的是,六分仪望远镜的视线被北面的礁石所挡住了;孟格尔想到用一只装满水银的平盘来做测量,可是到哪儿才能得到水银呢?孟格尔忽然灵光一闪,就用柏油来替代水银。因为他知道,能反射太阳光,除了水银之外,柏油也行。
孟格尔知道,现在都知道在新西兰,所以经度都知道了,没有测量的必要;所需要做的工作是测定纬度。
孟格尔先运用六分仪,测量出现在太阳在子午线上和地面的距离是:68分30秒;从这儿,可以推测到太阳和天心的距离是:21分30秒;这两个数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是90°。这一天是2月3日,按照格林威治的年鉴,日晷应该是16分30秒,把这数字加在天心的距离,得出数目是38°,也就是纬度38°.
可以看到,现在这“麦加利号”所在的位置是东经171°13′,南纬38°,这误差不会太多。
巴加内尔递了自己在艾登城购买的地图,孟格尔一看,发现这儿已经是奥地湾口,在卡花尖角的北面,也就是新西兰奥克兰省的海边。奥克兰城位置是在南纬37°上,但“麦加利号”现在已经向南偏离了一纬度,所以必须向北行驶一纬度,才能抵达奥克兰。
“也就是再走二十五海里,这也没啥的!”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在海上走二十五海里,是没什么!可是如果在陆地上走这么久,那可是很费劲了!”巴加内尔说着。
“所以,现在当前的任务,就是尽快把‘麦加利号’在海里航行!”孟格尔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