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的惊呼,阿纯触电般从门内退出,站立不稳,顺手扶住墙壁,面色苍白,表情惊恐。
阿四蹲在满是血的地上,痛苦地看着,闭上了眼睛,他猛地站起身来,拉着阿纯跑出了客栈,上了汽车,飞一般地开走,车里,阿四脸色苍白,空洞的双眼望着窗外。
阿纯流着泪,“小丁哥真死了?会不会还有救?”
阿四摇了摇头,眼泪无声地流着,“血都流尽了,小丁……小丁……”
“那咱们,总得替小丁哥收尸吧?”
阿四沉痛地摇头,“那地方不能久留,有危险。”
阿纯脸上的恐惧更浓了,“阿四哥,你可一定要小心!”
阿四机械地点点头。
阿纯眼神虚了,心有余悸,“是谁杀了小丁哥?”
阿四眼神茫然,他回到家,径直去找区舒云,得知小丁被杀,区舒云也十分惊讶悲痛,
心有余悸地道:“还算你反应快,迟走一步,杀小丁的人就是你了!”
阿四恨恨地, “设好了套等我来钻。”
区舒云沉吟,“看来小丁一定知道运空枪的蹊跷,有人不但要灭他的口,还要嫁祸给你。”
阿四脱口而出, “铁山!”
“铁山有必要暗杀吗?他为什么要嫁祸给你?”
“逼着我死心塌地投靠他!还能有谁?”
区舒云担心,“这得慢慢琢磨。不管是谁,你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以后要格外小心。”
阿四郁闷,“嗯。”
“不早了,赶紧歇着吧,明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你先去,我伺候爹睡下。”
区舒云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区巡抚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
阿四出现在他身后,苦恼地自言自语,“爹呀,我也快疯了!您脑子好使,暂时不疯一会儿,帮我想想这是谁,黑了心的!杀小丁,一门心思要害我!”
“是李重甲。”区舒云缓缓开口。
阿四愣了,他惊骇地来到区巡抚面前蹲下,“谁说话?是你吗爹?”
区巡抚呸了一声,“屋里就俩人,不是你,就是我。”
“您刚才说什么?”
“杀小丁的,害你的,都是李重甲。”
阿四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迟疑地道,“爹,您疯得更厉害了!”
区巡抚冷笑,“我从来就没疯过。”他的眼神已完全是从前的模样!
阿四结巴着,“您之前,一直在装疯?”
“不装,早没命了。”
“那怎么回了家还装?”
区巡抚冷哼,“想瞒李重甲,就要瞒你和舒云,你们哪有他鬼,尤其舒云,心里装不住事。”
“爹,您大概搞错了,重甲——”
区巡抚笑,“弄不明白?”
阿四摇摇头,又点点头。
区巡抚道,“把灯关了,拿上灯笼回屋,灭了灯笼,悄悄回来,我慢慢告诉你。”
区巡抚说得平静而郑重,阿四愣了,他缓缓起身,向窗外望去,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
书房外,阿四提灯,紧张地四下一望。花木摇曳,暗影重重,极为安静。他转身走了。
小树丛中,李重甲紧紧盯着远去的灯笼,灯笼消失在月亮门后。
李重甲看了看黑洞洞的书房窗口,走了。
李重甲卧室里,帐内,夏荷一脸忧虑,在枕上辗转反侧,老太太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我把重甲交给你了,他心不正,胆子又太大,有你在他身边,我还放心些!”
仙客来客栈三楼8号房,门虚掩着。门被推开。床上,小丁惨死血泊中!
李重甲哼唱戏文的声音传来。夏荷吓得一激灵,翻身向里。
李重甲进屋,心情不错。他除衣上床,眼前是夏荷玲珑的背身,他伸手搂住了夏荷的肩。夏荷一激灵。
李重甲脸色稍变,沉吟片刻,开口道,“晚饭那会你出去了?”
“嗯。”
“去哪儿了?”
夏荷不敢回头,“冬梅要出嫁,去她娘家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姐妹一场……”
“怎么不用家里的车?”
“她家巷子窄,路又不好,怕赶车的小刘不爱去。”
“不爱去就叫他滚!”李重甲伸手将夏荷扳过来,“如今你是主子,硬气些,有个主子样!”
夏荷挤出一丝笑,“嗯。”
李重甲柔声道,“贺礼多封点银子给冬梅,毕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那我替她谢你!”
李重甲嘿嘿一笑,一把将夏荷揽过来,剥开贴身小袄,露出火红的肚兜和雪白的脖颈。
夏荷柔顺地闭上眼。李重甲翻身压在她身上。
喘息声中,夏荷睁开眼,满眼忧惧。
此时,区巡抚还在教自己的这个傻女婿。
“听明白了?”月光下区巡抚的脸格外沧桑,阿四一脸震惊,下意识地点头。
“结论呢?”
阿四张着嘴,仍然难以置信。
“帮我坐起来点。”区巡抚皱起脸,艰难地撑起肥胖的身体,“一天没动,腰都快断了!”
阿四忙扶他坐起,垫上软靠垫,“您难受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疯了嘛!”
阿四这才意识到区巡抚吃了多大的苦,眼圈红了。
区巡抚坐定,喘匀了气,缓缓开口,“从新军起义,直到今儿晚上小丁丧命,咱爷俩,加革命党,步步落后,节节败退,满盘皆输!谁赢了?谁赢得最多?”
阿四眨着眼,若有所悟。
“所有疑点,都串起来看,罪魁祸首只能是李重甲。”区巡抚看定阿四,“他是铁山放在我这儿的卧底,更是铁山放在革命党的卧底!”
阿四脸色惨白,浑身发冷,低语道,“妈呀,这人太可怕了!”
“终于醒了。”
阿四转念一想,怒道,“他卧底就卧底,为什么单跟我过不去,费尽心机非栽赃陷害我?”
“因为你真革命,你分了他李家的家产,你一个车夫处处占了他的先、挡了他的道儿!不搞死你,他不舒服。”
“真歹毒!”阿四如梦初醒,“害我一人也就罢了,把弹药车调包,弄得起义将士们拿着空枪白白送死,多少条命啊!”
阿四脸上恨意渐浓,猛地起身,椅子倒地,咣当一声。
区巡抚斜眼看他,“干什么?拼命?”
“我——”阿四喘着粗气。
区巡抚嘲讽道,“人家是职业军人,身手了得,手里又有家伙。你一个车夫,除了跑得快,还有什么本事?去送死?”
阿四泄了气,一屁股坐下。
“长点心眼儿吧傻小子!再这么吃馒头不记数,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害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区巡抚拍拍瘫痪的双腿,郑重地望着阿四,“你爹如今已是个废人,舒云、我,咱们这一家!还有你那个小丫头阿纯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你小子稍微一糊涂,全完!”
阿四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势的严重和自己肩上的责任,不由挺直了腰板,“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在李重甲面前继续装傻,万不可轻举妄动!”
阿四想了想,不情愿地点点头。
“我装疯的事,接着瞒舒云,她性子急,藏不住事。”
阿四显然不愿接受。
“李重甲心机深重,知道他那几套把戏骗不过我,一直疑我是装疯,趁你们不在,百般试探,凌辱折磨,我都忍下来了。”
阿四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