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张爱萍参谋长亲自找这位顾问交换意见时说:“虽然我们彼此国度不同,但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交换嘛!”顾问也很冷静地作了自我批评,承认离开会场是不对的……。
在讨论登陆发起的时间问题时,华东海军温台巡防区副司令陈雪江,根据我海军首次联合作战实际,主张白天登陆,会上跟他唱反调的很多。听了顾问发言后,有的坚持认为,根据“诺曼底”登陆的成功经验,登陆时间必须选在夜间航渡拂晓登陆,他们认为白天实施登陆战肯定要失败。接着也有不少同志坚持认为夜间登陆比白天好。
然而,张参谋长的思路从不受“本本”和经验的束缚,而是依据实际情况作出决定,明确表示同意白天登陆,其主要理由是:
一、一江山岛悬崖陡壁,具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夜间不易攀登和攻击;
二、我军渡海装载工具是各方拼凑来的,征用的船只性能不一,夜间不便于组织协调:
三、经过海、空军近几个月的英勇作战,我军已经基本上掌握了战区的海、空优势,国民党的军舰、飞机已不敢轻易窜扰大陈以北海域了。这就为我白天发起进攻提供了胜利的保障。
在这次会议上,张爱萍参谋长最后说:“首先解放一江山岛是从这个大门打进去,必能揍击敌要害,撼敌全局之效,造成敌政治上和心理上的巨大震动,给美蒋阴谋以沉重打击。”
事后证明大陈守敌可能慑于我军威势,不战自弃,向台湾龟缩,从而一举解决整个浙江沿海敌占岛屿问题,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关于登陆点的选择要根据一江山岛地形便于炮火支援和登陆艇靠岸的地点。
张爱萍贯彻军委的指示,决定把战役突破口选在一江山岛。
会上,他根据作战的地形和敌力量分析指出,大陈岛是国民党军在浙江沿海岛屿的指挥中心与防御核心,又是敌海军“大陈战区特遣队”的前进基地,兵力有10000多人。因此,要解放浙江沿海敌占岛屿,关键在于攻占大陈岛。然后,张爱萍又进一步指出,攻占大陈岛必须首取一江山岛,其理由是;
第一、一江山处于我前进阵地至大陈航线的中间,是夺取大陈的必经之地。若我绕过一江山至大陈登陆,就会增加航程,使我登陆部队在航渡过程中即遭到敌海、空军威胁,易导致初战受挫;
第二、一江山岛离我前沿较近,距头门山仅9公里(距大陈16.6公里),且中间有大小茶花诸岛,可设置临时炮兵阵地(战前可把120迫击炮偷运上去):
第三、一江山岛敌仅1000余人,而大陈的兵力是一江山岛的10倍,这符合拣弱敌打的作战原则:
第四、解放一江山岛后,必然使大陈及其他各岛屿守敌发生动摇,有利于解放大陈及其他各岛;
第五、1951年12月15日,我105师314团在华东海军炮艇大队配合下,曾一度解放过一江山岛,对一江山岛的地形等有所了解。
显然,我军夺取一江山后,既扫清了大陈岛外围,使其陷于孤立,还可把我军火炮拉上去.起前进阵地作用,使大陈岛直接暴露在我炮火威胁之下。这样,不但为我攻占大陈岛解除了后顾之忧,而且也有可靠前沿阵地作依托。
可见,一江山岛虽然是区区弹丸之地,却是大陈列岛战役进攻的理想突破口、是符合“彭总”牛刀子“杀鸡”精神的。
1954年8月25日,华东军区向军委请示,决定成立浙东前线指挥部,建议张爱萍任“前指”司令员,军区空军副司令员聂凤智、军区海军副司令彭德清和参谋长马冠三、浙江军区代司令员林维先等任“前指”副司令员(林于12月11日增补为副司令员主管后勤),华东军区副参谋长王德任‘“前指”参谋长。这些同志作为“前指”的领导都很得力,他们大多数对浙东情况比较了解。
张爱萍在抗日战争初期曾担任过浙江省委军事书记;1949年4月,组建我军第一支海军一一华东军区海军时,他任司令员兼政委;1951年2月他又担任浙江军区兼第七兵团司令员,对浙东的情况很熟悉。
聂凤智同志,1949年2月为三野27军军长,在渡江战役、上海战役和抗美援朝时在丹东指挥空军作战中曾受到陈老总、彭老总的表扬。
马冠三同志曾任22军参谋长和华东军区海军参谋长,东矶列岛战斗时为副指挥,他对浙东情况也非常熟悉。
王德参谋长是才略超群的老参谋工作者,是张司令员的得力助手。
其他同志也都是得力的军、兵种指挥员,在工作中卓有成效,在此次战役组织中配合默契,充分表现出了较高的组织才能和指挥艺术。
为便于统一指挥海、空军作战,华东空司、海司分别组成海、空军指挥所。
空军指挥所由聂凤智任指挥,军委海军航空部副司令曾克林、空五军军长安志敏和副军长袁彬为副指挥,海军航空兵副参谋长纪亭榭任参谋长。
海军指挥所由彭德清任指挥,马冠三和第六舰队司令员邵震为副指挥。
张爱萍被任命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在这次大陈列岛战役的一江山岛登陆战中他重视现代化,但不迷信现代化武器装备的作用,而更重视操纵现代化武器装备的人的创造精神。张爱萍司令员高瞻远瞩,对这次陆、海、空三军联合渡海登陆作战的成功,起了决定作用。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来描述他高度的组织才能和卓越的指挥艺术是毫不过分的。
建立指挥中枢——“前指”
1954年8月27日,军委作了如下批复:“华东军区:同意你们所组成的浙东前线指挥部,为便于指挥,可命令颁布……”。军委并决定将浙东前线指挥部(代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东海部队”)归军委直接指挥,以利不间断地给予具体指示。
为贯彻军委指示,及时指导和总结我军首次三军协同作战经验,建立统一的指挥机构,以统筹全局是三军联合登陆作战取得胜利的关键。
8月31日,“前指”在宁波正式开设。张爱萍司令员主持召开了作战会议。随后,为适应作战之需,加强战斗中思想政治工作和统一后勤管理,由华东军区政治部派出以组织部长王良恩为组长的政工组和以浙江军区后勤部长周桂生同志负责的“联勤”指挥部。
为了打好这次战役,张爱萍司令员狠抓了三军战前组织工作。在建立指挥中枢后,“前指”进行加强对敌侦察,精心组织三军演练,夺取制海、制空权,筹集登陆运输器材,隐蔽战场准备,拟制三军协同计划,战前深入政治动员等工作。
组织三军对敌侦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弄清敌情,才能有针对性地做好战斗准备和定下正确的决心。因此,参加首次协同解放一江山作战的陆、海、空军部队广泛开展了对战区地形、敌情的侦察活动。这些情报的组织工作是张爱萍统一协调谋划的。
对美舰美机动态及国民党军战役企图的侦察掌握等由“前指”负责。
关于一江山岛地区敌情综合侦察任务区分,以浙江军区司令部为组织陆军主要通过地面观察哨(带大倍望远镜)及抵近观察,越海捕俘诸手段搜集掌握当面战区敌之动态。
陆军侦察
据记载,8月24日清晨,步兵第20军副军长黄朝天与60师参谋长王坤等同志来到滨海小城海门镇的军用码头,乘坐我海防大队为他们准备的一条航速最快的2号机帆船,渡海到头门山进行隔海观察。船上,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倚着船舷眺望远方,也有的低头看着向后移去的海水。这次去头门岛,他们是遵照上级首长的指示去勘察一江山地形的。大家心里很明白,此去意味着一次重大的行动,更预示着一次光荣的任务就要开始了。因此,大家脸上都浮现出兴奋的气色,心中充满着大战前的激动。此行,他们是先到头门山,后到—江山岛附近的百夹山进行隔海观察。
1954年9月初,具体任务区分是:陆军由华东军区情报处副处长彭诚负责领导,浙江军区侦察处长杨忠民。60师侦察科长潘天寿,公安16师侦察科长林有用参加。他们根据“前指”的部署,自9月中旬就开始分别组织所属侦察分队进行战前游泳训练和越海捕俘等项任务。
我60师侦察勇士是一马当先,他们在侦察连长范裕昌同志精心组织下,由班长翟永祥和邓家如率领,从海门、头门山等地,利用落潮之际,游泳万米以上,三次去一江山越海捕俘。其中一次,因风大浪急,他们登陆未成,于是折回游至一江山东侧2000余米的百夹山礁石潜伏下来,后由我海防大队派机帆船将邓家如等人接回。为此,战后邓家如等同志荣立了二等功。总结经验后,继续进行侦察活动。
公安16师在接到上级指示后,密切配合60师对一江山岛进行敌情侦察。师侦察连在师侦察科副科长郝世让组织下,立即投入紧张的泅渡训练,为越海捕俘作准备。9月初即开始选调游泳能手,组成了海上泅渡侦察组。
10月2日,上级正式下达了由公安16师组织人员至一江山岛执行捕俘侦察的任务。于是从师侦察连和48团侦察队共选第一组由公安16师参谋宗保歧负责,第二组由48团侦察参谋邹维义负责,每组各7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到一江山岛的海门礁和擂鼓礁捕捉“舌头”,观察敌滩头前沿阵地情况等。
海门礁上敌设有固定哨兵,附近还有一个小草屋,住有一个班的兵力。第一组负责抓敌哨兵,相机歼灭小草屋之敌。第二组的任务主要是捕俘和观察敌阵地等。
10月2日18时20分,两个侦察组由海门起航,当拖船行驶到一江山东面小潭附近时,忽起大风,海浪很大。换乘小船后,因风浪太大无法靠岸,他们决定弃船泅渡登陆,宗保歧组泅游到海门礁登陆,即在此潜伏。邹维义组到擂鼓礁附近登陆潜伏。这时风浪越来越大。宗保歧组在返回时,这个侦察小组所乘的小船被浪击翻,7名侦察员,在宗保歧提出的“活,活在一起;死,死在一块”的口号鼓舞下,游至一江山东北侧2000多米处的百夹山礁石上潜伏了两昼夜。10月4日晚9时,待风浪稍稳后,他们又坚持泅渡到大茶花岛,师侦察员刘松昌同志不幸在泅渡中牺牲。直到5日下午我军驻头门山部队(60师炮团)发现海面上有人时,他们才被我海防大队派去的机帆船接回。侦察参谋宗保歧被授予“渡海侦察英雄”的光荣称号。
当年我60师炮兵团团长赵舟同志撰文回忆道:
“一天下午,观察所来电话,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倪广池。他报告说,大茶花岛西北角的茅草丛今天与往常不一样。听到这个报告,我不觉一怔,心想,这真是一双锐利的眼睛,连一丛草的变化都瞒不过他。
约过半小时,他又来电话报告说,有小白旗向我们摇摆。
当时我们立即把这一情况向师首长报告了。一会儿,来电话说,3147部队(即公安16师代号一一作者注)首长来电向你们观察哨表示谢意。刚才发现的是越海侦察兵隐蔽在大茶花发出的求救信号”。
头门山炮兵观察员的眼睛,在战役发起前的135个日日夜夜,1分钟也没停止对一江山岛的观察,敌岛上的一丛草一堆土也逃不过他们雪亮的眼睛。
空中侦察
空军航空兵对敌进行侦察,“空前指”曾8次组织空军对一江山岛和大陈岛实施航空照相。
9月15日,海军航空兵和独立第二团分别对大陈、一江山岛进行一次四机编队,大面积照相。10时45分,独立第二团起飞侦察机4架(每架飞机装AфA—MM型照相机一部),4机编好队飞至琅机山上空后,从2500米高度下滑增速,并向左、右各作50度转弯机动飞行。僚机稍落后,后加速跟上。这时已飞到开照相机的位置,带队长机遂下令开始照相,但自己因不沉着而未打开照相舱门,三号机因为看错了目标未及时打开照相机的电门:二、四号机遂令实施了照相。结果只摄取了一江山岛的80%,还不十分清晰,未完成预定的空中照相任务。
张爱萍司令员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一切都难瞒过他的眼睛。他办事十分认真,而且善于调动指战员的积极性去完成任务。
当参谋长王德同志把航空拍摄的一江山岛的照片拿给张司令员看时,司令员看了一会儿,问道:“一江山的照片怎么看不清哪?”王德是有经验的参谋人员,他知道这是由于飞行员未能从敌岛上空垂直通过,拍摄倾斜度大造成的。于是顺口回答说:“太粗心了”,“照片模糊,难道仅仅是粗心?”司令员再次发问,并严肃地说:“把飞行员找来!”(当时“前指”和执行侦察任务的航空兵都住在宁波)。不久,两名神情紧张的飞行员进来时,司令员说:“你们都是刚上蓝天的雏鹰,才飞两百来小时,艺不高、胆不大,是情有可原的嘛”。这一说,紧张情绪打消了,两名飞行员说出了思想顾虑……。
司令员转过头问空军参谋袁仲仁对此有何看法,袁参谋笑着说:“怕被敌人高射炮火击中的顾虑是没有必要的。我们现在的飞机,机动灵活,速度快,而敌人地面高射炮是老式兵器,被其击中的可能性很小。再从国内外历史经验看,战斗机空中侦察照相被击落的情况极少。只要出敌不意,大胆果断,并充分发挥我机机动快速的优势,就能圆满完成任务”。
听了袁参谋的介绍,两位飞行员追悔莫及地道:“首长,我们思想不过硬,没有很好完成任务,处分我们吧!”
张司令员语气诚恳地说:“勇敢、不怕死,是革命军人最起码的也是最重要的品质。不过,初次执行这种任务,有些畏惧心理是可以理解的。知道了自己的缺点,下次改了就是好同志”。
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经过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并进行了充分的准备,而后的几次照相侦察,效果都不错,较好地达到了“前指”的要求。
不久,这两位同志又一次执行空中侦察任务,给前线司令员带来了一江山、大陈岛蒋军阵地设施的清晰的航空照片,以保障我军对一江山的登陆作战需要。
海上侦察
在对一江山岛敌情的侦察中,除了空军组织空中侦察照相和陆军越海捕俘外,“海前指”也进行组织部署,决定:把温台巡防大队8艘新炮艇编成第一、第二两个中队,对一江山岛施行猛烈火力侦察,海军抵近观察:海军航海测量人员和侦察分队驾着小舟,先后7次潜伏到一江山岛周围,对敌防御设施和登陆地段的岸滩、水深、流速、流向及水雷障碍物等进行了全面侦察。在战役期间,海上导航雷达对海面敌情情况进行搜索监视照相,海军微波雷达则进行搜索、监视水面目标及一江山、大陈地区敌舰之任务。
通过上述一系列的侦察,比较详细地查明了一江山岛的地形、敌情及火力配系,掌握了气象和潮汐的基本规律,为“前指”首长定下决心提供了可靠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