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还没过,我就跟老妈随便说了个理由,一个人回了北京。
不想和陈元可一起来,一是因为蓝慧的关系。我不愿跟他独处那么长时间,引起蓝慧的怨念;二是因为,我要用某种叛逆的方式否定冉冉邮件里写的内容——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反抗在外人眼里、在冉冉眼里都不算什么。
学校很冷清。偌大一栋教学楼没有几个人,连食堂也只开张了一个,还是离我宿舍最远的那个。为了避免出门还得换衣服之类的麻烦事,我买了一大袋干粮,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准备冬眠。
这样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最后实在睡不着了,我才肿着脸打开电脑上网。自动登陆QQ,QQ一闪一闪,提示我有新的信息。我打开看,是叫心跳的家伙。
内容非常霸道地写着:
22∶05:死了没?
22∶50:活着就吱个声。
23∶00:为什么先跑到学校了?记得给手机充电。
23∶20:手机是故意关机的?
23∶25:为什么把宿舍电话线也拔了?
我脑子再混沌,也想起这个心跳就是陈元可了。我在留言版上写:没死,失望了吧?
陈元可的头像突然亮起来:今天刚知道你这家伙先来了。没义气。
陈元可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像楠梓,虽然恶言恶语的,但是个好兄弟。
我敲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写道:这么想我呀。你可得把聊天记录删干净了。某人看到要吃飞醋的。不然有我受的。我又补充了脑袋遭锤的QQ表情。
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过来。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彷徨已久,自己都琢磨不定的心情经过几天沉睡,突然能尘埃落定,可以化为一字一句敲在电脑上:我为我的感情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是没成功。突然发现,我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皮糙肉厚,能迎难而上,死缠烂打,直到成功为止。我向来就是知难而退的,所以决定退出。
陈元可那边长久没动静。
我接着写道:以为千千万万个人中,遇上了他,便应该是他。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呢?你也不要笑话我。无敌金刚美少女也有软弱的一面的。就跟你们玩的游戏人物一样,被砍无数刀,又没有及时补血,迟早都要完蛋。我要趁我还能体面退出的时候,给自己留点活路。我喜欢他,希望多年后,我能记住他的好,不希望最后只记得他带给我的伤。我也想像你一样豪情万丈地说,去靠近他直到他离不开我。可惜我没有你那么执著,也没有你那么有勇气。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没有奋不顾身,还分析这么久,找这么多的借口做自我保护,是不是很好笑?我以为对待爱情的态度跟你类似。最后却证明,我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我不善攻。善不善守还不知道,以后有机会证明看看。
QQ上传来陈元可的信息:长痛不如短痛。要注意身体,有时间出去走走。
我打了个笑脸:谢谢。在爱神面前,我真不是个好信徒,说退就退。
那边说:你入的是邪教。不过还好,你没有执迷不悟。
我哈哈地笑:你怎么确认你的教义不属于邪教?
那边又说:因为我能保证最后的幸福。两个人都会幸福。
我说:你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我现在情感空窗,小心我第三者插足,成功上位,看你还这么信誓旦旦。
那边打了个加油的手势:欢迎挑战!
跟陈元可聊完,我心里痛快很多。也许是网络聊天的方式,去除了介质干扰,让我随心所欲无所保留地表达我的想法。从现在开始,我把陈元可纳入好朋友名下了。
开学后,我并没有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我和王婧照样开着玩笑去上课。很多时候王婧被我逗得站在百周年纪念讲堂的广场上笑得前俯后仰,就差躺下来打个滚。我还主动参加了爱心社,去给贫困地区的小朋友讲课,虽然我有些心虚,担心我这是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这次痛定思痛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成功减肥了。我强迫自己按时吃饭,但每次吃几口便饱,看见以前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也兴趣寥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想,这学期可以修游泳课了。我保证现在穿上泳衣,虽然不会********,但绝不会有赘肉。我寻思着是不是要为天桥上撒的各种减肥小广告代言,专门提供减肥前、减肥后的比对照片,算是勤工俭学,创造点额外收入。
说到游泳,我不理解为什么北大要将它作为全校学生的必修课,仿佛我们生长在岛国,随时要遭遇洪水海啸一样。尤其是对我这样生活在江南水乡却没有学会基本水上技能的人来说,这种必修课就是煎熬。因为很多北方同学、老师把南方人当做天生的水上动物,以为我们一进水里就不用肺呼吸,而改换成鳃似的。
王婧强迫我和她一块儿买了三点式的泳衣。她说服我的理由很充分:单身的人就应该穿得招蜂引蝶。后来我琢磨着王婧肯定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因为我跟她同时穿上三点式泳衣后,我立刻化为炮灰,主要用来衬托王婧的火辣身材。我这永远女配角的命哟。
我接受王婧三点式泳衣的推荐,还有一个原因是游泳课分男生班和女生班。这样,不管是在课上穿三点式泳衣,还是穿保守式的衣服,甚至****式都无所谓了。但我没想到,课可以分男女班,但上课地点可以而且必须共享。因为北大就这么一个游泳池,又是必修课程,所以发生了男女各占游泳池四个水道,池的这头是女生班,那头是男生班,两个班的人隔着宽宽的水道偷偷摸摸或者明目张胆相互眺望相互打量的情况。
第一堂课,体育老师穿件T恤就过来了。她特别实在地自我介绍说:“同学们好,我原来是篮球班的老师,我姓张。今年主修游泳的老师一个怀孕了,一个去国家游泳队支援了,所以师资就有点紧张,把我临时调过来凑个数,希望同学们上课过程中多多关照。”
我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怕水的学生碰上陆地运动的老师,这学期能不能学会就不好说了。
老师又说:“已经会游泳的同学请举手。”
刷地下面十多只小手就举起来了。这其中还有王婧。我算了算,我们班总共二十个学生,那剩下来就是个位数了……
老师满意地示意大家放下手:“过一会儿这些同学游给我看看,记住,是蛙泳,狗爬式的不算。如果姿势标准,就不用来上课了,下周可以直接参加200米考试。其他人只要在上课过程中,学会蛙泳正确姿势,并能不间断游完200米,也可以提出提前考试的申请。所有考完的同学只要在最后一堂课再来补考理论的内容,我就当你们修完这课了。”
我心想完了,不会老师和其余十九个学生看我一个人在最后一堂课上考200米吧?这么丢脸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让我摊上。
老师为了彻底让我绝望,补充说:“剩下的几个人中,从来没下过水的举手。”
我颤巍巍地举起手,回头一看,二十人,我就是那个唯一。
人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戏剧性?
我是差生,但不许这么欺负我。
老师让我们一字沿着水池排开,做下水前的热身动作。我垂头丧气地跟着老师的节奏,伸伸手,扭扭脖子。当我把脖子转到正中间的位置时,我看到水池对面的男生队伍里,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陈元可。
我惊得脖子差点咔嚓了,连忙向旁边王婧使眼色。王婧也看到了陈元可。不过她就彪悍很多,丝毫没有惊奇,只有惊叹:“身材真是好啊!”
我倒……这是我本学期第一次看见陈元可。上次在QQ上跟他说我心理感受的时候,我只是把他作为虚拟的人物存在,现在见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还隐隐有点后悔谈得坦诚。人脱去了伪装,把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时,都会有丝不安全感。就跟我穿着三点式的泳装,站在一群离我不那么远的男生前一样不自在。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陈元可跟我之间真的是坦诚到底了……虽然我说从此之后,我把他当好朋友了,老天也不用这么不见外地安排吧。
不过,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我也看几眼好了……
嗯,确实是男模的身材……
有机会要摸一下胸肌,看是不是真的跟看到的那样结实有力……
身材的中间部分不好意思评论,不过该有的都有就是了……
腿很直也很修长……
总体来说,可以代言CK……
我咧着嘴笑。因为跟他隔着一段距离,不用顾忌看得太投入。哈哈……
我轻声跟王婧说:“王婧,你现在还有提前考试的心情吗?”
王婧立刻说:“怎么能提前考试呢?每周到这里来锻炼身体,陶冶情操才好啊。”
我希望,陈元可可以招揽女同学们,直到我学会游泳为止。我又矛盾地希望,他最好也提前考试,这样我就不会在越来越少的人群中逐渐“被暴露”地丢脸了。
下课后,我和王婧在游泳池附带的澡堂洗完澡,打算去就近的食堂吃饭。没走几步,我就看见陈元可也从澡堂出来,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我赶紧拉着王婧快走,王婧不明就里,四处张望查探有什么情况,一看见陈元可便撇开我的手,向陈元可高声喊道:“陈元可——”
唉,我身边难道没有矜持一点的女性吗?
陈元可点点头表示回礼。他倒是很矜持。
王婧兴冲冲地说:“吃饭了吗?要没吃就一块儿吃一顿吧。你帮我们补习计算机课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请你吃饭吧。”
我连忙说:“他不习惯让女生请客,你就别献殷勤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宿舍。”我转过头跟陈元可笑笑,“回见。”
没想到陈元可说:“我是有点饿了,可惜没带饭卡和钱包出来游泳。”
王婧嘿嘿地笑:“走吧。”
就这样,在寒冬里,我们三个人湿淋淋地各拎了个澡筐,走到了南门外的城隍庙。
王婧还没开吃,就已经兴奋上了。她唧唧喳喳地说:“陈元可,我们跟你同一时间上体育课,好巧啊。你会游泳吗?”
唉,刚才谁看他游泳看得眼睛都直了?
陈元可笑:“还行。”
王婧又问:“你们要是会游了,可以提前考试吗?”
陈元可摇了摇头。
王婧满意地笑,又朝我眨眨眼。我郁闷了,这姑娘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我沉默地喝着热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顿饭吃得无比诡异。其间只有王婧一个人在做专题报告,我和陈元可都配合地做听众,偶尔说“对”“是吗”“没错”之类的应付一下。
在王婧去洗手间的时候,陈元可突然开口说:“原来你不会游泳。”
“你怎么知道?”我立刻问。
陈元可笑笑。
原来在我举手表示没下过水时,他就看到我了。那三点式泳衣不是被他看见了,我不禁双手护胸,作势说:“以后不准瞎看。好好游你的泳。”
陈元可懒懒地说:“你看我这么久,我也没说什么。不许别人看,就不要穿得这么开放。何况也没有东西可以看。”
嘿,这人怎么能这么尖嘴利牙呢。我非常气恼,又无从反驳。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看的……
陈元可又说:“我原以为,你是脱了之后才显瘦。现在看,你还真瘦了。”
我不予评价。我感情的事,他比王婧都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不过这句“脱了之后才显瘦”让我略微不爽。
王婧从洗手间回来,看我们谈上了,说:“我刚以为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呢,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原来你们得背着我才能聊上话啊。聊什么呢?”
陈元可说:“没聊什么,就是让她注意点身体。再瘦下去,更没人要了。”
我生气地拿筷子抽他:“谁没人要了?老娘我人见人爱,明天我就去鹊桥版放照片,保证电话打爆邮箱瘫痪。”
陈元可笑:“嗯,那肯定,都投诉你呢。长得寒碜没关系,长得寒碜不好好潜水,出来冒泡吓着人就是你不对了。”
我后悔忘了他是毒舌,怎么跟他斗嘴了呢……
一路上,我一直思考要不要把游泳课退了。先不说老师上课方式史无前例地变态,要让我每周跟陈元可赤诚相对一次,也太考验我这颗花痴色狼心了。
可是,在大一阶段能选上游泳课的几率很低。一般必修体育课都会优先考虑即将或面临毕业的大四大三学生。我和王婧两人通宵坐电脑前刷了半天的浏览器才登陆进选课界面选中的,为此我们还特地半夜溜出去啃鸡腿庆祝了。
唉……学分……唉……动态内裤模特……this is the question啊!
就跟交卷前最后一分钟一次性搞定所有未做完的选择题一样,摇晃不定的我决定在退课时段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小时里做这道题。我没有料到,在我买了苹果,准备要是吃完苹果数出单数核就退课,双数核就保留课的时候,我遇见了冉冉。准确地说,是我看到了他,他却没有看到我。
接近熄灯时间,长长的水果摊前只有他和我两个人,他在那头,我在这头。他正低着头打电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倾听,偶尔轮到他说话,他也说得很轻,但那句“回来吧”却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足够绕过水果铺,携着浓浓的瓜果香气,温柔地刺痛我的神经。
我的脚被钉在原地。苹果肯定被我盯羞了,不然它怎么这么红呢?
我笑着等他边打电话边经过我身边。没有转身,只有背影和不经意的擦肩而过。
我很高兴,不管他有没有发现我,他都给了我背影。现在千万不要给我任何希望的讯息,这样我才能慢慢疗伤、慢慢恢复,直到我淡淡地忘记他。
我拎着水果袋,缓缓地沿着宿舍楼。并不是有多少的忧伤需要发泄,也不是有多少的惆怅需要沉淀,我只是想,我的爱情历史纪念碑矗立在那儿,我想要让风沙磨平那些受伤的印痕,我想远远地仰望它,看它什么时候轰然倒塌。
回到宿舍,灯已经熄了。黑灯瞎火中,我把这些文艺青年的想法告诉了王婧。王婧却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你那点破事还能足够立块丰碑啊?我看最多就是块里程碑,还是一踢就倒的那种。你最近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没事干就学游泳去,整天想东想西的,没事都会被你整出个幺蛾子事来。”说完,就撒开瓜子,掸掸衣服上黏的瓜子壳,出去洗漱了。
我一脸不高兴,就像是大提琴演奏出来的悲哀突然被欢天喜地的喧闹锣鼓声打断一样,让我郁结不已。我捡了把王婧桌上的瓜子,准备再投入我若有若无的哀伤情结时,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唉,还是嗑瓜子吧。
我正嗑得不亦乐乎,王婧就回来了。看我嗑瓜子嗑得高兴,也不顾自己刷没刷牙,又开始嗑起来。
我们就这样傻乎乎地面对面地专注地嗑起瓜子来。
突然我想到今天还有一个重大任务还未完成,连忙问王婧:“现在几点了?赶紧借我你的笔记本,我退课。”
王婧把表往应急灯上凑,摇摇头说:“十二点多了。你就别想退课了。”
老天爷真好,帮我做了决定。从小我就讨厌做选择题。有人说,多一种选择总是好的;而对于我来说,多一种选择意味着多死一堆脑细胞。像我这样又贪心又茫然的人,在选择面前,要不就是两个都要,要不就是谨遵红玫瑰白玫瑰理论,放弃的那个选项永远比得到的要好。这次,我不用动脑筋,按老天爷说的办就行!
我问王婧:“王婧,要是一个你很熟的人某一天突然穿得很少很少,然后身材又很好很好地站在你面前,你留口水地遐想并小意淫了一下,是不是很不正常啊?”
王婧喝了一口水,问我:“你说陈元可啊?”
我那只拿着瓜子往嘴里送的手就悬在了空中:“你怎么知道?”
王婧不屑地说:“你那天留的口水都让游泳池平均深了一公分,我能不知道?”
“有那么明显吗?”我有点脸红,幸亏天黑她看不到。
“不过嘛,陈元可身材是挺不错的。自从他摘了眼睛后,他跟青春期发育似的,每见他一次,他就更帅一点。这次,真是往死里帅啊!”
我听见王婧咽了一下口水。唉……
我叹了一口气:“我以前老抱怨自己没认识帅哥。以前高中住校时,我不停打嗝儿,不管喝多少水都停不下来。室友就骗我说,白天有个帅哥向她打听我,这么一说我就立马不打嗝儿了。真是够丢人的。现在真有帅哥了吧,又是个熟人,真不好下手啊,不然就可以上前调戏一番。毕竟,调戏帅哥是我比考上北大更大的梦想。”
“怎么不能调戏了?熟人才好下手啊。我看陈元可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按照我敏锐的直觉,我已经嗅出你们之间有奸情的味道。哼!”
我哈哈地笑:“你不是花痴于他吗?话说得这么酸,你那位新西兰男友听见了会伤心的。”
在寒假里,王婧在网上认识了个新西兰朋友。现在他正发动猛烈攻势追求王婧。
王婧难得黯然道:“我以前最鄙视网恋了。要真和他谈恋爱,不是让我自己扇自己嘴巴吗?再说了,这北半球和南半球谈恋爱,别说有没有共同话题,连共同时间,共同的季节都没有。谁知道会不会有未来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王婧不自信的样子。爱情面前,不管你的IQ、EQ有多高,你都会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起来。
隔天我收到了蓝慧的生日请柬。
蓝慧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我们过生日,肯定是在生日当天,打个电话随便吆喝几句,就带一群狐朋狗友杀到学校附近的火锅店千杯不醉或者到KTV做破嗓子麦霸吼到通宵,但绝不会在生日前还做这种准备工作。
而且,像我这种来自草根、未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收到请柬。所以当蓝慧在计算机课间,从她LV包包里拿出烫金的请柬给我时,我还以为是订婚宴,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过,并狗腿地说道:“恭喜恭喜,白头到老,早生贵子。”让她和陈元可着实尴尬了一把,尤其是陈元可,愣了好几秒也没骂出那句经典的“白痴”。
在第二节课上,我把请柬偷偷拿出来仔细阅读。封面图上,红枫飞舞,如花似霞,蓝慧穿着白色小纱裙,独自站立于红林中,如公主高贵,如仙女飘逸。打开请柬,里面是蓝慧娟秀的文字:
小美:
3月5日是我18周岁的生日,有幸邀你见证我人生重要转折点,希望你能携带男伴共同参加我的成人派对。
你的蓝慧
正文的下方标注着派对的时间和地址。右下角还有行机打小字:场合需要,请您正装出席。
我摸了摸请柬的封皮,感叹道上天的不公。第一,为什么她才十八周岁?而我在十八周岁时,却还在为来年的高考焦头烂额;第二,为什么她要拍这种小龙女照?凭什么我每次拍出来的照片都跟龙门客栈的金镶玉似的放荡?第三,为什么人家生日还有成人Party,而我当时坚持了半天,也只得到了一个九寸小蛋糕?!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凭什么人家过生日,我还要苦恼地思考带男伴,穿正装?
我气愤不过,在请柬的封面写上蝇头小字做批复:你明明就是炫耀帖!
我斜眼瞄向不远处的蓝慧。此刻的她正跟陈元可窃窃私语,陈元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并轻声跟她说些什么。
唉,要真说起来,蓝慧本身就是一个老天用来刺激我们的炫耀帖。家境富裕、相貌姣好、学业有成、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爱她生生死死的男朋友。如果非要说点美中不足,那就是她身边都是一群像我一样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想接纳她做朋友的忌妒女性。
计算机科学下课的时候,蓝慧还特地走过来,跟我撒娇:“小美,记得一定要来哦。你要不来,我可要失望的。”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笑着抿了抿嘴,没说话。因为我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参加的话,我要买礼服预算五百块钱以内,生日礼物预算两百块钱以内,骗男伴参加预算一百块钱以内请客专款,累积下来,这个月我的生活费就打水漂了;不参加的话,我拿什么说辞呢。总不能说“我和你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断粮一个月的程度”吧?
蓝慧见我没答应,立刻轻声说道:“冉冉哥哥去,你可以找他做男伴。”
鉴于她把冉冉当做我的男伴的分上,我乐呵呵地点头说好。当然,我还有自知之明,绝不会真邀请冉冉参加这种Party。先不说人家不答应,要是答应了,我这孱弱的心灵也得悸动一个月导致生活不能自理啊!
检讨一下自己真是个庸俗无良之人。人家请我过生日,我先掉钱眼里算笔财务账;人家热心帮我牵线搭桥,我没感激,反而忌妒她,平时没事还希望她挂个科,让我心里平衡一下;喜欢上个人,也是拖泥带水,不干不脆,既希望人家绝情到底,又盼着人家给我留个念想。一句话,我就是个俗人,大俗人!
回宿舍我把请柬亮给王婧,顺便让她发动她庞大的潜质情人数据库,帮我物色一个好参加生日派对。
王婧躺在床上,把请柬扇得啪啦啪啦响:“你说青春是什么?青春就是一部得瑟史。不得瑟,不能活啊。就一个破生日,需要弄得跟八十大寿一样吗?小美,你也别正装出席,穿一身运动服过去,看她赶不赶你走。以为拍《流星花园》呢,还搞这一套。她是想学藤堂静吧?也许还会送双鞋给你,跟你说‘每个女孩都要有双好鞋’。她要真送你,你就把鞋跟扎她脑门儿上。我最看不惯就是这种假装自己纯洁善良,其实内心风骚无比的人了。”
我笑着问王婧:“你这是仇富吧!我今儿刚反省自己是个俗人,怎么你也这么俗啊?你从哪个角度看出她内心风骚了?也许人家真是那个端庄娴淑的藤堂静呢!”
“女人里面我就最讨厌藤堂静。谁说她完美我跟谁急,世上最自私最虚伪的就是这种人了。嘴里说什么都不要,心里其实什么都想要。你说有钱人家的女儿是不是容易这样?明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要装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样儿。至于为什么我觉得她内心风骚,那就纯粹是女人的直觉,跟你这种男人思维的,不太好沟通。”
我过滤掉最后一句话:“如果她是藤堂静,我岂不是百折不挠、百摧不残的杉菜?”我神色迷离地开始幻想我身后帅气的F4。
王婧一听这话,把枕头砸向一脸陶醉的我:“你要是杉菜,我就是道明寺他妈。就你见风使舵,给点甜头就叫爷的墙头草样儿,还百折不挠百摧不残?威逼利诱色惑,哪个你能扛得住?”
我撇撇嘴,虽然我经常做深度的自我剖析,但这么明白地让别人证实我确实是个大俗人,还是有些不爽。
我开始认真为蓝慧的生日置办起来。
从难到很难的顺序,我第一个要解决的是生日礼物问题。蓝慧这身世大概没有缺的东西了。她要真缺个东西呢,我也买不起。按照电视上演的恶俗桥段,这时穷酸的我该亲手做个东西送给富贵的她。正经点说呢,真情无价;通俗点说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没钱,只好给她做个小玩意儿,还能靠“纯手工打造”“全世界限量”之类的噱头糊弄过关。可是,我手工纯熟的工艺制作会且仅会的是——折金元宝,那还是因为小时候想钱想疯了,跟琪琪他吃斋念佛的奶奶学的手艺。一张金色铝箔纸,对折几下,便是个金灿灿的元宝——话说当时金元宝比小旋风纸牌什么的更风靡,还能当做流通货币在我们社区的所有小朋友圈内通用。折得立体效果好的元宝可购置到冲锋枪这些大件,质量次一点的也可置换到零嘴儿。唉,长大了,我这么好的技术就退出历史舞台了。我突然特别理解现在磨剪刀工的艰辛和无奈了。
我愁眉苦脸地走到阳台,看见陈元可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我真是笨啊。蓝慧喜欢什么东西,直接问陈元可不就知道了。我直接在阳台上吼了一嗓子:“陈元可,我有事找你,你给我下来。”
这时,对面男生宿舍的窗户里伸出无数个脑袋,有看好戏的,有起哄的。谁说男生不八卦?照样是端个板凳、捧把瓜子话东家长西家短的样儿。
我在楼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下来。仰脖子一看,嘿,他倒好,还从容不迫地打着电话呢,仿佛我刚才吼的是别人一样。
老师从小教导我们,时间就是金钱。我怎么能让我的金钱就这么流失走?于是我把手放在嘴边卷成喇叭型,愤世嫉俗地吼:“陈元可,你老妈叫你回家吃饭!”(我发誓,“贾君鹏,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其实是我原创的。)
这一吼,两个男女宿舍楼的窗户都探出脑袋来,还有好事的开始鼓掌、吹口哨。幸亏今天蓝慧不在宿舍,不然我不得被乱箭射死?
如雷掌声中,我迎接到了款款下楼的贵公子。似笑非笑的他上身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面套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下着一条松垮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浅色的帆布鞋。一般男生很难搭配好格子衬衫,可是这小子穿起来就跟衣架子模特一样,散发着慵懒年轻的味道。
而我刚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下。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套头衫,下身是红白条纹运动裤,脚上穿的是大头米奇棉拖,其中一只棉拖的米奇鼻子已经被我前几天给揪掉了。
整体说来,我就是个落魄卖花女的造型。唉……
陈元可扫了我一眼,最后把眼光落在我的棉拖上,嘴边扯出一丝笑意,却又不好大笑。
我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啊?不许穷人穿破鞋啊。”
陈元可笑着说:“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双好鞋。”
我惊诧地问道:“你也知道藤堂静?”
“藤堂静?男的女的?不认识。”
我撇嘴:“哼,大名鼎鼎的藤堂静你都不知道,赶紧看书恶补去吧。”
陈元可没答理我这句话,问我:“找我什么事情?”
跟他斗嘴半天,我才想起来还没有说正事呢。
“蓝慧喜欢什么生日礼物?你打算送什么?”我问正事的时候还不忘挖掘一下人家的隐私。
陈元可皱了皱眉:“我还没想呢。你就为这事找我?”
“不然呢。千金小姐啥也不缺,多让我们这种穷人为难啊。你给我提供点参考信息。”
“女孩子喜欢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如果你生日,你希望收到什么生日礼物?”
我抬头望天思考,然后拿出手指头一个一个掰着数:“洗发水、沐浴露、卫生纸、相框……”
陈元可打断我:“你怎么这么好对付啊?不趁着生日打劫一把?”
“好吧,其实我想要的是钻石、黄金、豪宅、基金、股票……唉,谁让我打劫啊,还不如想点实际的更靠谱。话说回来,最近生活用品告急,得采购采购了……”
“走吧。”
“去哪儿啊?”
“采购。”陈元可头也不回地说。
邋遢的我就这样屁颠屁颠地跟在玉树临风的陈元可后面采购去了。
跟在陈元可身后,我就连炮灰命都没有了,炮灰至少还是个有形物质,我和他站一块儿,只能化身为空气。
我嘟着嘴问陈元可:“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大家都以为我是你家雇来的山区小保姆呢。”
陈元可打量了我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像保姆,不过上哪儿找这么笨手笨脚的保姆啊!”
我顺手捞起盒饼干砸到他身上。靠,不损我会死是不是?
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拌着嘴,我们已经从生活用品区走到了蔬菜、肉食区。我对买菜之类的是没有什么兴趣的,除了品尝一些超市免费提供的食品,我只能默默地看着陈元可在一堆绿色蔬菜中穿梭,心想这家伙简直就是完人:出身上得了台面,长相上得了厅堂,手艺下得了厨房,跟十指不碰阳春水的蓝慧公主真是绝配。当然出于女人的私心,这种男人还是永远单身比较好,但是客观地说,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蓝慧,还真找不出更与他门当户对珠联璧合的人了。
不过到了海鲜区,对陈元可完美形象的定义立刻就被画上大叉叉,这家伙居然抓了条长得有点像蛇的黄鳝,张牙舞爪地来吓我,还得意地在一边奸笑,等着看我好戏。我无聊地抓住黄鳝七寸,警告他:“老娘我是吓别人长大的。小弟弟要乖哦,下回要吓也要抓条眼镜蛇才过瘾哦。”陈元可失望地拿出纸巾擦手,边擦边嘟囔:“唉,忘了你小时候比我还调皮……”
陈元可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而我跟在他身后,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往车里扔,不一会儿,小购物车便盛得满满的。
排队等着结账的时候,我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我们是一对多年的恋人,老夫老妻地出来购物,斗斗嘴磨磨牙,然后貌似要手挽手地准备回家。而且我还手插着裤兜,抖着腿,理所当然地等待陈元可结账。
陈元可把买好的东西分好类,让我拎一袋轻便的食品,自己负担了两大袋沉甸甸的杂货。我倒是很享受他的绅士风度,乐呵呵地跟着他——到了他家。
上次的风波事件后,我再也没进过陈元可的宿舍了。现在“旧地重游”,好生亲切,只是再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躺在陈元可的床上了。
我大大咧咧地打开电视,卧在大沙发上,光脚丫搁沙发前的茶几,舒舒服服地看起电视来,还不忘指挥陈元可:“我说你把那条鱼剖了吧,不然憋死了再剖就不新鲜了。”
陈元可在厨房里忙上了:“你哪里有保姆的样儿啊?明明就是个姨太太……”
我蜷在沙发上傻乐。认识这小子也没多长时间,从原来冷面杀手慢慢变成阳光男孩,是我调教有方吗?不过出门在外,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他不对我好对谁好去呢?
想到这里,我走到厨房,对陈元可说:“陈元可,总体说来,你对我不薄。我们不结拜一下我都觉得对不起你。要搁以前,男人能娶个三妻四妾,我就勉为其难下嫁于你,真做个姨太太也成。反正横竖都是个过日子是吧?”
陈元可切菜的手停了停:“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求婚吗?”
我从案板上捡起片黄瓜塞嘴里:“你要想这么理解也可以。我的出发点是我们做个兄弟,但你只要能搞定你的正房,我无所谓。”
陈元可抬头盯着我的眼睛:“小美,你这习惯怎么到现在还没改?每次感谢都要把自己嫁出去,你对别人也这样吗?你都嫁我两次了,也不见你有什么举动……”
“两次?我怎么可能跟同一个人说两次呢?小时候把琪琪的冲锋枪弄坏的时候说过一次,同桌小银期末考试借我答案抄的时候说过一次,其他时候好像没说过了呀。莫非我上次喝醉酒的时候说了?”我疑惑地看着陈元可。
陈元可面无表情地洗着砧板不理我。唉,这家伙,虽然我长得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嫌弃我啊。
我委屈地窝到客厅的沙发,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陈元可轻轻拍醒我:“小美,起来吃饭了。”我极其不乐意地睁开眼,游离地起身,坐到餐桌旁。
看到菜品的时候,我瞬间清醒了。好家伙,满桌都是家乡的菜:西湖醋鱼、笋干肉片、龙井虾仁、莼菜汤。我舔了舔嘴唇,立刻夹起来尝尝。一顿饭下来,我居然没顾得上说话。
酒足饭饱,我挑着根竹签发话:“陈元可,你不肯娶我,但你一定要娶我的胃。今年我的胃受了很大的委屈,还没怎么开荤呢。蓝慧要嫁你也是好事。看美女的身材如何一步一步变冬瓜,也是一件人生畅快事啊……你说我要是送她盒减肥药当生日礼物,她多年后会不会特佩服我有先见之明啊?”
陈元可笑,没说话。
我换了个坐姿,把一只脚搁屁股下,继续想。问:蓝慧最喜欢什么呢?答:最喜欢陈元可。问:陈元可最喜欢什么呢?
我立刻问陈元可:“陈元可,你最喜欢什么?”
陈元可擦着桌子说:“你指人还是物?”
“当然是物,谁要你在我面前秀恩爱说最喜欢的人啊。”
陈元可思考了一下:“冲锋枪。”
我差点没坐稳,一屁股从椅子上栽下来:“冲锋枪?!真枪还是假枪?”
陈元可:“玩具枪。小时候玩的那种。”
我激动地握住陈元可的手:“陈元可同志,恭喜你,终于找到失散多年的组织。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手握琪琪的冲锋枪。那冲锋枪瞄准射击的时候,还会和真枪一样有震感呢。那时候我折了好几天的金元宝才换购到,还没玩上一天就坏了……”
陈元可握回我的手:“谢谢组织终于把我认领回去了。”
我哈哈地笑:“陈元可,刚才看你做菜洗碗的,还以为我看错你了呢。心想着原来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做冰雕,怎么现在跟小媳妇儿一样热情勤快呢。还好还好,有点男人的爱好。”
陈元可不高兴:“也就在你前面像个小媳妇。别人要吃还吃不到呢。”
我踮起脚揉揉他的头:“早点说嘛,我说怎么不肯娶我呢,原来是等着我娶你呢。老公明儿个就送小妾你高仿真红外线冲锋枪。”
我决定送蓝慧一挺仿真79式冲锋枪,顺便提醒她这是她老公喜欢的款型。爱屋及乌,她肯定也会喜欢。生日礼物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是礼服。我决定把这事全权授予王婕。她对化妆打扮有独特见解,偶尔还帮时尚杂志撰文,我绝对放心她的品位。只不过五百块钱以内的预算让她有些为难。但我以“真正的巧妇,没有米也做得了饭”搪塞过去了。
最难解决的是男伴问题。我思考了半天,把我们班级的男生想了遍,甚至把满脸油光的米烨、狐臭的陈朔都算进去,也没法找到一个拿得出脸面的。
向王婧求助,王婧一口痛快:“我不反对你参加蓝慧的秀场,但不表示我支持你这么做。我就看不惯她唱戏,你们一拨人还得陪着她唱。”
得,遇上个贞烈的……
最后,我做了个震惊全宿舍的决定,那就是我要公开挂牌招聘!
我首次打开未名BBS的鹊桥版,开始撰写信息:
本人,小女人一枚,爱好广泛,最喜读书。征GG一位:形象气质好,愿意从事特殊行业为佳。如有诚意请将照片发至×××邮箱。
在邮箱地址下,我发了几乎只有我后脑勺的特朦胧的远照一张。
写完我就给宿舍的人看。
王婧看了一眼:“你不做推销实在浪费你的才能。就你还爱好广泛最喜读书呢?”
王婕在一边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文人,征个骚客,正好一对。”
到下午,我的帖子已经顶上十大热门话题。一堆无聊的人在鼓动更无聊的人应征特殊行业,而这场无聊运动的发起人是我……
我的邮箱果然要爆。直接筛选掉没含附件照片的,再过滤掉发了照片,但写了几十行酸倒牙的穷诗的。剩下的照片我一张一张地审。天不负我,我终于在灯火阑珊时,寻得了一张还凑合的照片。名字和室友重名,也叫鹏斌。而我选他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留言——其实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
我立刻给他回邮件:
鹏斌GG,你好。见君照片,相见恨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今晚十点,康博斯(北大的学三食堂)一叙。另,请留下手机号,方便联系。
快到十点时,我收到他的邮件:
允了。接头暗号——我爱周星星。
晕倒。这小子当手机是摆设吗?到了之后打电话不就行了吗?还接头暗号呢。
我立刻套了个外套奔去康博斯。我把时间定在十点自有我的妙处:其一,十点的时候,食堂空荡荡的,好谈交易;其二,康博斯十点半关门,要是交易失败,而他纠缠于我,我就可以借食堂关门的由头,溜之大吉。
我焦急地看着表,十点过五分,仍然没有人出现,莫非被耍了?等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眼看康博斯就要关门,我沉不住气,准备撤离,暗自骂道,浑蛋!敢放老娘我鸽子!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好像接头暗号不是这句吧……”
我抬头疑惑地看他:“我爱周星星?”
他点头:“对,你爱他。”
我用丈母娘审视未过门女婿的眼神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老天爷总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助我一把。这小子长得可真俊(请发zun音,并模仿赵丽蓉的口音)呢。那照片是不是整形前拍的啊?长睫毛、高鼻子,哇,还有单边酒窝……我是酒窝控……
不过,现在不是发春流口水的时候。我示意他坐下,绅士地伸手抓住他的爪子,狠命地摇了摇:“幸会幸会!”
鹏斌倒是无谓地回一句:“你招聘了这么多人,怎么着也是我幸会你。感谢你万花丛中独采我一朵。我以为今天晚上还是个小型群面呢。”
我吐了吐舌头。说话太尖酸了,比刚认识的陈元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笑道:“言过了,你为什么会给我发邮件呢?”
“你看,面试开始了吧。我说了,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觉得好玩,对从事特殊行业感兴趣而已。”
我嘿嘿地假笑。
鹏斌皱了皱眉,问我:“你不会真征友吧?”
我笑着问:“当然不会。不然不是让你这种出来打酱油的失望了。说实话,明天我要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派对要求每人带个男伴。”
“唉,果然烂俗。我要不参加呢?”
“你知道是谁的派对吗?蓝慧听说过吗?外院校花!要一睹她容颜的人排队都排到学校东门了。生日派对是绝佳认识她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怎么能轻易放弃?你就把我做跳板,尽情在我身上踩吧,我不介意。”
鹏斌嘴边的酒窝动了动:“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了,跳板?”
“不客气。”
“需要牺牲色相,装你男友吗?”
“不需要。你穿得太拉风,跟我站一块儿,别说别人不信,我也不信你是我男朋友。咱不干缺心眼的事。”我看鹏斌戴个平框眼镜,三月的天,穿衬衫系个方巾就出门,一看就是弄潮儿,跟我这种****确实不搭调。
鹏斌转了转尾戒:“冲你说了‘咱’,我不去也得去了。行吧,我入伙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星星的本家,我叫小美。”
“名字太难听,我就叫你跳板吧。”
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知道不?!没教养没素质没礼貌。
唉,心胸宽阔的老娘我就让你这么叫几天吧。
经过简单了解,鹏斌比我高两届,新闻学院。其余不详。因为康博斯关门了,而他初春时节穿个衬衫站在大马路上聊天,实在让我于心不忍。我叮嘱他几句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