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麦克那布斯少校,地图在这里。看,在智利海岸的鲁美那角和卡内罗湾之间,也是一条37°的纬线。我们可以从这一端出发,然后穿过阿罗加尼亚之后,翻越绵延在安杜谷火山一侧的山坡,经过内乌康河还有科罗拉多河。之后就进入了潘帕斯大草原。然后再走过盐湖、瓜米尼河、塔巴尔康,就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省里面了。又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爬上那里的坦迪尔山,一路走着,最终就到达大西洋岸边的马达那斯角。在这路途中,我们仔细观察,一定会发现遇难海员的一些线索的。”
巴加内尔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眼睛也没去瞧桌上摊着的地图。对于他来说,地图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都仔细阅读过一些著名学者,如佛勒雪、洪宝、毛里纳、米艾尔,还有多比尼等人的著作,所以对南美洲的地形都能熟记在心中。在列完这一大串的地名之后,他又说道:
“亲爱的朋友们,其实我们越快行动就越好。要知道这条路比较笔直,三十天的工夫就可以走完了。即使遇到大风阻挠,‘邓肯号’也会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先到东海岸等候的。”
“先生,照你的话说,”约翰·孟格尔船长说道,“其实‘邓肯号’应该在哥连德角还有圣安托尼之间巡航等候,是吗?”
“对,正是!”
“那这次深入陆地的长途旅行,谁去参加比较好呢?”格里那凡爵士问道。
巴加内尔掰着手指做计划了:“我觉得,人越少越好,因为这一次不是向印第安人宣战,而是打听格兰特船长的情况。在人员的安排上,我觉得格里那凡爵士一定要去,而且理所当然的,还是我们的队长;少校也应该参加,当然,不要遗漏你们忠诚的好朋友和仆人,巴加内尔先生……”
“我也要去!”小罗伯特大声喊道。
“亲爱的弟弟呀,不要乱叫!”姐姐玛丽大声制止说。
“为什么不让这孩子去呢?”巴加内尔帮着小罗伯特说道,“其实,旅行对年轻人来说,是一种极佳的锻炼方式。所以,除了这四个人之外,还可以加上‘邓肯号’的三位水手……”
“阁下呀,怎么没我的份呀!”约翰·孟格尔船长回答道。
“亲爱的约翰先生,”格里那凡爵士说道,“我们计划是把女乘客都留在船上,这么做,是为了把最亲爱的人留在船上。像你这么热情又细致的船长不去照顾她们,谁又能照顾她们呢?”
“我们陪你一起去,难道不好吗?”海伦夫人说着,脸上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眼睛紧紧盯着格里那凡爵士。
“亲爱的海伦,”格里那凡爵士说道,“我们觉得,这次远行花费的时间不会很长。所以分别,也只是暂时的……”
海伦夫人沉思道:“好的,我知道女士们是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添麻烦。还是你们去吧,祝一切顺利。”
“而且连旅行都说不上!”巴加内尔先生接上格里那凡爵士的话,自言自语说。
“连旅行都算不上,那算是什么呀!”海伦夫人追问道。
“只是走马观花浏览一番而已了,因为这既不考察,也不访古看名胜。”
当巴加内尔说完之后,这次交谈也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意见完全统一。就在当天,大家都做了出行的准备,并且一致决定,不要大肆宣扬,因为这很容易惊动当地的土著人——印第安人。
这次去陆地的出发日期,选择在10月14日。格里那凡爵士在挑选水手的时候,这些水手都踊跃报名,争着要去,弄得爵士一时不知道选谁。实在没办法,就只好抽签选择,结果有三个水手幸运选中:大副汤姆·奥斯丁、水手威尔逊和穆拉迪。这三个水手中,汤姆·奥斯丁体格强壮,力气过人;穆拉迪呢,比当时的汤姆·赛纳斯汤姆·塞纳斯,伦敦闻名遐迩的拳王,在当时没有一个对手能够战胜他。还要威猛。
现在,格里那凡爵士为出行积极准备着。他要求队伍的人一定要按时出发。孟格尔船长也丝毫不松懈,为游船储备了许多燃料,以便能立即下海航行。而且船长还想着,一定要比格里那凡爵士一行先到阿根廷海岸。由此可见,在年轻的船长和格里那凡爵士之间,展开了一场比赛。
预定的时间——10月14日终于来到了,“邓肯号”船上的人们,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在快要出发之前,全体人员都坐在方形厅等候。此时的“邓肯号”游船,在海风中扬起了帆,螺旋桨猛烈拍打着塔尔卡瓦诺湾海面的清波。格里那凡爵士一行队伍,包括爵士、巴加内尔、麦克那布斯少校、小罗伯特、奥斯丁、威尔逊、穆拉迪,各自都携带上马枪和高特手枪,做好离开“邓肯号”的准备。海岸上一个向导,正在拉着骡子,在水栅栏边等候着。
“出发的时间来到了!”格里那凡爵士庄重地宣布。
“我的朋友们,你们放心地去吧!”海伦夫人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平静地说。
格里那凡爵士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爱妻,小罗伯特也高高蹦跳起来,紧紧搂住了自己姐姐的脖颈:
“就是现在,我的伙伴们!”巴加内尔说,“我们再一次握握手吧!期待大西洋岸边再次重逢!”
这时候,大家不再是握手,而是紧紧拥抱着可敬的学者,预祝这次行动一切顺利。
大家全部都登上了甲板,一起目送这七位远行者离开“邓肯号”。没多久,这七个人来到了码头;“邓肯号”也仅仅贴在码头的岸边行驶,离岸最多只有半链之远。
海伦夫人在船的楼舱上,发出大声的呼喊:
“我的朋友们,祝福上帝保佑你们!”
“夫人,上帝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巴加内尔答复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互相帮助的!”
“现在,开船!”约翰·孟格尔船长下令道。
“那我们走吧!”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这一方面陆地的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快马加鞭沿着岸边的方向行走;另一方面,“邓肯号”也开足马力,向远处的大洋行驶。
在智利旅行
格里那凡爵士的旅行队,在智利国内走着。这旅行队的队员,一共有六个大人,还有一个孩子。带领这旅行队的本地人,是一个在当地生活了二十年的英国人。他在智利的行业,也就是租骡子给旅行者,并带旅行者走过高地岩的各处隘口。这英国人在智利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同骡子、印第安人打交道,但一直都没忘记过自己的母语,所以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和他交流没什么障碍。在爵士看来,这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因为巴加内尔学到的西班牙语,当地人真的听不懂。
在智利语中,骡夫的头头,就叫做“卡塔巴”。这个英国的骡夫头,原籍是英国人;为了组建骡队,他雇用了两名本地的骡夫,本地话叫做“培翁”;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来作为助手。骡夫主要工作是负责照顾驮着行李的骡子,作为助手的小男孩,则骑在本地人叫做“玛德琳娜”的一头小母马上。这小母马脖子上系着铃铛,走在骡队的最前面,跟在背后的是十头骡子。在这十头骡子中,格里那凡爵士一行就骑了七头,“卡塔巴”自己骑了一头,另外的两头骡子驮着旅行者的行李和几匹布。装载这几匹布的目的是和平原地区的商人套近乎。骡夫“培翁”跟着骡子徒步走。这一番充足的装备,人们自然能够安全穿越智利,而且旅行的速度也不慢。
翻越安第斯山,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有体格强壮的骡子才能担当重任。在所有翻山越岭的骡子中,只有阿根廷的骡子才是最适合的。因此当地人非常注重对阿根廷骡子的饲养,使得这一种骡子比原始种类的体格,还要强壮十倍。阿根廷的骡子,对饲料也不是十分挑剔,它们每天只喝一次水,在八小时内,可以走十英里的路程,而且还能负载很重的货物,完全能够驮着十四阿罗伯智利当地人的一种计量单位,一个阿罗伯的重量,相当于11公斤重。的货物。
在连接这两大洋的道路上,中间没有什么客栈。旅人在路上,只能吃肉干、辣椒拌饭,还有一些随处可见的猎物;喝的水,只能是山里的瀑布水以及平原上的溪水,而且为了给水提提味,需要滴上几滴甜酒。所以每一个旅行者都携带上牛角壶,里面装的自然是这种甜酒。不过当地人也提醒外地的旅行者,这种甜酒不能多喝。因为在这些地区,甜酒容易令人的神经系统受到刺激,所以对人是百弊而无一利。休息用的被子、褥子都用绣花宽边带系着,放在马鞍子的上面。这种马鞍是当地生产的,本地语叫做“勒加驮”,是由当地生产的羊皮所制作成的。在马鞍一面被硝光了,另一面上还留着羊毛。旅行者裹着这种被褥休息,会感到非常暖和,不用害怕夜间会受潮受凉,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格里那凡爵士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同时也是一个能入乡随俗的旅行者,能适应当地的各种风俗和风土人情。在这次出发之前,他都为自己的旅伴,准备了当地的智利服装。当巴加内尔和小罗伯特,这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头套进智利的大斗篷、脚穿上长皮靴子时,乐得高高蹦跳。这大斗篷,智利语言中叫做“篷罩”,是一块格子花的呢子布,呢子布的中间挖了一个洞;皮靴的质料,是小马后腿上的皮制作成的。格里那凡爵士这一旅行队的骡子,装扮得十分漂亮。骡子的嘴上,嚼的是阿拉伯式的嚼铁;驴的两端,是皮制作成的缰绳,人们可以当做鞭子来使用。在驴子的头上,都配有金光闪闪的络头;驴的背上是颜色鲜艳的褡裢,里面装的自然是食用的干粮。巴加内尔性格一直都是粗心大意,骑上去的时候,总要被骡子踢几下。等到他又爬上鞍子的时候,就能悠哉地坐在上面了。这时候,巴加内尔还把望远镜挂在腰间,一直形影不离地伴随他;脚上紧踩着脚蹬,缰绳松弛拿着,由骡子独自信步漫走。他对这坐骑十分满意,感觉这骡子受到了很好的训练。相比之下,小罗伯特截然不同,一爬上骡子的背,就是一副一流骑手的严肃模样。
这支骡队就这样出发了。此时,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尽管炙热的太阳垂挂在天空,但因为海水气温的调节,空气却显得非常凉爽。这一旅行队伍,先沿着曲折的塔尔卡瓦诺湾海岸边疾步前进,沿着这方向,再向南走三十英里,就到了37°纬线的末端了。在第一天,骡队在一片干涸的滩涂地芦苇丛中行走,旅行的人们都不说话,脑海里萦绕的是船上的分别话。虽然“邓肯号”冒出的浓烟,已经消失在无边的天际中了,但还在大家记忆里浮现。除了那勤奋好学的地理学家,在骡背上自问自答练习西班牙语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言不发。
不仅仅是爵士队伍里的人不吭声,连骡队的头头——“卡塔巴”也很少开口,即使对“培翁”也很少说话,这是他工作的要求。这两个“培翁”都堪称是旅行的专家,很明白自己的职责,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当骡子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吆喝一声,催促骡子快走;如果再不走,就对准它们,砸上一个小石子,骡子就立即赶快向前走。当兜带松的时候,或者牵着的缰绳松弛了,培翁们就立即脱下了斗篷,然后蒙住骡子的脑袋,把缰绳或者兜带弄好,之后收回斗篷,让骡子继续向前走。
骡夫们的生活习惯,一般是早晨八点的时候吃饭。吃完饭就出发,一直走到下午四点钟就停下了,在附近过夜。格里那凡爵士很尊重这一习惯。这一天,这骡队正走在海湾南端的阿罗哥城,卡塔巴发出休息的指示时,全队也就停止前进。这时候,格里那凡爵士一行队伍,还没有离开大海的边缘,要继续向西走上二十英里,才能走到卡内罗湾,最后到达37°线的端点。这么做,是因为在临海的地区,四处寻找,都还是找不到一丝沉船的踪迹,如果再这样寻找下去,也是一无所获的。所以格里那凡爵士的队伍,只能把阿罗哥城作为出发点,从东走去,沿着陆地一条笔直路线继续向前走,走到另一端的海岸上。
在阿罗哥城里,骡队的队员们,在一处十分简陋的小客栈里住了下来。
阿罗哥城,其实是阿罗加尼亚的首都。这国家的国土长约有一百五十英里,宽则有三十英里。城里的居民大多数是毛鲁什族毛鲁什,意思是阿罗加尼亚人,是西班牙人为当地居民所取的名字。是智利民族的一个分族。著名诗人爱尔西拉爱尔西拉(1533—1596),西班牙著名的军事家,也是著名的诗人,曾写有史诗《阿罗卡那》。曾经用优美的诗句赞美过他们。整体上来说,毛鲁什族身体强壮,性格比较高傲,是整个美洲中唯一没受外族统治的民族。西班牙人曾经统治过阿罗哥城,但毛鲁什族从没服从统治过,就如同今天抵抗智利人一样,反抗西班牙人的统治。他们英勇的反抗,最终获得了国家的独立。现在,独立的国旗——蓝底白星旗,仍然在山顶上构筑的防御工事中,在风中高高地飘扬着。
格里那凡爵士、巴加内尔还有“卡塔巴”,在其他人吃饭的时候,独自在有茅草顶的房屋间,悠闲地散着步。这个阿罗哥城,仅可以看的东西是一座教堂、一座修道院。格里那凡爵士很想从当地的居民中,了解到一些关于“不列颠尼亚号”沉船的线索,可是都是毫无收获。巴加内尔所说的西班牙语,这城市居民都是听不懂。因为巴加内尔自己也不知道,这里的居民说的都是从智利直到麦哲伦海峡都通用的本地土语——阿罗加尼亚语,根本不会西班牙语。所以巴加内尔说得再好,他们就是听不明白。格里那凡爵士也有一些灰心,因为既然语言不能交流,只能靠眼睛去观察摸索了。但是令他兴奋的是,可以在本地看到毛鲁什族各种不同类型的人。这些毛鲁什人,有些身材十分高大强壮,脸廓是扁平状的,肤色则是古铜色,下巴上都没毛,脑袋非常宽大,目光中充满各种疑惑,披散的是又黑又长的头发,给人的感觉是如同无用武之地的军人,威猛但又无所事事。但毛鲁什的女人们却很能吃苦,整天都是忙碌不停,在那里不停地刷马、擦拭武器、打猎还有耕田犁地,这些男人的重活都是女人们干。除此之外,这些女人还需要抽出时间编织斗篷——一种蓝色的“篷罩”。编织这种斗篷一般要花费两年的时间,最便宜的话也要卖上一百美元。
从整体上来看,这些毛鲁什人风俗是粗野,并且放浪不羁。人类具有的一些坏习惯他们都沾上了,唯一值得称赞的美德是自强自立。
“我觉得,他们很像是斯巴达人!”在巴加内尔散步回来之后,坐在院子里和大家吃饭时,忍不住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