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甲板上的乘客,还有船长都一起回到了方形厅。
孟格尔船长下令轮船的轮机师把轮船的火烧旺,以便能够随时待命,做好扬帆远航的准备。
不久,少校就刮好了胡子,乘客们都洗漱刷洗完毕,大家纷纷在桌子旁落座了,一起围在餐桌旁边。
奥比内先生把准备的午餐都端上了桌子。大家围在一起美滋滋吃了一顿。爵士一行人一个劲赞美着这里的菜,大大胜过潘帕斯草原上那些野味佳肴。巴加内尔则把每一份菜都夹上了两份,还机灵地说是粗心大意所造成的。
当一说到粗心大意的时候,海伦夫人立即就问起,这可爱的地理学家是否又故演过这个老毛病。少校和格里那凡爵士一听,立即相视一笑。一旁的巴加内尔却率先纵声大笑起来,模样显得天真可爱极了。笑过之后,他就开口说以自己名誉保证,以后的行程中不会再犯这个缺点了。之后,他又长篇大论谈起自己如何苦读地理学家喀孟斯的巨著;但怎么说,别人都听不懂他说的有趣故事,尽管他说得津津有味、很带劲。说着说着,这可爱的地理学家就总结:
“无论怎么说,虽然我粗心大意,但还是没吃亏。总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我尊敬的朋友,您这句话怎么说?”麦克那布斯少校冲着他说。
“还用多说吗?这次的阴错阳差不仅令我学会了西班牙语,还让我学会了葡萄牙语。所以不是一箭双雕的收获吗?”
“既然如此,巴加内尔,那我应该实实在在祝贺你了,真心祝贺你,学会了两门外语。”麦克那布斯少校说道。
大家也纷纷向巴加内尔表示祝贺,巴加内尔不吭声,自顾一个人吃着饭,嘴一直不停。之后,他边吃边和大家开玩笑。
在座席之间,格里那凡爵士察觉到了一个小秘密:孟格尔船长一直坐在玛丽·格兰特小姐的身旁,而且一直对她十分殷勤、关怀万分。爵士立即向海伦夫人挤了挤眼,海伦夫人有所领会,也相视一笑;于是,格里那凡爵士带着慈爱和关心的眼神,打量这对年轻人。忽然间,他冒出了一句;
“亲爱的约翰,这一路上,你们旅程如何?”
“啊!尊敬的阁下!好极了!我们没从麦哲伦海峡那里经过!”孟格尔船长答复道。
“你们好呀!”巴加内尔大声嚷了起来,“你们居然在我不在船上的时候,趁机背着我绕过了著名的合恩角!”
“好了,亲爱的巴加内尔,别为看不到合恩角而难过,”格里那凡爵士补充道,“当时,您和我们在潘帕斯大草原,您又不会分身术,怎么能同时去合恩角呢?”
“唉!不能是不能,但是总是有一点儿遗憾!”巴加内尔嘟囔道。
大伙没有继续逗巴加内尔,而是静静听候孟格尔船长讲述航行的旅程。他首先是讲述这一行队伍先沿着南美洲的西海岸航行,仔细观察了西海岸边所有群岛的情况,但是都没有找到“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痕迹。当船航行到皮拉尔角的时候,遇上了难得的顺风天气;于是船继续向南行驶,一直到南纬67°的附近,绕过了南非的合恩角,一直沿着火地岛行驶,成功穿过了勒美尔海峡,然后沿着普巴塔戈尼亚海岸线的方向继续北上。这时候,他们也遇到了一股大风,就是爵士一行人在潘帕斯草原上遇到的那股大风,但是人和船都没受什么影响。于是,他们继续沿着海岸连续行驶了三天,在这附近焦急万分地恭候爵士队伍的到来,一直到听见枪声为止。在这次航行的旅途中,格兰特小姐和海伦夫人虽然心急如焚,但都是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实在是令人钦佩。
当孟格尔船长说完这航行的历程时,格里那凡爵士大大称赞他的表现,然后又转而对格兰特小姐说道:
“亲爱的格兰特小姐,在这次旅程中,孟格尔船长一直对你的评价很高,在船上你没感到寂寞吧!”
“啊!怎么会孤单寂寞呢?”格兰特小姐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海伦夫人和孟格尔船长。
“啊!孟格尔船长,我姐姐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小罗伯特率先嚷了起来。
“亲爱的孩子,我也很爱你!”孟格尔船长说道,但小罗伯特这孩子一番话令他脸红了起来,也令玛丽·格兰特小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之后,为了打破这尴尬的窘境,孟格尔船长马上转移了话题,开口说道:
“这‘邓肯号’的航程经历我已经讲述完了。尊敬的阁下,能否把你们横走美洲大陆的详细故事,还有眼前这位小英雄的故事,都说给我们听听呀!”
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虽然都是女士,但很喜欢听探险故事。接着,格里那凡爵士就讲述了这一行队伍翻越安第斯山时遇到地震、小罗伯特突然失踪,晚上恶战红狼,还有暴发的洪水,鳄鱼的袭击,肆虐的狂风,把这一旅途过程中惊险的一幕幕都讲述了。最后,他总结道:
“好了!我的朋友们,现在,过去一切事情就不管了!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决定下一步的计划!我们还是再谈一谈格兰特船长吧!”
于是,在吃完午饭后,大家一起都去海伦夫人的小客厅,在一张桌子旁围着坐,放在桌面上的,是一些素底和彩色的地图。
“亲爱的海伦,我需要说的事情是,”格里那凡爵士率先开口了,“在上船之前,虽然我告诉过您,我们是有希望找到格兰特船长。虽然这一次横穿美洲大陆的探险,没能让格兰特船长和我们一起回来;但探险的结果却增强了我们这次旅程的信心。准确来说,在这次旅程中,我们坚信了‘不列颠尼亚号’的出事地点不是在大西洋沿岸、更不是在太平洋沿岸。简单来说,一开始我们就错误理解了那三份信件的内容。这一切幸亏巴加内尔先生的博学聪颖,对信件进行了重新研读,并且进行了一番新的解释,纠正了我们起先的错误认识。现在,我就邀请巴加内尔先生,给大家详细叙述一番,让每一个人都清楚明白。”
巴加内尔这地理学家也当仁不让,爵士话音一落,他就接受邀请,侃侃而谈地讲述了起来。他有理有据分析了信件上,gonie和indi这两个不完整词正确的含义;并且从austral这单词中解读应该是Australia(澳大利亚)的意思。从这些解读证明了格兰特船长应该是离开了秘鲁海岸,重返欧洲的时候,可能船上机件出现了失灵障碍,于是船就被太平洋南部的海流卷到了澳洲的海岸上。我们可敬的学者这一番叙述和解释说得合情合理,非常精确;连平时一向性格固执、不被人影响、思想独特的孟格尔船长听了之后,也不停地点头赞同。
于是,在巴加内尔向大家讲述完之后,格里那凡爵士就命令孟格尔船长,传达“邓肯号”扬帆起程,向澳洲方向驶去。
但这一时刻,麦克那布斯少校则要求下令船掉头,向东边行驶之前,请批准他向大家提一个小建议。
“麦克那布斯少校,您说说吧!”格里那凡爵士同意了。
“我这建议,不是有意推翻巴加内尔推断的结论。他解读是很有道理,严谨缜密,我们应该给予重视。之后的航行,完全可以以此来做根据。但是,我现在有一个想法,是否能在决定下一步出发之前,对这三封信进行最后的仔细推敲,已达到完善的解释,达到无可置疑的完美程度。”少校这么说着。
麦克那布斯少校做事谨慎,计划周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时,令大家感到困惑的事情是,不知道他这个建议目的究竟如何。
“少校,请您继续说下去,我做好一切准备,来回答您提出的问题!”巴加内尔接着说道。
“其实,我的疑问很简单,”少校接着说,“要知道,在五个月之前,在克莱德湾的时候,我们解读这三份信的时候,一直以为我们的理解是无懈可击、完全合理的。而且还坚定,除了美洲巴塔戈尼亚东海岸之外,就不会有别的沉船地点了。那时,我们对这一内容的解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嗯,对的,少校。”格里那凡爵士补充道。
“之后,因为巴加内尔先生的粗心大意,误搭上了我们的‘邓肯号’。当时,他看了我们的这三封信,也完全同意我们的解读方式,而且一直赞同我们去南美洲海岸上去寻找。”
“对,是这样的。”巴加内尔说道。
“但是,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证明了我们的做法是错误的!”少校接着说。
“对,我们是犯错了!但麦克那布斯,你要知道,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所以人都会犯错误的!但最关键的事情是,有错必改,不能一直坚持错误,一直固执错误就是愚蠢!”巴加内尔大声纠正道。
“巴加内尔,别着急,等我把话都给说完!我不是说还要在美洲一岸找。”
“麦克那布斯,你的意思如何?”格里那凡爵士连忙问道。
“我也没别的什么意思。我说这些话,就是需要你们非常肯定,澳洲就是‘不列颠尼亚号’的事故地点,就如同当时我们坚决主张美洲就是失事地点一样。”
“在美洲大陆时,我们就认定了呀!”巴加内尔说道。
“既然这么说,我还是想告诉一下你,谁能保证我们澳洲之旅是正确的呢?不要老凭空想象来断定,这些信件今天‘显然’是这个意思,明天‘显然’是那个意思;如果老是这样‘显然’想象,今天这个‘显然’,就会否定昨天那个‘显然’;明天那个‘显然’,又会否认今天的‘显然’,这样下去我们永远不能如愿以偿。说不定,某一个‘显然’又驱使我们继续去寻找。”
少校的这一番话,说得的确很有道理,格里那凡爵士和巴加内尔互相对视,无话可说。
“所以,我提出这个建议,”少校接着说道,“我们在决定起锚到澳洲之前,应该进行一次最后的验证。我们应该根据信件上所提示的,看着地图,把南纬37°线所穿越的地方,做一个仔细研究,看看有没有和信件吻合的地方。”
“这太容易了,不用费多少事的,”巴加内尔说道,“说来也很巧合,南纬37°所在的陆地其实也不算是很多。”
“那就仔细观察研究一番吧!”少校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铺开了一张英文地图。大家都围了上来,听着巴加内尔按图解说。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巴加内尔说道,“在南纬37°经过南美洲之后,陆地就是透利斯坦达昆雅群岛。我认为,在这三封信上,没一个字和这些群岛有关系。”
大家又仔细看了那三封信,不得不承认,巴加内尔这一番解释的确是理由充分。接着,大家又继续去看桌面上的地图。
“继续来看,”巴加内尔接着说,“当这一纬线经过大西洋,绕过好望角,就进入了印度洋。在这附近,陆地只有阿姆斯特丹群岛了,我们再对比那三封信看看究竟。”
大家又仔细观摩了那三封信,都看到,无论是英文信,还是德文信、法文信,都看不到任何与阿姆斯特丹群岛相关的字眼。
“好了,接下来我们就看看澳洲。”巴加内尔讲解道,“当南纬37°线到百努依角后,就到了澳洲大陆,最后经过杜福湾。很显然,这英文信件上的stra与法文信上的austral,都令人联想到Australia(澳大利亚)。事情很明显在这里,我也不需要再多说了。”
巴加内尔这有力量的分析,大家都一致表示赞同。
“再继续往下看看。”少校开口说道。
“要在地图上遨游,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巴加内尔继续解说,“出了澳大利亚,就到了新西兰。从这里看,法文信件上的‘contin’,很明显是continene(大陆)的意思。但新西兰其实是一个岛,很明显,格兰特船长不会跑到那里去的。”
“嗯,是不会有这种可能性。”孟格尔船长又看了一下信件,对比着地图说道,表情十分坚定地赞同。
“好!继续往下走。在美洲海岸和新西兰之间是一片辽阔的海洋,南纬37°经过了一个杳无人烟的小岛。”
“这是什么岛?”少校询问道。
“看一下地图吧!这里有一个小岛,叫做玛丽压—泰勒萨岛。在这三封信件中,没有提到任何和这个岛屿相关的文字。”
“的确是没有。”格里那凡爵士同意道。
“好的,我的朋友们,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做出一个决定,该不该去澳洲了呀!”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当然,这是当然的,应该去!”船长和其他乘客都异口同声说道。
“我的孟格尔船长,粮食和燃料,你都备齐全了吗?”格里那凡爵士接着询问船长。
“阁下,我都准备妥当了。在塔尔卡瓦诺,我为了防止万一,补充了许多。而且,我们到好望角的时候,可以得到许多粮食和燃料。”
“好,现在我们就扬帆起锚了吧……”
“现在,我还有一点儿疑惑。”少校马上打断格里那凡爵士的话。
“好的,麦克那布斯,你说一下吧!”
“现在,我们别去管澳洲之旅是否能够如愿以偿。我只是提议,在船经过透利斯坦达昆雅岛和阿姆斯特丹岛时,最好也停泊上一两天。看看在当地能否打听到一些‘不列颠尼亚号’船的出事消息;而且,这一带又是顺路经过呢,所以没必要绕开。”
“这个少校就是生性多疑,非常顽固。”巴加内尔大声嚷道。
“我知道我很顽固不化,但是我可不想浪费精力又走回头路!”
“其实,麦克那布斯这么考虑并不是一件坏事情。”格里那凡爵士补充道。
“我没有反对呀,我也是非常赞同的。”巴加内尔为自己辩解道。
“看来,既然如此,孟格尔,”格里那凡爵士发出了命令,“我们就朝透利斯坦达昆雅群岛行驶吧!”
“好的,阁下,我遵命!”孟格尔船长说完之后,就掉头走到了甲板上。
一会儿工夫,“邓肯号”就离开了美洲海岸,劈波斩浪,向大海的东面驶去了。
透利斯坦达昆雅群岛
美洲和澳洲之间的距离,准确来计量,是从澳洲最边上的百奴依角到美洲最边上的哥连德角之间,两地经度距离有196°,算起来一共隔着一万一千七百六十海里。从美洲海岸到透利斯坦达昆雅群岛大约是两千一百海里。如果“邓肯号”向着东海面航驶,没什么意外,一帆风顺的话,孟格尔船长预计十天之内能完成这一段路程。
这一天晚上,海面西风吹起,这令“邓肯号”在宁静的大西洋上轻快向前行驶。在海上航行的顺利令大家都感到十分高兴,聊天的兴趣也就来了。谈着谈着,他们说起了格兰特船长,那模样仿佛不是要去寻找失踪的他,而是要迎接他归来一样。船上的人们还把格兰特船长和其他两名船员的舱房都预备好了。玛丽·格兰特小姐则心情十分舒畅,她乐呵呵地亲手布置父亲的卧室。那间卧室本来是船上的奥比内先生的,但他主动腾让出来了,自己跑到妻子的舱房去住。
巴加内尔先生还在自己预定的6号舱房里,一个劲埋头写作。他日以继夜地写着自己在美洲旅程游记,游记书名叫做《一位地理学家在阿根廷潘帕斯大草原漫游记》,写着写着,还不时停下笔,抑扬顿挫地朗诵着自己所写的文字。有时候写累了,他就换换脑子,走出舱房,和船上的大伙儿聊上几句。海伦夫人经常由衷地赞美他在对待学问上的勤奋态度。
少校也是非常钦佩这认真做学问的态度,经常也表扬他,只不过他总不免叮嘱那么一两句:
“不过,巴加内尔先生,您别再粗心大意了。”
在轮船上的生活非常愉悦。格里那凡爵士夫妇俩对孟格尔船长和格兰特小姐十分关爱,然而爵士夫妇俩却不点破两人的关系,让两人的关系自由发展、顺其自然下去。
“亲爱的海伦,你想想,假如有一天,格兰特船长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看呢?”这一天,格里那凡爵士问海伦夫人。
“我觉得,他一定认为孟格尔船长和格兰特小姐十分般配。亲爱的爱德华,您说是吧!”海伦夫人是这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