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重要的工程中,1868年年底就过去了,他们基本没干别的活儿。两个半月后,船的肋骨安装完成,第一批船壳板也已装配好。已可看出,赛勒斯·史密斯的设计是顶级的,船的航海性能一定很好。彭克罗夫把全部精力都投向这个工程,如果谁想丢下木工斧子去拿猎枪,他就会不停地发牢骚。但是,也要为下一个冬天为“花岗岩宫”补充储备了。不过这没关系。
当工地上人手缺乏时,老实忠厚的水手会很不高兴。但在这时,他就会一边发牢骚,一边火冒三丈,还要干着六个人的活。
整个季节天气都很恶劣。有几天,天气酷热难忍。先是电荷充满了整个大气,随后便是搅乱空气层的狂风暴雨。可谓是天天能听到打雷的声音。
1869年的1月1日,这一天的狂风暴雨尤其严重。雷电好几次落在岛上,一些大树被雷电劈至碎裂,其中有那些位于“格兰特湖”南端,遮蔽着家禽饲养场巨大的朴树。这种天气难道同地球深处的某些变动有关系吗?赛勒斯·史密斯一直倾向于这种观点。因为,在狂风暴雨猛烈的同时,火山爆发的征兆再度出现,并且更加明显。
1月3日那天,哈伯特在天刚亮时就登上“眺望岗”,去给一头野驴加鞍,他发现火山顶上有一股巨大的烟雾在散开,仿佛给火山戴了一顶草帽似的。
哈伯特立刻通知了大家,他们密切关注“富兰克林峰”顶。
彭克罗夫喊道:“嗨!这回可不是蒸汽了,我看这巨人是对呼吸不满意了,它开始抽烟了!”
水手的这个比喻,很恰当地描述了火山口的变化。火山口在或多或少地冒蒸汽,已经持续三个月了,这说明矿物质内部在沸腾。这回,代替蒸汽的是一股浓烟,就像一根底部宽三百多英尺浅灰色的柱子,其峰顶展开后有七百至八百英尺的直径,仿佛一个巨大的蘑菇。
贾丁·斯普莱恩说:“烟囱里有火。”
哈伯特答道:“可我们却无法将它扑灭!”
纳布一本正经地说:“应当把火山口的烟道好好通一通。”
彭克罗夫嚷道:“好吧,纳布,你负责去通好吗?”
彭克罗夫哈哈大笑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认真地观察着“富兰克林峰”喷发出的浓烟,并且他还侧耳聆听,似乎想捕捉到远处的某种声音。因为刚才他稍微离开了大家伙一段距离,现在,他又朝伙伴们走去。他对他们说:“确实,朋友们,是发生了重要改变。应该知道的是,火山物质已不仅仅处于沸腾状态,而且还着火了。所以,毋庸置疑,而我们正面临着即将发生火山爆发的威胁。”
彭克罗夫说:“赛勒斯先生,太好了,我们就看看火山爆发吧,要是爆发成功的话,我们就给它鼓掌!我不认为这对我们会构成什么威胁!”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彭克罗夫,说得对,因为熔岩原先的路一直是通的,因为它的走向,之前火山口都是让熔岩向北流的。可是……”
记者说:“如果从一次火山爆发中得不到什么好处,还是别爆发吧。”
水手答道:“谁知道呢!也可能火山会喷发出某种珍贵的东西来讨好我们呢,那样我们就要好好利用它们了!”
赛勒斯·史密斯摇了摇头,他不希望在火山急剧变化的趋势中有什么收获。他不像彭克罗夫那样,对这次火山爆发的后果表现得淡然。因为火山口的朝向,岩浆可能不会威胁到岛上繁茂的树木和种植的农作物。但即使这样,火山爆发时的复杂状况也难保没有什么危险。事实上,火山爆发时发生地震的可能性非常大,这种情况是很多的。而“林肯岛”的组成物质非常杂乱,这边是玄武岩,那边是花岗岩,北面是熔岩石,中部是松软的土壤。这些物质,根本是无法牢固地结合在一起的。一旦发生地震,就会土崩瓦解。
所以,即便火山不会造成重大危险,但地震有可能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
艾尔通卧倒在地,用耳朵贴着地面听着。随后,他站起来说:“我好像听见有地下传来沉闷的隆隆声,好像是一辆装着铁杠的大车通过发出的声音。”
大家又像艾尔通那样认真地听了听,确实这样,隆隆声和地下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种“渐强音”,随后慢慢消失,好像从地球深处穿过一股强风,但并没有听到任何爆炸声。可以断定,因为火山口管道足够大,蒸汽和烟雾在通过时,没受到阻碍,因此不用担心会有爆炸,也不会发生任何迸裂。
彭克罗夫说:“噢,原来是这样!难道我们就不回去干活了?不管‘富兰克林峰’冒烟、吼叫,还是低吟、喷火,只要它高兴,但这不能成为我们不干活的理由吧。走吧,艾尔通、纳布、哈伯特、赛勒斯先生、斯普莱恩先生,今天大家都得动手干活!我们要装配内龙骨,十二只也不多呢。我希望我们的新‘好运号’——保留这个名称吧,两个月之内要能在“气球港”的水面上漂起来!因此,要分秒必争!”
在彭克罗夫的要求下,大家来到工地上,开始安装内龙骨。船的骨架的肋骨被这厚厚的包板结实地连在一起。这是一项很重要但也很累人的活,人人都得参加。
1月3日这天,大家不再去关心抽烟的火山。何况从“花岗岩宫”的沙滩上,也看不见火山。这样大家埋头苦干了一整天。不过,太阳曾有一两次被巨大的阴影遮住过,使太阳在蔚蓝色的天空上画出了白昼的弧线。这些阴影说明,正有极浓的烟雾在“林肯岛”上经过,正好遮住了太阳。风从海上来,把这些烟雾都带到了西边。赛勒斯·史密斯和贾丁·斯普莱恩都注意到了突如其来的阴暗,还针对火山发展明显的趋势交换了几次意见。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干活,手中的活儿并没有停止。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在最短的期限内造好船,好处是很多的。能够使大家在意外情况发生时更有保障。说不准这船在某一天会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呢?
吃完晚饭,赛勒斯·史密斯、贾丁·斯普莱恩和哈伯特又登上了“眺望岗”。天已黑了,但能看清火山喷发出的火焰或白炽的物质,是否同堆积在火山口的蒸汽及烟雾掺杂在一起。
哈伯特比其他人敏捷得多,第一个登上“眺望岗”,喊了起来:“火山口在燃烧!”
“富兰克林峰”距离他们大约有六海里,这时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把,冒烟的火焰在火把的顶端扭动着。很多烟、岩渣和灰烬都掺杂在其中,导致火焰的光被大大减弱,以致在夜色里并不突出。因为微光的映射,使近处树群的剪影被隐约勾勒出来,滚滚浓烟也仿佛将天空染黑了,有几颗星星透过浓烟在闪烁着。
工程师说:“发展得这么快!”
记者答道:“这很正常,火山复活也有一段时间了。您还记得吗,赛勒斯,我们最早发现蒸汽是在搜索山梁分支的那个时候,我们当时在找尼摩艇长的藏身之处。我想应该是10月l5日左右,我没记错吧?”
哈伯特回答道:“是的!已经有两个半月了!”
贾丁·斯普莱恩又说道:“这么说,地下火已隐藏有十周的时间了,怪不得它们现在发展得这么猛烈!”
赛勒斯·史密斯问道:“您有没有感觉到地底下有些震动?”
贾丁·斯普莱恩回答说:“是有些,地震就是由此而来的……”
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并不是说地震会真的发生,况且,上帝在保佑我们!这震动是由于地心火的沸腾导致的。地壳只是相当于炉壁,而炉壁在气体的压力下,就会像能发声的板那样产生震动。这时所产生的效果正是这样。”
哈伯特喊道:“那一束束火花太美了!”
这时,火山口喷射出了灿烂的烟火,其光芒并没有因为蒸汽而暗淡。无数的火花被抛向四面八方。其中有一些冲出了圆顶似的烟雾,在后面留下一道真正白热化的粉尘,画出完美的曲线。与此同时还伴有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像不停地发出的机关枪的枪声。
一小时后,赛勒斯·史密斯、记者和小伙子下到海滩,回到“花岗岩宫”。工程师沉思不语、忧心忡忡。
看到工程师这样,贾丁·斯普莱恩不禁问他:“难道预感到什么危险临近了?是不是这危险是由火山爆发引起的?”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记者又说道:“所能发生的最大的危险,不过是一个能把小岛搞得乱七八糟的地震吗?我认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蒸汽和熔岩通道畅通无阻,完全能够引流到外面去,不会给我们的小岛带来什么威胁。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我对地震并不担心,这只是地下气体膨胀后导致地面的抽搐。但其他的原因也能造成大灾难。”
记者问:“亲爱的赛勒斯,还会有什么灾难的?”
工程师说:“我还没弄清楚……我得再考察……得巡察一下山……过几天我才能确定。”
贾丁·斯普莱恩没再坚持。
虽然火山的爆炸声更加密集,回声阵阵,但大家还是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1月4日至6日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大家一直在专心致志地造船。工程师全力以赴地赶进度,并不解释原因。这时,“富兰克林峰”已覆盖了一层不祥的阴云,并且一边喷发火焰,还一边喷发出炽热的岩石,其中一些就落在了火山口内。
喜欢开玩笑的彭克罗夫,说道:“看!巨人在玩接球游戏了!在表演手技呢!”
果然,那些物质被火山口喷吐出来后又掉进了进去,好像是,由于内部压力而膨胀的熔岩,还没升到火山口。至少大家能看到东北面裂口的一部分,并没向北山坡倾泻岩浆。
虽然造船工程很迫切,但其他方面也不能疏忽,岛上的其他产业还需要大家照看。首先要去“畜栏”看看,那里有岩羊和山羊,要给这些动物储备草料。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让艾尔通去比较好,这活儿他已经干惯了,一个人完全可以。第二天即1月7日,去“畜栏”。但是,当彭克罗夫和其他人听到工程师对艾尔通说的话后,感到很吃惊。
工程师对艾尔通说:“那我陪您明天一起去吧。”
水手不愿意了。说:“嗨!赛勒斯先生!我们活儿很紧张呢,您要是也去,那我们少了人手,进度一定会慢下来的!”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我们第二天就回来了,但我需要去‘畜栏’一趟,我要弄清火山爆发的真实情况。”
彭克罗夫还是不大满意,他说:“火山爆发!火山爆发!火山爆发是件大事,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无论水手怎么阻拦,工程师还是决定要去。哈伯特也很想跟赛勒斯·史密斯一起去,但他不想再惹彭克罗夫生气了。
第二天,天刚亮,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就乘上套了两头野驴的大车,沿着“畜栏”路快速奔去。
森林上空有厚厚的乌云滚动,“富兰克林火山口”喷发出的煤灰色的灰尘看上去不断地融入乌云中。这些缓缓滚动的乌云,明显看出融有不同性质的物质,乌云黑沉沉的,格外浓重,并不仅仅是烟雾,还有粉状的岩渣,像白榴火山灰和细淀粉似的浅灰色灰烬,它们悬浮在厚厚的涡状物中间。这些灰烬非常细小,它们可以在空中停滞数月。1783年冰岛火山爆发后,火山粉尘停滞空中有一年多的时间,连阳光都遮住了。
这些粉尘一般都会降落,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赛勒斯·史密斯刚到“畜栏”,一种火药似的黑色粉末,就落下来了,地面立刻就变了样。树木、草地都覆盖了好几英寸的黑色粉尘。不过幸亏是东北方向的风,使绝大部分的乌云都被刮到了海面上空,并在那里散开了。
艾尔通说:“赛勒斯先生,你看,这真是少见。”
工程师回答说:“是很严重,这种白榴火山灰还有这种粉状浮石,所有这些矿石粉的喷出,说明火山内层的躁动很厉害。”
“难道就束手无策吗?”
“除了了解火山的发展状况外别无他法。艾尔通,您先照看下牲畜吧。我再往上走,到红河源头的那边去,看一下北山坡的情况。然后……”
“赛勒斯先生,然后怎样?”
“然后我想去一趟‘达卡地下室’看看,这样吧,两小时后我回来找您。”
于是,艾尔通进了“畜栏”的院子,一边照料岩羊和山羊,一边等工程师回来。这些动物好像有些不安宁,可能是对火山爆发的最初征兆有所反应。
这时,赛勒斯·史密斯正在东西的山梁分支的顶上冒险行走。他绕过了红河,来到了他和伙伴们他们第一次勘察时,曾经发现硫黄泉水的地方。
情况已大相径庭!过去只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根烟柱,而现在是十六根,它们像是被巨大的压力猛烈地推出来似的。空气中充满了硫黄气体、氢气、碳酸气,还掺杂着水蒸气。赛勒斯·史密斯分明感觉到火山凝灰岩在震动,但他还没发现有新熔岩的迹象。
工程师把“富兰克林”山的整个北山坡全看过以后,没有岩浆这一点是更加肯定了。火山口还只有滚滚的浓烟和火焰冒出。伴随浓烟的还有火山岩渣,喷出后便像冰雹似的落到了地面上。但是岩浆并没有涌出火山口,这说明火山物质还没有上涨到中央管口的最上方。
赛勒斯·史密斯心想:“我宁愿岩浆到达火山口!这样至少我能确定岩浆走的是老路还是有新的出口?但危险并不在这里!这点尼摩艇长早就预测到了!不!危险不在这里!”
恐怖的爆炸
第二天早晨,1月8日,在“畜栏”待了一天一夜,完成所有的事情后,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就返回“花岗岩宫”。
工程师马上召集大家,告诉他们“林肯岛”正面临着人力难以解决的、巨大的危险。
他有些激动地说:“朋友们,地球有些岛屿是和地球同在的,但‘林肯岛’不是这样,它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毁灭了,主要在于其本身的构造,这是无法避免的!”
大家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工程师,都感觉莫名其妙。
贾丁·斯普莱恩说:“赛勒斯,请解释一下!”
赛勒斯·史密斯说:“我来解释一下,也可以说,我来传达一下尼摩艇长向我所做的解释,就是我们那几分钟的秘密谈话所说的内容。”
大家惊奇地喊道:“尼摩艇长!”
“是的,这是他在临终前想给予我们的最后一次帮助!”
彭克罗夫喊道:“最后一次帮助!最后一次帮助!大家将会知道,他虽已去世,但仍会再给我们提供其他的帮助的!”
记者问道:“尼摩艇长说了些什么?”
工程师回答说:“朋友们,我们要明白,‘林肯岛’和太平洋其他岛屿不一样,尼摩艇长说,它的构造很特殊,它的地下构架早晚会四分五裂。”
彭克罗夫喊道:“四分五裂!‘林肯岛’!不可能!”虽然他对赛勒斯·史密斯极为敬重,还是忍不住耸了耸肩。
工程师又说:“彭克罗夫,请听我说,尼摩艇长提到的情况,我昨天在‘达卡地下室’勘察时,也注意到了。这个地下室是延伸到火山的,它和火山的烟囱仅一壁之隔,就是地下室后部的那面壁。开始,那岩壁已开始有裂痕和缝隙。在火山内部形成的硫黄气体,都从那些裂缝渗出来了。”
彭克眉头紧皱,问:“那又怎样?”
“是这样,我发现,在内部压力的作用下那些裂缝正在扩大,而玄武岩壁也渐渐开裂,用不多久岩洞里就会灌进海水的。
彭克罗夫还是不同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那样很好啊!就可以让海水浇灭火山了,这样一切都完结了!”
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是的,一切都结束了!等有一天海水冲过岩壁,涌进火山口,到达海岛深处,融入正在沸腾的岩浆,那这一天,‘林肯岛’就爆炸了。要是地中海的海水灌到埃得纳火山里去,西西里岛也会发生这种情形的。”
工程师说了这些非常肯定的话,大家都默不作声。他们已清楚了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