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所谓战犯如果系和谈对象而言,则和谈将无从谈起,二、三项是合二而一者,宪法非修改不可,所谓废除亦不过修改宪法的极至。改编军队之事,如果有必要,吾人不如进一步要求废除军队。没收官僚资本。改革土地制度,废除卖国条约三项,可以全部接受,召开政务会议,成立联合政府,为和谈之必然结果,惟程序与技术应当商讨。
此时,内外交困的******在桂系咄咄逼宫面前,早于1月21日发表声明,决定引退幕后。桂系如愿以偿,李宗仁于24日宣誓就任代总统。程潜的复电,既隐含了“取消战犯条款”的前提条件,又将主张和平谈判的意愿明白无误地表露于通篇的字里行间。这对于以“主和”而逼宫并继任代总统的李宗仁和桂系来说,不失为一份“登基”的贺礼,亦可视为一封重要的“劝进书”,自然感到满意。而对于湖南各界要求和平的进步人士来说,这份复电则是程潜和平抉择的首次公开表态,弥足珍贵,因而受到广泛的好评。程星龄兴冲冲地来到省主席办公室,报告说:“颂公,包括南京在内,各方面对我们的复电反映良好,看来和平是有希望的。”
不料程潜听了之后,不但没有受到感染,反而叹了一口气,苦笑说:“有什么好高兴的,要知道,我也是****方而要惩办的战犯之一啊!”
犹如一盆冷水倒了下来,程星龄的兴奋劲突然凝固了,愣愣地看着程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三、地下党商请程潜长于回湘说父
李宗仁就任代总统后,果然拉起了“和平”大旗,于1月27日致电****中央主席******,表示南京政府愿以****所提“八项”为基础进行和平谈判,各项问题均可在谈判中解决。但他又与白崇禧、何应饮、黄绍竑等人内定了“对等和谈三项原则”:
(一)和谈双方必须建筑在平等的基础上,共方不能以战胜者自居而迫我接受屈辱条件;
(二)有鉴于铁慕内各国之惨痛遭遇,政府断不应接受****作为执政党之联合政府。政府为此应向共方提议,或划江而治;
(三)****所提八条要求,政府决不能全面接受,只能在两个政府共存的原则下,以其为谈判基础。
这个“三项原则”,与******的那套假和平把戏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两样。桂系的“南北朝”之心路人皆知,更何况长期跟桂系打交道的国民党元老程潜!程潜想:******何等英明,他最近的育论足以证明:无论是******,还是李宗仁,耍什么花招,都不可能蒙骗他的眼睛。桂泉的假和平也拖不了多久,战争很快又要打起来,而湖南又首当其冲。战争的乌云和战犯的阴影在程潜的心里来回窜悠,使他更加烦躁不安。
程潜的态度变化引起了程星龄的不安,他马上向余志宏作了报告。****湖南省工委对此十分重视,周礼书记专门召开省工委会议进行研究,最后决定由余志宏代表地下党向程星龄郑重许诺:根据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只要程潜坚决站列人民方面来,不仅不会算旧账,而且会受到应有的礼遇。余又嘱托程星龄相机多做程浴的工作。
然而,当程星龄将这些话转告程潜时,程潜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仍是半信半疑。反映在行动上,程潜又在一些场合唱起了反共老调,在一次答记者问时竟说什么****一贯媚外,否定传统,让其通过和谈达成执政之目的,则中华五千年历史不保,和谈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与此同时,黄杰、刘嘉树等人又在程潜面前鼓动恢复征兵扩军,程不置可否,等于默许。
程星龄感到着急,一面赶紧把情况报告余志宏,一面请方叔章再去向程潜解释解释。
方叔章来到程公馆,开口便说,“颂公一向心胸开阔,积极乐观,为何今日愁容不展?莫非遇到了什么重大的难题?”
“唉!其实不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可是在走钢丝啊。******给得罪了,李、白对我不信任。湖南的民众认为我****得不够而埋怨,共产党又把我列为战犯,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一一里外不是人啊!我的苦衷谁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程潜一古脑倒出自己的苦水,迷惘地看着方叔章。
方叔章连连点头,表示理解,稍顷才说:“确实没有万全之策啊!但依我看,还是和平之路相对来说风险最小而价值最大,和平选择还是不应动摇,我们应该相信共产党。”
“战犯的帽子可不是好玩的,那可是****最高层明明白白向中外宣布的呀。”
“傅作义不是也被列为战犯,不是照样起义受到礼遇么?颂公,我看还是不要多虑吧。”
“宣传终归是宣传,事实我们也搞不清。”
显然,程潜还是疑虑未消。方叔章自知一时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说服程潜,便不再说什么,回头向余志宏汇报去了。
余志宏请程星龄和方叔章一起商量对策,思量着再让谁去做程潜的工作,才能使他解除顾虑。方叔章突然一拍脑袋说:“有了!程博洪一贯倾向****,不如把他找回来开导开导父亲。”余志宏和程星龄都说是个好主意,主张立即实施。
方叔章又来找程潜,说其长子博洪长期在沪,见多识广,又与****关系密切,非常时刻何不将他召回,听听他的见解。程潜一听有理,即请方拟电报,要博洪“即日起程问长(沙)”。
程博洪是程潜非常赏识的长子。他思想进步,曾在上海主编《时与文》杂志,发表了不少反映客观事实的报道和仗义执言的文章,很受进步人士的欢迎。自然引起了******的憎恨。1948年6月初,肖作霖到南京办事时,去找过******的总统府军务局长俞济时。俞对肖说:“《时与文》替共产党张目,必须查封,当然最好是程博洪自动停刊。”并希望肖去上海劝说程博洪。肖到上海,刚进寓所的门,淞沪警备司令兼上海市警察局长宣铁吾就来了。显然是俞济时通知了他。他一见面就说:“上面明示,查封《时与文》的事,今天晚上就要执行。看你能不能劝说程博洪自动停刊,晚上我等你的电话。”肖作霖马上去思南路找程博洪,原来博洪也知道了这事,正在等待查封,可就是不肯自动停刊。后来,肖反复陈明利害,说:“这可不光是你个人的事,它关系到你父亲同******的关系,你可要三思而行啊!”博洪思之良久,才出现活动的余地,说想好了再答复肖,肖回寓所后,宣铁吾不断地来电话催问,博洪却迟迟没有作出肯定的答复。直到深夜,他才答皮自动停刊。过了两天,******亲自召见肖作霖,还特意说到:“程颂云先生有个儿子,曾经想到美国去,却用那笔钱办了个什么刊物替共产竟作宣传,明明是受了共产党的利用,恐怕颂云先生还不知道。听说最近他把那个刊物自动停刊子,这就很好。你也认识他吗?我想要他到我这里来当秘书,你回去对颂云先生淡一下。”但刊物停办后,程博洪并没有到南京给******当秘书,而是到上海复旦大学任教,在讲坛上继续宣传进步思想。
春节前夕,程博洪收到电报后,文即动身赶回了长沙。父子相聚,开门见山,情理相融,分外信任。
“博洪啊!你这些年在外闯荡,孤身奋斗,听说你交了不少的朋友,包括一些共方人士,是吗?”儿子刚回到家里,冼漱后才喝了几口茶水,程潜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开了。
博洪认真地回答道,“是的,父亲。其中还有****上海地下党的重要人物。”
“那么,依你的切身感受,你是不是觉得共产党真的不可抗拒,能够打过长江夺取全中国?”
“父亲,说实话,儿子这些年思想上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中国共产党。这个党不但思想先进,站得高,看得远,充满朝气,而且深深地扎根于人民群众的沃土之中,与人民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进步青年之所以纷纷聚集在她的旗帜之下,是因为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中国的希望,也看到了青年的未来。所以,这场战争,国民党的失败和共产党的胜利,其实还在打之前就已经决了。长江绝不是阻挡共产党的天堑,对于这一点,不能有任何幻想,父亲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那么,像我这样与共产党拼过生死的国民党高官,要是和平起义,共产党能给予谅解吗?地下党的话值得信赖吗?”
“父亲不必多虑.我所接触的共产党人,个个都是光明磊磊,极讲信用的,他们不会干对不起朋友的事情。您有过反共的历史,不是也有过与共产党真诚合作的历史吗?我看共产党会从有利国家和民族的大局着眼向前看,而不会在双方合作以后再算历史旧账的。”
“但是,他们却把我列入了战犯名单,我总感到不安哪!”
“这个——共产党究竟出于什么考虑,我们只能分析推测。大概****高层并不知道您要起义,即使知道您的起义决心,也在没有变为现实之前,只能把您列入战犯名单.如果您真的起义了,与他们站在同一条战壕,当然就是战友,而不是战犯了。而且,我甚至感到:在酝酿起义的过程中,‘战犯’这顶帽子并不是‘紧箍咒’,而是一顶‘安全帽’,至少可以减少国民党南京政府对您的猜疑。”
“那倒也是。”
“前几天,从北平来上海的朋友带回一个可靠消息,说傅作义起义后一直受到优待,将来建立新国家,****还要在中央政府给他安排相应的位置。”
“噢?”程潜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
……
经过父子俩的倾心交谈,程潜心头的疑云已随风散去。但这时,他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一旦国共谈判完全破裂,湖南如何才能独树一帜,谋求一省的局部和平。1948年的农历除夕之夜,程潜急将程星龄召来,明确告诉他;自己决心已定,和平起义必须加紧筹划。同时表示,不知那些手执兵权的人会不会跟自己一起行动,自己没有把握。
四、曾任国防部参谋次长的刘斐受程潜之托秘访武汉
程潜提出的问题,实际上是个起义的军事保障问题,也是个起义的地位作用问题,触及到了问题的实质和深层次矛盾。程星龄听后点头称是,并说:“我和地下党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也都觉得黄杰、刘嘉树反共立场难改,不但不能依靠,而且更要多加防范;李默庵虽然表示拥护和平,但缺乏魄力,每每谈及投向****,他便显得惶惶不安,看来也难以担当大任。地下党认为,最好能找一个既能跟随颂公起义、又有实力有魄力的人来接替他们掌管兵权。这几天,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但考虑还不成熟……”
“是谁呀?你说说看。”没等程星龄把话说完,程潜便急迫地问道。
程星龄一边思考,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陈明仁。记得有一次我跟张严佛闲聊,他说去年夏天,陈明仁邀他和陈粹劳、吴相和、温汰沫、汤如炎等人同游明孝陵,漫谈国内形势,大有走投无路之感、另谋出路之意。我想,您和子良既是同乡,又有师生之谊,也许他正是您所需要的人。”
“子良(陈明仁的字)是和我交谊不浅,可是他现在已经受到了白崇禧的重用,肯来吗?”
“您想啊,子良和白崇禧素无渊源,他们不过是在互相利用罢了,白想利用子良的军事才华抵挡解放军的进攻,而子良则是为了寻找梯子东山再起。现在,子良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形势的发展也必然对他产生影响,我想如果您老让他回来,他一定很乐意。”
“唔,你讲得有些道理,不妨试探一下。但子良隶属于华中长官公署,白崇禧未必同意调,而且由我们请调,必然引起******和白祟椿的怀疑,必须有一个我们和白崇禧都信得过的人从中斡旋才行。”说着,用右手五指并用往后梳理着已经花白的头发,思考起来。
“请为章出面,站在桂系的立场上向白建议,您看如何?”
“好,和我想到一块了,你即可联络。”
刘斐,字为章,1898年出生,也是醴陵籍将领,他1920年参加桂系部队,后入南宁讲武堂,1922年又入广东西江讲武堂,毕业后任广西讨贼军参谋及第三路指挥部参谋长。北伐战争开始后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主任作战参谋。1927年东渡日本,进入陆军步兵专门学校及陆军大学学习。1934年回国后出任广西民团干部学校教育长及第4集团军高参。因长期在桂系部队做官,与桂系关系极深,被李、白视为儒将,引为知己,故不少人将其视为桂系人物。尤其是1936年两广事变发生后,时任国民革命军第4集团军(桂系部队)高参的刘斐与******委派的代表、任参谋总长的程潜密切协同,和平处理“两广事变”。维护了桂系的利益,也加深了程、刘相互之间的了解。抗日战争爆发后,刘斐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一部作战组组长,参加徐州会战、武汉会战的筹划工作。后相继担任军令部第一厅厅长、军令部代次长,次长。刘斐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且为人精明,颇具政治头脑。他对国民党******的独裁统治越来越看不惯,认为国民党丧失民心,在走下坡路,而共产党则正在走上坡路,充满希望。所以,抗战一结束,他就提出辞职,意在静观时局演变。但开始未获批准,又于1946年6月改任国防部参谋次长。1948年秋,刘斐获准辞去国防部参谋次长,以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为由回湘待变,居住在长沙,经常与程潜见面。几天前程刘两人叙淡,程潜有意想摸摸刘斐的底,说******那边不能得罪,李、白那边不好应付,夹在中间难做人,真想离开不干算了。刘斐认真地说:“现在和平空气浓厚,全国人民都反对内战,主张和平。李宗仁既主和,蒋已下野,你这时也应该同李、白一道来主和,争取息灭内战才好。只要同李、白的关系搞好了,湖南内部就有办法稳定。至于与李、白的关系,我町以为你疏通,以便彼此合作。”
程星龄马上把这些情况报告了余志宏,余觉得可行,要程星龄抓紧落实。程星龄随即赶到织机街耕耘圃,会见了刘斐,把程潜拟调陈明仁来长沙的设想详细说了一遍,刘斐完全同意,程星龄又邀刘斐连夜到省府与程潜面谈。刚过完春节,刘斐即动身前往汉口。
白崇禧见刘斐来到武汉,自然十分高兴,赶紧出门迎接,让进内室。他们从全国的军事,政治、经济。谈到桂系的“家事”,几乎无所不谈。白甚至把他派人找李济深和派人与****联络的事也都说了出来。白说,现在不能打了,只有和,与共产党划江而治,但不知共产党意愿如何,只能谈谈再说了。无论是战是和,对广西来说,湖南的地位都十分重要。他接着问道:“湖南的情况怎样,程颂公能不能一道采搞和平运动?”并提出要刘斐到湖南去当省主席。
刘斐静观其变的思想已定,不想再卷入漩涡,便推脱说:“抗战末期,我就对******、陈诚这班人的搞法深恶痛绝,所以抗战一胜利,我就连请辞职,你是知道的。我身体差,需要休息。湖南的事,还是利用程颂公为好。”
“程颂公有什么表示吗?你在长沙曾同他谈过没有?他能和我们一起来搞反蒋和平运动吗?”白崇禧迫切地问道。
“程是不满意蒋的,但他处境困难,现在不能公开有所表示。他曾有消极情绪,我鼓过他的勇气,要他问你们一道来搞反蒋和平运动,他同意了。我认为利用程来解决湖南问题有许多好处。他资格老,在湖南处于家长的地位,比别人好搞得多。但他本身是一个光杆司令,没有自己的实力基础。他身边的那些黄埔生究竟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反蒋,郡就很难说了。因此,你真要他和你一起搞和平运动,就得给他一点本钱才行。”
“那——我调一个师到湖南去归他指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