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那凡爵士见此,马上喊道:“快,抓住我的马鞍!”
“爵士,谢谢你,”奥斯丁说道,“别担心,我的胳膊很有力气。”
“小罗伯特,你的马儿现在如何了?”爵士马上问小罗伯特。
“爵士,它像鱼儿一样,游得还不错!”
“还是小心点!”少校大声叮嘱道。
少校的话音刚落,滔天的洪水已经涌上头了。那可是一个高达四十英尺的滔天巨浪,发出的隆隆声音胜过了雷鸣,向这几个落难之人迎面扑来。这一行队伍,立即连人带马地,被卷到这泡沫飞溅的洪水旋涡中,看不到了踪影。这几个可怜的人和马,被洪水卷裹着,在水里翻上翻下、旋来旋去。在这巨大的洪峰过去之后,这些落水的人又浮起来了。大伙儿彼此点了一下人数,幸好一个都不少。可惜的是马匹中只有“桃迦”还在,塔卡夫稳稳地坐在上面,其余的马都不见了踪影。
“坚持,要挺住!挺住!”格里那凡爵士不停地大声喊着,一只手抓着巴加内尔,另一只手在拼命划水。
“行的!我还行的,其实我不讨厌这……”
他不讨厌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他刚说了这半句话,就呛了一大口水,把下句话给噎下去了。少校还如平日一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很有规律,左一下右一下,均匀地划着水。而另外两个水手,在水中如蛟龙一样,大显自己的本领。小罗伯特年幼,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桃迦”的马鬃,让马儿带着他游动。“桃迦”则在洪水中劈波斩浪,坚强跟随着冲向大树的洪流,终于到了大树的周围。
离这大树只有二十码了。没多久,大家就抓住了树枝。可真是幸运呀!如果没这救命的大树,这一行旅行者们必然葬身于洪水的波涛之中。
这洪水淹没了大树的主干部分,树枝贴在水面上,向四面八方伸展着。沿着树枝,旅行者们轻轻松松地就爬到了树干上。
塔卡夫把“桃迦”松开,先托送小罗伯特到树上,然后把其余落水的同伴逐个地拉到了树上。但是,当这一切做完之后,“桃迦”却被洪水卷走了,被漂到了很远的地方。大家都看到,“桃迦”使劲转着头,大声嘶鸣着,正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主人塔卡夫。
“这么好的马,您怎么抛弃了呢?”巴加内尔责备塔卡夫。
“我怎么会抛弃了这伙伴呢?”塔卡夫不满意这样的问话,大声回答道。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塔卡夫立即跃入了滔滔的洪流之中。然后在离这救命大树大约十码的地方,露出了头。没过多久,大家就看见他手臂紧紧搂住了“桃迦”的脖子,然后连人带马,一起向北边那茫茫的天际漂流。
栖身在大树上
格里那凡爵士这一行旅行者,栖身的这棵大树,从外表来看,很像胡桃树。树冠是圆形的,上下都是油光锃亮的树叶;虽然和胡桃树是非常相像,但实际上并不是胡桃树,而是一种叫做“翁比”的大树。在阿根廷平原上,这种“翁比”大树一直都是孤独地存在。树干高大粗厚,树根发达,并且主根深深地扎入地底下,副根向四面八方延伸着,把树干牢牢稳固住,因此能抵御洪水,还有任何狂风的袭击。
现在这棵“翁比”大树,树干高达上百英尺,树冠起码覆盖有一百二十平方米的面积。主干、枝干向着天空层层叠叠盘绕而上。成百上千层的茂密树叶,如同一把宽大的巨型遮阳伞一样,抵御了暴雨的渗透。在这棵大树上,还有一枝横向生长的枝干,上面的枝叶耷拉在水面上。整棵大树,仿佛大海里的一座绿色孤岛,而那横向水面的树枝,就是向海面伸延的海岬。树冠并不都是茂密的树叶,还有无数的空间;在这些伞形枝叶的周围,有许多可以让空气流通的空隙,到处有阴凉的遮蔽地方;阳光洒在了这一片枝叶的缝隙间,给阴凉的大树带来了鲜活的光亮。
这些落水的旅行者们爬到大树上时,惊起了树上的一群鸟儿,急忙向树的上层枝叶间飞去;它们叽叽喳喳的吵杂声,像是在抗议旅行者们占用这块宝树。实际上,在这棵“翁比”树上的鸟儿,也是逃到这里避难的。这些鸟儿数量极多,在树枝间成群成窝地飞来飞去。这些鸟儿中,有椋鸟、乌鹮、“伊萨卡”鸟、“喜格罗”鸟,还有那五颜六色,属于蜂鸟的“披迦佛罗”鸟等,数量极多。这些鸟儿在飞起来的时候,如同被风吹落的一朵朵鲜花一样,格外的艳丽。
格里那凡爵士这一行人,就这样栖身在这棵“翁比”树上。娇小灵活的小罗伯特和高大强壮的威尔逊上了树之后,立即爬到了树枝的最高处了。当他们从绿色的穹窿之处探头出来时,环顾四周,他们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树周围都被洪水团团围住。左顾右看,只有被洪水冲得微颤颤的“翁比”树,孤零零地立在汪洋洪水之中。在水面上,只有一些连根拔起的大树在漂浮;这些树在激流中,横冲直撞地向下流奔去。浮在水面上的,还有一些被淹死的牲畜、草屋的屋顶、乱七八糟的树枝……还有一棵上下漂浮的大树,由南向北直冲而下。一窝黑斑虎在树上趴着,发出绝望的怒吼声。猛然间,威尔逊眺望远处时,看到远方隐隐约约有一黑点在浮动,这引起他的关注。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发现原来是“桃迦”和他的主人塔卡夫,在远方天际慢慢地消失了。
“啊!我的好朋友,塔卡夫!”小罗伯特忍不住伸出胳膊,向远方天际高喊着。
“孩子,别担心,他和马儿都不会淹死的!”威尔逊说道,“现在,我们下去和大家在一起吧!”
没多久,小罗伯特和威尔逊手脚麻利地穿过三重树枝,爬到了主干的顶端。格里那凡爵士、巴加内尔、少校、奥斯丁、穆拉迪这几个人都在树上,或者是骑着、或者是坐着、或者是躺着,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休息。威尔逊把自己看到的一切,简单汇报给大家了。大家的看法和威尔逊的一致,塔卡夫是不会被淹死的,只是将来不知道是“桃迦”去救塔卡夫,还是塔卡夫去救“桃迦”。只是目前这几个人的处境,比塔卡夫的还要尴尬和危险。这棵坚固的大树,虽然暂时不会被洪水激流给冲倒,但是看着洪水继续上涨的趋势,很担心将会淹没了整棵大树的树顶。而且,这一地带的地势非常低,如同一个凹低的大蓄水池一样,说不定就有这种情况发生!格里那凡爵士比较细心。他在上树的时候,就用小刀刻下了水位的高度,这样有利于观测水位上涨还是下落。他们也注意到,此时的水位像是稳定了,没有继续上涨,似乎已达到了最高洪峰!于是,旅行者们提心吊胆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呢?”格里那凡爵士征求大家的意见。
“还用问呀!在树上做窝呀!”巴加内尔不失风趣地插了一句。
“啊!做窝?”小罗伯特十分惊讶,好奇地询问。
“对呀,我的孩子!我们没过上鱼儿的生活,现在就在树上过鸟儿的生活吧!”
“对,这最好了!”格里那凡爵士继续说,“但是,一旦这个窝做好了,谁能像鸟妈妈一样,给我们喂食?”
“我。”少校利索回答道。
大伙儿于是立即向少校那一边去看,只见他在一根软软的树枝上,悠闲地斜靠着,向大伙儿递了一条湿漉漉的褡裢。
“啊!太美妙了!麦克那布斯少校!”格里那凡爵士大声喊道,“您实在是太棒了!准备得可真是周到!”
“人不能被淹死!也不能被饿死呀!”听到这些赞美后,少校仍然平静地说。
“其实我也想到这一点的,只可惜粗心毛病给耽误了!”巴加内尔带着遗憾的神情说。
“在这褡裢里,有什么东西?”奥斯丁询问道。
“两天的食物,足够七个人吃。”
“这太好了,”格里那凡爵士说道,“我现在只希望这洪水,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能退去!”
“还不如说我们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回陆地的办法。”巴加内尔插嘴道。
“所以,我们迫切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决早餐问题。”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我觉得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把衣服烤干吧!”少校插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里哪有火呀?”威尔逊询问道。
“这附近没有火,我们可以自己生呀!”巴加内尔补充道。
“哪里能生火呢?”
“就在这树的主干顶上!”
“我们用什么生火呢?”
“可以用枯枝败叶,这树上到处都是。”
“但我们还是起不了火!”格里那凡爵士继续说道,“因为我们拿着的火绒都湿透了,变成了海绵!”
“我们用不了火绒!”巴加内尔补充道,“看,我有望远镜,聚集太阳光在上面,就能点火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些干苔藓。现在,谁去找一些柴火?”
“让我来!”小罗伯特说道,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任务。
一说完,这孩子就像猫一样,忽地向树上蹿去,一会儿就钻进树叶的深处了。威尔逊紧跟在他的后面。两人走了之后,巴加内尔亲自动手寻找到了一些干苔藓。这时阳光高照,他很容易用望远镜聚集到了充足的阳光,把干苔藓点燃起火苗。之后,又把这一些燃火的干苔藓,都捧到“翁比”大树主干的分枝上,然后铺一层湿树叶在地下拖住,这样就成了一个天然的炉灶;有湿树叶的保护,也不用担心会引起火灾。不一会儿工夫,小罗伯特和威尔逊抱了一大捆干树枝走回来了,并且把它们放在点燃的苔藓上。巴加内尔于是攀到“炉灶”上面的树枝上,像阿拉伯人一样,叉开两条长腿,一蹲一起,用带着的“篷罩”扇起风,点燃火苗。没多久,这些干树枝就燃火了。大家都看到火苗在这临时的“炉灶”上飞快地蹿起来。于是,大家都围着这一堆火,烘烤着自己的湿衣服。之后,就开始吃早餐了。因为想着之后的日子,再加上所带着的干粮有限,每个人只能吃着定量的份额,而且这洪水也不知道是否像格里那凡爵士所希望的那样,不久就会退去。而且,这“翁比”树也不结什么果子的。不过,非常幸运的是,这树上还有许多鸟儿做的鸟巢,里面有不少鲜鸟蛋;如果肚子太饿,可以杀了鸟儿取鸟蛋来吃。所以不必为食物问题而发愁。
但是,现在这状况,只能做长时间在树上栖息的打算。而且,连睡觉的问题也要考虑到,还要考虑到让自己睡得舒适些。
“在这棵树上,把厨房和餐厅设在楼下,就把卧室设置在楼上了吧!”巴加内尔风趣地说道,“这树上的房子很大,而且也不收房租,我们的床铺还应该准备得宽敞一些好!看看,在这大树的上方,长着许多藤蔓,其实是很自然的网。我们把这些藤蔓牢固好之后,就成了一张张天然的吊床了!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我们可以轮流值班。虽然我们现在人数不多,但无须害怕,团结起来完全可以抵御野兽或者印第安人的袭击!”
“可惜没有武器!”奥斯丁说道。
“我这里有一把手枪!”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我也有一把手枪。”小罗伯特补充道。
“有手枪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弹药,巴加内尔先生还是想一些制造弹药的法子来!”奥斯丁继续说。
“用不着去制造弹药了!”麦克那布斯少校说着,之后就把一袋保存得很完整的弹药拿了出来。
“少校,这一袋弹药,您从哪里得来的呢?”巴加内尔惊奇地问。
“是塔卡夫在跳水之前,递给我的。他估计我们需要,所以就在临走前把弹药交给了我。”
“塔卡夫可真是一位有侠义心肠的巴塔戈尼亚人呀!”格里那凡爵士听完,由衷地赞叹道。
“对呀!”奥斯丁继续说,“我觉得所有的巴塔戈尼亚人,都能拥有塔卡夫这样的性格,巴塔戈尼亚民族就不同凡响了。”
“对了,还有‘桃迦’!”巴加内尔插嘴道,“我觉得那可真是一匹好马,它也是巴塔戈尼亚人杰出的代表。我估计,没多久我们就会看见他们的。”
“这里距离大西洋海岸还有多远呢?”少校询问。
“看看吧,顶多也就四十英里了,”巴加内尔继续说道,“各位,我现在暂时告辞了。因为我要到树上寻找一个观察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如果有什么好消息,就会告诉你们。”
话音刚落,巴加内尔就麻利地爬到了树枝上。没多久,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树叶中。其他的同伴,则各自忙着整理各自的“床铺”;也就是寻找一根比较合适中意的树丫,在树丫上绑着几根藤条,这能睡觉的吊床于是就造出来了。
在整理好这些床铺之后,大伙儿又不约而同地爬到了树下的“炉灶”,围“炉”尽情闲聊了起来。大家没有谈到眼前尴尬的处境。因为目前的形势,只有静观、忍耐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大伙儿谈论的话题,还是围绕这次旅行的目的——寻找格兰特船长。要知道,只要洪水退去,没过多少天,他们就可以重新回到“邓肯号”上了。但是,这一次远行美洲大陆的目的还是没达到!在没有找到格兰特船长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登上“邓肯号”,重新返回英国,一切希望都要化为泡影了!可是不这么做,他们又去哪里寻找格兰特船长呢?如果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知道这一些消息之后,该是如何伤心呀!
“唉,我那可怜的玛丽姐姐!”小罗伯特悲哀地感叹道,“我们真是毫无希望了!”
格里那凡爵士刚想开口,但是确实找不到一句话来宽慰他。而且,这三言两语的安慰话,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真奇怪!”格里那凡爵士有一些纳闷儿,“这南纬37°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呀!而且在那三封信上,一清二楚地写明了格兰特船长失事的地点、被俘的地点呀!这一切最明白不过了,真的没什么差错呀!”
“阁下,你的分析都没错误!但我们没找到他们,这也是一个事实!”奥斯丁补充道。
“这一切可真是令人烦恼不已、灰心丧气!”格里那凡爵士沮丧地说道。
“心烦、苦恼都是可以的!但灰心丧气却不应该了!”麦克那布斯少校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信上的数字是非常可靠的。所以我们应该根据这些数字,一直去追踪、搜寻到底!”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格里那凡爵士询问少校,“您认为,目前我们还有什么事情去做?”
“亲爱的爱德华,其实,我们做的事情是非常简单,但又非常符合逻辑的!”少校仍平静地说,“我们在回到‘邓肯号’之后,就应该开船沿着37°线,继续向东行驶。一直走到我们的出发点为止!”
“唉,亲爱的麦克那布斯,难道您认为我没想到这一点吗?”格里那凡爵士说道,“我都想到了无数次,可是这么做,会有成功的可能性吗?如果我们继续向前行驶,就远远偏离了哈利·格兰特船长在信件中说的巴塔戈尼亚了!”
“既然我们已经调查,这‘不列颠尼亚号’船,不在大西洋沿岸,也不在太平洋沿岸,那我们就没必要再回到潘帕斯地区了!”麦克那布斯少校辩驳道。
格里那凡爵士沉默不语。
“既然在信件中,这37°是他所指明的!我们就要沿着这条线,继续去寻找,就有希望存在了!哪怕这希望非常渺茫,但还是非常值得试一试!”麦克那布斯继续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爵士也应声回答道。
“我的朋友们!”少校转头对大家说道,“我的看法你们赞成吗?”
“对,完全同意!”奥斯丁、威尔逊、穆拉迪都一起附和着说。
“好,朋友们,你们现在听我说说!”格里那凡爵士接着这话题,继续说道,“小罗伯特,你现在也仔细听好,因为一切事关重大!我一定要想尽办法,一定要寻找到格兰特船长,这是我必须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奉献出自己毕生的精力完成这个使命。要知道,格兰特船长是一个优秀的人。他一直为苏格兰人民的利益而努力,所以我也是代表苏格兰人民去找他回来。即使这个希望可能性非常小,我也要继续寻找下去;哪怕沿着37°线环绕地球一圈,那也是必要的!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还有在美洲寻找的必要吗?”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大家一时没法做出回答,都陷入沉默的思考当中。
“您怎么认为呢?”爵士询问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