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呢?”纳布问。他一直兴致勃勃地听着谈话,此刻他用手向南边指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水手说。
“是的,什么也没有。”工程师补充道。
“那么,赛勒斯,如果‘林肯岛’距离新西兰或智利只有两三百海里呢?”记者问。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没有必要建造房屋,而是要造船了。到时由彭克罗夫负责驾驶。”工程师回答。
“赛勒斯先生,我时刻准备成为船长。等您设法建造一条能在太平洋航行的船只来。”水手说。
“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去造一条的。”工程师回答。
这是一群信心十足的人。他们聊着聊着,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不使用任何仪器,赛勒斯·史密斯如何才能看到太阳在小岛上空到达子午面?这个问题哈伯特不知道。
这些观察者当时的位置距离“烟囱”大约六海里,距离沙丘不是很远。也就是在那里,工程师被神秘得救。于是,他们在沙丘那边停下来休息。因为已经是快十一点半了,所以他们该准备午饭了。哈伯特到附近的小溪边去取水,这回他有了纳布带着的水罐。
他们在准备午餐的同时,赛勒斯·史密斯正在为天文观察做最后的准备。他在沙滩上选了一个很光洁的地方,海水退潮时,把这里冲刷得极为平整。这层细沙就像一面平镜,表面光滑,没有一个沙粒突出来。不过,这层沙子是否水平并不重要。一根六英尺高的细棍插在那里,插得是否垂直也不重要。相反,工程师把这根细棍向南倾斜,也就是向太阳的相反面倾斜,不要忘记,‘林肯岛’位于南半球,所以岛上的居民所看见的太阳运行的弧线不在南边的水平线上,而是在北边。
于是,哈伯特终于明白,工程师将如何确定太阳的中天,也就是说如何确定太阳已经到达子午面,确定当时的午时。他是通过细棍在沙地上的投影,在没有仪器的情况下,这个方法可以提供一个近似值,让他得到期待的结果。
这个投影变为最短时,就是正午。所以,为了确定最短的那一刻,只要注视着顶端就可以。赛勒斯·史密斯把细棍继续向太阳的反方向倾斜,这样投影就会拉长,也就更容易观察。的确,钟面上的指针越长,就越容易注视顶端的移动,细棍的投影正是钟面上的指针。
赛勒斯·史密斯认为此刻时间已到,于是跪在地上,把一些小木棍插进沙地为投影逐渐缩短做标记。他的同伴们看着他操作,对此抱有极大的兴趣。
记者拿着手表,准备记下最短一刻的时间。而且,赛勒斯·史密斯操作的当天,4月16日,也就是真时和平时相合之日,所以贾丁·斯普莱恩记下的时间,是华盛顿的真正时间,这样便于计算。
这一刻,太阳缓慢移动,投影逐渐缩短,赛勒斯觉得投影开始拉长了,就问道:
“现在是几点?”
“五点过了一分钟。”记者回答。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操作过程用数字记录下来,这不难操作。于是,他们看到,华盛顿和“林肯岛”的子午面相差整整五个小时,也就是说华盛顿此时已是傍晚,“林肯岛”正是中午。太阳绕地球作视动运动时,每四分钟移动一度,每小时移动十五度。15×5=75度
华盛顿的经度是77°3′11″,从格林威治算起是77°,美国人和英国人一致认为格林威治是经度的起点。华盛顿是77°,林肯岛则是77+75=152度,即西经152°。
赛勒斯·史密斯把这一结果告诉了同伴们,和计算纬度时一样,考虑到观测时出现的误差,他们可以确定,林肯岛位于维度35°到37°之间,经度在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150°到152°之间。
观测时误差可能为五度,每度六十海里,为了准确起见,经度和纬度的误差可按三百海里计算。
但是,即使出现了误差,在这一程度上,根本不会对他们的决定产生重大影响。结果很明显,“林肯岛”距离任何一片陆地都很远。如果移民们想乘坐一条简易、不结实的小船冒险航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根据工程师的测定,“林肯岛”的位置离泰地岛或帕莫图群岛起码超过一千两百海里,距离新西兰有一千八百海里,离美洲大陆四千五百海里。
赛勒斯·史密斯在记忆中搜寻,但并没有想起在太平洋上,有什么岛处于“林肯岛”所处的位置。
冶炼金属
4月17日,彭克罗夫醒来后第一个便问贾丁·斯普莱恩:
“嘿,斯普莱恩先生,今天我们干什么?”
“那得看赛勒斯想干什么了!”记者回答。
之前,工程师和同伴们充当过制砖工和陶器工。不过,这回他们要做冶炼工了。
昨天午饭过后,他们又进行了一次长达七海里的勘探工作。他们到了“颌骨海角”,那里是沙漠的边缘,属于火山地带。这里和“眺望岗”不同,没有那种高大的峭壁,这里的形状很奇怪。这南北两个海角,是由火山喷发的矿物质形成的。到了岬头,移民们开始返回“烟囱”。等他们回来后,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是个难眠之夜,一个重要的问题困扰着他们,那就是该不该离开“林肯岛”。
“林肯岛”和帕莫群岛之间的距离有一千两百多海里,这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无论如何,一条小船是无法穿越的,而且冬季马上就要来临,那时的气候相当恶劣,也不适宜远途航行。对于这一点,彭克罗夫非常肯定。而且,就算造一艘简易的船,对于此时的岛民们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没有工具。即使是最简单的小船也需要锤子、斧头、锯子、横口斧、刨子、木工钻等工具,制造这些工具是需要时间的。最后,他们商量决定,准备在岛上过冬,找个比“烟囱”更舒适的地方安身,等冬天过去再说。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该如何利用铁矿,工程师已经发现岛的西北部分有铁矿层存在。他们可以从铁矿中提炼铁,或变成钢。这些矿藏一般都不是纯净的,大部分和氧或硫结合在一起。赛勒斯·史密斯带回了几块样品,其中一块就是磁铁矿石,并没有经过碳酸化,还有一块是黄铁矿石,也就是硫铁矿石。前一种矿石,也就是所谓的氧化铁,可以通过煤来还原,通过高温去掉氧,得到纯净铁。在还原的过程中,矿石必须经受高温的煅烧。当然,还有更为快速的方法,就是“加泰罗尼亚冶炼法”,这种方法的优势在于过程简单,只需一道程序就能得到纯净铁。还有高炉冶炼法,首先将铁矿石熔化,然后再将铁矿石变成铁。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去掉3%~4%的煤。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需要的是铁,可不是那些熔化的铁矿石。因此,他要选择最为便捷的方法。况且,他发现这种氧化铁矿石本身含铁量很高。这种氧化铁矿石的形状属于排列杂乱的块状物,颜色是深灰色,并能产生一种黑色粉末,能结晶成正八面体,提供一种天然磁石。在欧洲,这种矿石可以用来冶炼一级铁,瑞典和挪威就有很多的此种矿石。离铁矿石层不远,就是泥煤矿层。这些移民们已经利用过煤。这两种生产资料离得很近,对于炼铁来说非常方便。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要炼铁了,赛勒斯先生?”水手问。
“是的,不过炼铁之前,我们先要去小岛上捕猎海豹。我相信你会喜欢的。”工程师回答。
“捕猎海豹?”水手对记者说,“难道炼铁需要海豹吗?”
“既然赛勒斯这么说,那就是吧!”记者回答。
工程师离开了“烟囱”。尽管彭克罗夫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他也为捕猎海豹做准备去了。
赛勒斯·史密斯、斯普莱恩、彭克罗夫、哈伯特和纳布在海滩集合。等海水低落时,他们涉水去对面的安全岛。很快,海潮已经落到了最低点。于是,岛民们轻松地穿过了海道,膝盖以上都没有湿。
赛勒斯·史密斯是第一次登上这座小岛,其他同伴则是第二次了。这里是气球把他们抛向的地方。
他们上岸后,数百只海雀在眼前,用天真的眼神望着这几位来访者。岛民们手持木仗,可以轻松地打死它们。可是他们并不想这么做,这可是徒劳的屠杀,还会惊扰那些两栖动物,它们就在不远的沙地上。周围还有一些企鹅,它们的翅膀已经退化得很短,上面的羽毛就像鳞片一样。
移民们小心翼翼地朝北面前进,地面上布满了小坑,成了某些水鸟的窝。在小岛的尽头,水面上出现了一些游动的大黑点。这就是他们要捕猎的海豹。
不过得让这些海豹上岸,才能捕猎它们。这些海豹骨盆狭窄,体毛短密,身体就像一个锥形,而且它们游水的能力超强,所以在海里抓它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它们上岸后,情况就不同了,它们的足肢短小,只能缓慢地爬行。
水手对这种动物很熟悉,建议等海豹们上岸晒太阳时,再行动。它们上岸后,很快就会昏昏睡去。那时切断它们的退路,敲打它们的鼻子,就很容易得手。于是,狩猎者们躲在了岩石后面,静静地等待时机。
一个小时之后,海豹们果然来到了沙地上,一共有六七只。哈伯特和水手离开岩石,绕过小岛的海岬,从后面去猎捕它们。这样也就切断了海豹的后路。同时,赛勒斯·史密斯、贾丁·斯普莱恩和纳布三人沿着岩石爬行,准备与海豹搏斗。
突然,水手高大的身躯出现,发出一声喊叫,工程师和同伴们连忙扑到海豹中间。这几只海豹,有两只遭到了猛烈的攻击,死在了海滩上,其余的则逃回了大海里。
“这就是您要的海豹,赛勒斯先生!”水手朝工程师走去。
“好的,我们将用它们做炼铁炉的风箱。”工程师回答。
“风箱?”水手大声说,“原来如此,这些海豹真走运。”
是的,工程师打算用海豹的皮制作鼓风机,这可是炼铁中不可或缺的工具。这两只海豹的体重属于中等,体长不超过六英尺,它们的头和狗有些像。这两只动物重量很大,没有必要抬回去,于是纳布和水手就在海滩上剥皮。工程师和记者利用这个时间对小岛进行了勘察。
水手和纳布完成了工作,大约用了三个小时。现在工程师得到了两张海豹皮,打算直接使用。
接下来,他们只等海水退潮,回到“烟囱”。
把海豹的皮绷在木框上,使其撑开,让它能储存空气,还不能留有太多缝隙,这可不是件容易的活。赛勒斯·史密斯唯一可用的工具就是托普的项圈改造的薄钢片,但是工程师的手是如此的灵巧。他的同伴们也是一样的聪明,一起协助他。三天之后,他们的新工具,鼓风机诞生了。这台鼓风机是在炼铁时往铁矿石中注入空气之用,这可是冶炼工作不可缺少的工具。
4月20日清晨,移民们开始了冶炼工作。记者将这一切记入了日记中。工程师决定在煤矿和铁矿的地面上进行操作。据他的观察,矿物层位于“富兰克林峰”的分支中间,大约六海里的路程。如此长的距离,不可能天天往返于“烟囱”间,所以大家商量,用树枝搭帐篷就地过夜,以便整天整夜地完成这项重要工作。
计划已经商定好。清晨,他们便出发了。纳布和水手用筐拖着鼓风机,筐里还放着食物,包括动物的和植物的。不过他们并不担心食物的不足,因为食物可以随时补充。
他们从树林穿过。从东南到西北,那是树林最为茂密的部分。他们要开辟出一条通道,从“眺望岗”一直到“富兰克林峰”,这条路将成为重要的交通道路。那些树木长势极好,哈伯特又指出了几种新品种,其中有一种是龙血树,水手则叫它“假韭葱”。这种树长得很高大,却和洋葱、细香葱、芦笋一样,属于百合科。这些龙血树的木质根可以煮熟食用,味道极好。而且经过发酵之后,还能生产出可口的饮料,所以他们储存了一些。
穿过森林的这段路十分漫长,他们用了整整一天,不过这也让他们有机会观察动物。托普负责追捕动物。它在草丛和荆棘中跑来跑去,将各种动物赶了出来。记者和哈伯特射杀了两只袋鼠,和一只像刺猬又像食蚁兽的动物。这种动物缩成了一团,浑身是刺,而且爪子掘地,舌头伸出,上面满是昆虫。
“不知把它煮在锅里时,它会像什么?”水手说。
“像一块美味的牛肉。”哈伯特说。
“这就足够了!”水手说。
在这次的远足中,他们还发现了几只野猪,并没有攻击他们。除此之外,就没有遇到更凶猛的野兽。有一次,记者看见了一只动物,以为是熊,走近一看,那只动物在树枝之间。随后,记者确定这是考拉。于是,他专心了画起来。这种动物并不可怕,就像一只大狗,毛色灰暗,可以爬到树上吃树叶。他们并没有打扰这种动物,记者的素描也已经完成。他给这种动物起名为“考拉”。接着大家继续赶路。
傍晚5点左右,工程师示意大家该休息了。他们身处森林之中,几百步远的地方就是红河,所以喝水并不成为问题。很快,露营地找好了,在森林的边缘,树木之间。他们用爬藤把树枝交织在一起,糊上黏土。就这样,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搭建了一个茅屋。在这里,足可以让他们栖身了。明天的计划是进行地质勘探,而今晚的晚餐已经准备好,烤肉钎在熊熊的篝火上翻动。八点,留一个人负责看火,还有观察周围是不是有猛兽袭击,其余的人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4月21日,工程师带着哈伯特去勘探地层,并捡到了一些矿石样品。工程师发现了与地面齐平的矿层,就在红河的源头,一个山梁分支的侧下方。这些矿石含铁量极为丰富,杂质易于溶解,完全适用于工程师打算用的简易方法冶炼,即加泰罗尼亚冶炼法。不过工程师对此还进行了简化,类似于科西嘉岛上的人们使用的方法。
严格来说,加泰罗尼亚冶炼法需要建造炼炉和坩埚,矿石和煤在炉中一层一层交替摆放好,接着其反应并还原。可是,赛勒斯·史密斯简化了这一步,决定不搭建炼炉和坩埚,而是将煤和矿石摆成一个立方体,中间用鼓风机鼓风。这可能是非常原始的方法,不过也会是个成功率很高的方法。
矿石、煤都已经准备好,可以说不费什么力,就近取材。这些都在地面表层。他们把矿石砸成了小块,用手除去表面的杂质,然后将煤块和矿石一层一层堆起来,就像烧炭工把木头烧成炭时的工作一样。经过这样的摆放,鼓风机注入空气,煤转化成碳酸,接着转化成氧化铁,氧化铁还原成铁,释放出氧气。
工程师利用这种方法操作,海豹皮鼓风机放在矿石堆的旁边,鼓风机的顶端放了一根耐高温的陶土管子。当然这是提前烧好准备用的。由木框、纤维绳和平衡锤等构件构成的鼓风机,将空气吹入矿石堆中,空气提高了温度,也有助于提供纯铁的化学反应。
这种操作并不容易,移民们非常耐心,创造性地完成了全过程。他们成功了。最终,他们提炼出了呈海绵状的熟铁,接着要经过锻打,清除杂质。可是,用什么锻打呢?移民们连一把锤子也没有。
第一块熟铁被装在了一根木棍上,这就是第一把锤子。第二块熟铁在花岗岩上锻打,终于他们得到了一块虽然粗糙但是却可以利用的金属。
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和辛苦,4月25日,岛民们打造了好几根铁条。接着制成了一些工具,比如钳子、镊子、十字镐和锄头。水手和纳布称这些工具是精美的杰作。可是这种金属,处于纯铁所发挥的作用是很有限的,需要得到钢铁才行。可是,钢是铁和碳的合金。得到脱碳钢的方法,是除去生铁中多余的碳;得到硬化钢的方法是通过渗碳获得。
工程师决定炼制后一种硬化钢,毕竟他已经拥有了纯净铁。他把铁和煤末放进用耐高温陶土做成的坩埚里,于是,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