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焚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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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亲王府里的一席话

重重深宫之中,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朱红色的高墙无来由的生出一股压迫感。殿后园子中,一个长相端庄,凤眼朱唇的贵妇人满脸慈爱的听着身旁的少女说着什么,在她们身后有一群太监女官端着奇果异蔬侍候着,少女手里拉着一个比她小一些的男孩,随手剥了一个果子,小心的喂他吃着。

“别把他惯坏了,这些年你总是比我还要惯着他。”贵妇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笑着怪道:“这些事情我平常都不让照看他的那些人去做,每次你一过来就会亲自动手喂东西给他吃,他这么大了,该学会自己动手了。你堂堂大唐七公主,又怎么是做这些事情的人。”

那小男孩听见自己母亲的话便是再也不吃从李玉琉手里递过来的剥好的果子,自己从身后那些人端着的盘子里拿起果子自己剥了起来。

李玉琉温柔一笑道:“姨母这是哪里的话,泽儿从小就很聪明,我很喜欢这个弟弟,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连喂弟弟吃个果子都不可以吗?”

原来这位贵妇人便是十年前进宫的那位宁妃,李玉琉之所以喊她姨母,是因为她是李玉琉母后云妃的妹妹。

宁妃知道李玉琉只是故意嗔怪自己,笑了笑,挥手让身后那些人退下。

如今整个园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所以之前在那么多太监女官的面前不好说的话,也就慢慢的说了出来。

“十年前,姐姐出事之后,你就一直在发烧,就连太医都没有法子,陛下很担心你的情况,所以把我召进了宫,让我到琉璃宫照看你,奇怪的是,自从我进宫之后,你的发烧症状就有所好转,最后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从那以后,陛下便封我做了宁妃,想来宁妃这个名号还是因为你这孩子。”

李玉琉十年前开始就是由宁妃照看长大的,她知道这段往事,所以只是在旁笑了笑。

“十年过去了,你也长成一个倾国倾城的漂亮姑娘了,不用我再操心了,倒是泽儿,如今到了这等年纪,该找个老师了。只是不知道朝中有哪位大臣博学,又愿意来当泽儿的老师。”

李玉琉没想到宁妃正在为给八皇子找个老师而烦闷,看了看正在一旁独自玩耍的八皇子想了想说道:“如今的吏部尚书王宣曾经是太子哥哥的伴读,想必也是有些才华的,不知道姨母认为如何?”

宁妃听到王宣名字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人的模样,她是见过王宣的,不过她对王宣的看法不像外界说的那般。

“王宣此人虽然曾经是太子的伴读,不过此人眼中藏着狡诈,笑里带着一种让人说不清楚的厌恶感,就算是他答应教泽儿,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李玉琉并没有见过王宣,只是听宫中的下人提起过,所以先前才会跟宁妃提起这人,此时听到宁妃对王宣的看法,顿时知道自己介绍错人了,苦笑说道:“姨母说的是,璃儿从未见过这个王宣,所以先前才会那般说,还望姨母不要责怪璃儿才是。”

想来自己身旁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不会不经思考就胡乱介绍,宁妃笑了笑,接着说道:“听木兰说,你们明天要去亲王府一趟。正好,去问问你那位大伯,朝野之中有没有什么人适合当泽儿的老师。”

李玉琉知道给皇子找老师这件事情一旦公布出去,会让多少人眼红,自己那位亲王大伯如今虽然待在亲王府不再进宫,但还是应该心里有数的。

想到这里她应了一声,见到宁妃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带着八皇子回琉璃宫去了。这场面在这些年来已经是经常的事情了。

...........

将军府里,李木兰洗漱完换上前些天璃儿从宫里送过来的衣服,就出门上了马车。马车朝着宫门驶去,宫门前早就已经等着一辆马车,见到李木兰的马车过来,两辆马车在宫门外不远处会和,李木兰从马车里下来将璃儿从另外一辆马车上接到自己的马车上。

马车车夫当然知道车厢里的两位公主要去哪,待得李玉琉上车之后就直接掉转头朝着亲王府的方向而去。

李皓成并不知道两位公主会来亲王府,所以当马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并没有很大的阵仗,只有两个看门的王府侍卫。

李木兰带着璃儿从马车里走下来,看了一眼已经很多年没见的亲王府,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大概自己心底对亲王府里那位亲王殿下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就是这种情绪的来源吧。

王府前的两个侍卫在马车上的两人下来之时就行了礼,然后其中一人跑进王府里报告自家少爷和老爷去了。

凝佳打小就跟李玉琉感情很好,所以当对方一踏进王府之时就拉着对方往王府内不知哪处去了,李皓成和李木兰二人来到后院的一座小湖边。

二人十年没见,自然开头要寒暄一阵,王府下人在二人还在寒暄的时候便把茶端了上来,李木兰轻轻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说道:“当年别院那件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李皓成这才明白对方来王府并不是表面上的来看自己父王和自己那么简单,之所以找了这个一个借口,原来是来打探当年别院的事。

李皓成故意装糊涂道:“当年的事情,我如何能知道什么。只怕你问错人了。”

见到对方装作不知情,李木兰只好将自己查到了李皓成曾经调查了十年前别院的这件事说出来,并表明自己如今要继续查下去。

李皓成没有办法,只好将自己调查的经过与结果告与对方,不过他却隐瞒了最后他查到的王宣。

“既然你没能查到什么,那么我就只好去问问大伯了。”李木兰起身往亲王的住处走去。

李皓成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拦住她,所以也没有伸手去拦,任由她去了。

李木兰是来过亲王府的,十年以来亲王府的内外构造一成不变,所以,她没有任何偏差的按着自己记忆之中的那条路来到了自己大伯所住的那座院子。

院子里多了一方苗圃,也许是因为并不是很着急的缘故,她走进那方苗圃,随意观看着,发现这圃园里倒没有种一般大户人家喜欢的奇花异草,反而种了许多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看模样都粗拙的很,自己在西边的时候是见过随意生长的野菜的,看着有点相像,所以就推测这圃园里种的大概都是些野菜或者农作物。

她有些好奇,自己大伯为什么会在自己家中,种这么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天光其实是有点亮的,只不过头顶上有树木遮蔽,所以显得比较幽静,可以听见头顶鸟儿归巢时的欢快鸣叫,身边全是绿绿的颜色,很是舒服。

一个人从植物从里站了起来看着正朝着圃园深处走来的李木兰。

李木兰也看见了他,然后低头行礼喊了一声:“大伯。”

能被李木兰称为大伯的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没有。

李木兰的面前站着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花农,手里拿着锄头,脚边放着泥筐,面相中正,眸子里的神情微有慌乱,想来是见着李木兰,猜到了她来的目的。

“回来啦。这些年,没受苦吧。”长辈见着多年未见的晚辈都会嘘寒问暖,就算是帝王人家也不例外。

李木兰微微一笑,回答道:“不苦,既然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要走下去。”然后她细心看了看对方的打扮,接着说道:“大伯这些年来从未进宫,甚至连王府都很少出去,难道就是一直在打理这座圃园?不过这园子确实收拾的极好。”

亲王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听见对方赞叹自己的这片园子,憨厚地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表示了对对方话里问题的默认。

李木兰四处看了看,发现左右无人,所以干脆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看着亲王继续在园内忙碌,轻轻的叹了口气。

听见李木兰叹气,亲王回过身好奇的问道:“刚从外面回来就不高兴?”然后又想到对方十年来未回长安,如今只怕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复又沉默了。

“当年别院那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李木兰很直接的问对方。

不管是卒还是将,都是兵,李木兰整整当了十年的兵,所以说话不像一般人一样拐弯抹角。

亲王见对方果然是来找自己询问当年的事情,放下手里的锄头,走到李木兰的身旁坐下,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陛下他出征北方,命我执掌长安各部,我本以为整个长安城会同往常一样平安无事,哪只那天晚上我被太后召进宫去,说是太后寂寞了,让我过去陪她聊聊天。这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传来别院被焚毁的消息,太后才说自己累了要休息,让我出了宫。”

他抬头看了看被树荫遮蔽的天空,自嘲一笑,然后接着说道:“从那之后我就知道那些人让太后把我留在宫中,为的就是让烧掉整个别院。可惜的是,我没有办法知道那些人是谁,就连陛下回来之后调查也无从下手,对于你母后和晨儿的死我很内疚,所以我再也不进宫去,一直待在亲王府里面。”

李木兰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但是他发现其中有太后,这件事情变的越来越复杂。

“当年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父皇?反而会告诉我?”李木兰皱着眉头问道。

“按照陛下当年的脾气,一旦告诉了他,那么整个大唐就已经陷入混乱,纷争,只怕早已不复存在了。为了大唐,我只有瞒下来。”他要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现自己对自己的失望。然后他接着说道:“我知道皓成也在调查当年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能查到些什么呢。不过既然你们这些孩子愿意去查,那么我这个做长辈的当然不会阻拦你们。”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究,还是你们的。”话里透着一股悲伤但又视死如归的情绪。

吃完晚饭,李木兰和璃儿离开了王府。离开之前,因为自己一直被凝佳缠着,没有见到大伯,所以璃儿特意嘱咐李皓成帮八皇子找个老师。

将璃儿送回宫里,李木兰就回了将军府,没有去任何地方。没有人知道她今天在王府里和那位亲王殿下谈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