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接你,也是来送你——回门。”秦少白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艰难。
区舒云一怔,几乎疯狂地叫起来,“可那个李重光是假的!不是你的学生! 他是个黄包车夫!”
秦少白十分镇定,“我知道。”
区舒云愣住了,“你知道?”
“你听我说。”秦少白拉着区舒云坐正,“只要他还没招出他是假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把他救出来,否则落在铁山手里,他是替身的事一旦暴露,李玉堂就救不出来了,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包括你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原来,秦少白一直关注着李玉堂被抓、阿四被抓的事。
“你知道他是假的,你还让我跟他成亲?”区舒云眼泪涌了上来,“你……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救李玉堂?”
“舒云,真的李重光是我的好学生、好同志,在香港开会时,他跟我争当孙先生的替身,他成功了,牺牲了。他的父亲李玉堂,是我多年好友,一直资助同盟会革命,他只求我一件事,就是保住李重光的命,可我没做到,不但没做到,因为重光做了孙先生的替身,铁山要揪住这件事一查到底,想搞倒李家,重光的奶奶又在重病中,想见重光最后一面,我向李玉堂提议,找一个替身,安慰老太太,也希望能侥幸瞒过铁山的追查。后边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区舒云呆住了,“他说认识你是真的,这个……八号?”
秦少白点头,“阿四是个黄包车夫,他需要一笔钱给女友治病,所以接了这个活儿,他本来在婚礼前后就要走,可他很仗义,为了救李玉堂,又留下了。”
区舒云使劲回想,好多事情渐渐明白了。
“舒云,我这辈子就欠李家父子的,永远也还不上,现在我又欠了阿四的,必须把阿四救出来,才可能救出李玉堂,我只能求你帮忙。”秦少白诚恳的请求。
区舒云摇头。
秦少白不知说什么好。
“这不是帮忙。这是必须做的事!”区舒云逐渐冷静了下来。
秦少白一愣。
“这个八号……阿四很够意思,我必须救出他来!”区舒云往外看,“快到家了,我负责逼我爹救人!”
秦少白十分感激,“舒云。”
区舒云忽然想起什么,“可是,如果阿四已经招供了他是替身,那就没办法了。”
秦少白点头。
“他会招供吗?这个阿四……好像挺扛不住的,你觉得呢?”
两人面面相觑,秦少白也没有把握,叹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区舒云望着外面的黑暗,车停下了,巡抚衙门四个字映入眼帘。
只有她不想见她爹,她爹却还是第一次不想见她。巡抚府书房门前,区舒云气急败坏抬手给了赵总管一个耳光,“你敢拦着不让我见爹?”
“小的不敢!”赵总管面不改色,躬身赔礼,“老爷真的不在家,已派人各处衙门找去了,至于这书房——小姐想了,没老爷的话,谁敢拦着小姐!”
话已经很明白了,区舒云又急又怒,跳脚冲书房里喊道:“爹!我是舒云啊!您不疼女儿了?让我进去,我有话说!”
房内无声。
大姨太急急忙忙赶来,直热了一头汗,“小姐稍安毋躁!先回房歇着,姑爷吃了官司,老爷是一省的父母,焉能不知?这会儿怕是已经张罗着救人了!只等老爷回来,天大的事情也有法子!”
区舒云冷哼一声,“得了吧姨娘,您这些年算是得了我爹的真传了!这叫什么?观风向、试深浅、脚底抹油?这套墙头草功夫我也略知一二,可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李家的媳妇,李重光是区抚台的女婿,赖不掉!他出了事,你缩头也躲不过去!”最后几句,区舒云是提高了嗓门冲着书房内喊道。
大姨太讪笑,“小姐这是把话说哪了!”
区舒云见暂时闹不出结果,不再理会大姨太,转身喊道:“桃花,叫他们备车,咱们回去!”
“小姐要回哪?”
“废话!娘家爹不见,我自然先回婆家!”
赵总管上前拦住她,“老爷走时交代过,小姐回来了,务必多住几天。”
区舒云竖起眉毛,“这是要扣住我?”
大姨太赔笑道:“谁也不敢,不过李家最近也真是倒霉,小姐一人在那边,老爷和我们岂能放心?只等过了这个坎,再送小姐回去!”
赵总管大声吩咐道:“来人!送小姐回房,多几个人屋里屋外伺候着。各门上都给我仔细着点,没老爷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府!”
家丁、下人、丫鬟、婆子们立马围了一群,“请小姐回房歇息!”
“行!算你们狠!”见此阵势,区舒云气得牙根直痒,可知道这都是父亲的安排,闹也没用,只好一跺脚走了。
小丁回到李府,众人迫不及待问起区舒云的情况,得知根本没让她进门,区巡抚还把女儿用养病的理由扣住,把小丁客客气气地给撵了回来,老太太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曹氏傻眼了,徐氏暗自高兴,只有李重甲不动声色。
“重甲回来了!”老太太望向李重甲,“你在区大人手下当差,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重甲不慌不忙道:“区大人何其精明!叔父摊上刺杀官司,凶险是凶险,可证人都死了,他不过是顺水人情,可这回重光……只怕是证据确凿,区大人也不敢出头了!”
老太太忧急,“究竟是什么证据,可有消息?”
“重甲费尽心机才得着消息,据说……是一张照片,重光兄弟跟别人的合影!”
曹氏问道:“跟谁?”
“孙文、秦少白。” 李重甲重重说出两个名字。
徐氏满脸夸张的惊诧,“莫不是那乱党头子孙文?天爷!那可是死罪!”
曹氏脸一白要晕,丫鬟赶忙扶住。老太太也眉头紧皱,闭上眼,颓然倒在卧榻上。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徐氏心情不错,殷勤地上前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也不必太难过,自己身子骨要紧,儿孙自有儿孙福,重光也是的,老太太这么疼他,自当好好念书为李家长脸,偏这么大胆,学人家闹起乱党来!现如今害了自己,还赖老太太为他担忧,岂不是不孝?好在李家子孙也不都像他,事已至此,老太太也得往宽处想,就算重光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还有重甲……”
话没说完,老太太一口啐在她脸上,“嚼舌头的狠心婆娘!你把话说明白了,哪三长哪两短?官府的告示还没出,你倒先把他治了死罪,你就这么盼着他死?他死了于你又有什么好?!”
徐氏又羞又恼又怕,愣在原地。
李重甲淡淡开口,“母亲且先退下吧,不要再惹老太太生气!”
徐氏掩面而去。
老太太正色道:“重甲,你是李家长房长孙,男子汉大丈夫,别听那些心窝子浅的女流之辈嚼舌头。你叔叔和重光遭难,这个家得靠你了,不管用什么法子,花多少钱,也得救他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