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老夫子诠解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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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红楼梦》诗词灯谜诠解(2)

当然,黛玉死之时肯定并不像高鄂版的续书中写的那样死于“大家都忙着为宝玉办喜事因而无暇顾及”之时。相关专家研究认为,黛玉死的时候,贾宝玉和王熙凤很可能都已经入狱或者为避祸流浪在外,与黛玉不得相见。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正如诗中所说——“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也就是说,原本宝玉和黛玉婚事已经在某个春天定下,“香巢已垒成”,但是等到当年秋天到来的时候,“梁间燕子太无情”,宝玉就像梁间的燕子那样无情地抛开黛玉被迫出门流浪,至于流浪的原因很可能是入狱或者出门避祸。宝玉走了,“花魂鸟魂都难留”,林黛玉想自己应该怎么办呢?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对翅膀来随他而去,正是“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但是,这只能是一种想象,人不能凭空生出一对翅膀来,对林黛玉来讲,思念宝玉,担心宝玉惟一的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便是——“泪水”。林黛玉很可能在贾宝玉出门流浪之后,日夜悲啼,终至于“泪尽证前缘”了,最终“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当然,我们在承认《葬花吟》的积极作用的时候,也不能忽视《葬花吟》本身的消极意义。《葬花吟》之中蕴含着的消极颓伤的情绪极其浓重,这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在欣赏《葬花吟》从艺术上带给我们的美感的同时,也要注意不要陷入太深。正如有一位专家所说的那样——“我们同情林黛玉,但同时也看到这种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思想感情是十分脆弱的。”

《芙蓉女儿诔》诠解

诔文是汉魏六朝文人写作的一种重要的文体形式,诔文作为一种文体形式,形成于两汉之交,以扬雄《元后诔》为代表。诔文文体形式的形成,是先秦丧祭命谥诔辞与铭颂结合的产物。

诔,音“lěi”,诔文是叙述死者生前事迹,表示哀悼,相当于今天的致悼辞或哀悼死者的文章,也简称为“诔”。《说文》里解释说,诔文是累列生时行迹,读之以作谥者。《墨子·鲁问》里又说,诔者,道死人之志也。但有一点需要注意,古人讲究上下尊卑,“诔”只能用作“上对下”、“尊对卑”,也就是说,幼不诔长,卑不诔尊(见《礼记·曾子问》)。

《红楼梦》也有诔文。第七十八回里,宝玉写完《姽婳词》回到园子里,“猛然见池上芙蓉,想起小丫鬟说晴雯作了芙蓉之神,不觉又喜欢起来,乃看着芙蓉嗟叹了一会。忽又想起死后并未到灵前一祭,如今何不在芙蓉前一祭,岂不尽了礼,比俗人去灵前祭吊又更觉别致。”于是决定作一篇祭文在芙蓉花前祭奠一下晴雯。于是便有了《红楼梦》里最著名的诔文《芙蓉女儿诔》。

长期以来,很多人都认为,这篇《芙蓉女儿诔》表面上看虽然是宝玉为晴雯所作,但是只要稍微深究一下,就会发现,诔文所言所记,与晴雯毫无干系。

首先,晴雯的身世与被祭奠人明显不符。

《红楼梦》第二十六回:“佳蕙点头想了一会,道:‘可也怨不得,这个地方难站。就象昨儿老太太因宝玉病了这些日子,说跟着服侍的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处还完了愿,叫把跟着的人都按着等儿赏他们。我们算年纪小,上不去,我也不抱怨;像你怎么也不算在里头?我心里就不服。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可气晴雯、绮霰他们这几个,都算在上等里去,仗着老子娘的脸面,众人倒捧着他去。你说可气不可气?’”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晴雯实际上是有父母的,要不“她怎么仗着老子娘的脸面”,“都算在上等里去”了呢?另外,在梦稿本《红楼梦》第二十四回里有这样的描写:“这日晚上,(宝玉)从北静王府里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等,回至园内,换了衣服,正要洗澡。袭人因被薛宝钗烦了去打结子;秋纹、碧痕两个去催水;檀云又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麝月又现在家中养病;虽还有几个作粗活听唤的丫头,估着叫不着他们,都出去寻伙觅伴的玩去了。”从这段描写里,我们可以知道,在作者最初的设计里,晴雯本不叫晴雯,而叫做檀云。檀云有父母,“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就说明晴雯是有父母的。至于,在晴雯死后,书里交代说:“这晴雯当日系赖大家用银子买的,那时晴雯才得十岁,尚未留头。因常跟赖嬷嬷进来,贾母见他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故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后来就到了宝玉房里。这晴雯进来时,也不记得家乡父母。只知有个姑舅哥哥,专能庖宰,也沦落在外,故又求了赖家的收买进来吃工食。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却倒还不忘旧,故又将他姑舅哥哥收买进来,把家里一个女孩子配了他。……若问他夫妻姓甚名谁,便是上回贾琏所接见的多浑虫灯姑娘儿的便是了。目今晴雯只有这一门亲戚,所以出来就在他家。”这肯定是为了尽量让晴雯往《芙蓉女儿诔》之中被祭奠人的身份上靠。因为,《芙蓉女儿诔》之中的被祭奠之人明显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例如诔文中说:“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再从“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我们可以知道,被祭奠之人应该是汉人(“莲瓣”是形容缠裹后的小脚,汉族的女子缠脚,满族的女子是不缠脚的),并且应该是从江南来的南方女子。

其次,被祭奠的女子与宝玉的关系非常亲密,不是妻妾,就是情人,而晴雯与宝玉只是主仆关系。

诔文中写道:“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晴雯只是宝玉的一个丫头,虽说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但毕竟还只是主仆关系,说是“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还说得过去,但是何谈“亲昵狎亵”?这分明是夫妻之间或者情人之间的举动,要知道,在怡红院,始终坚持要与宝玉划清界限的只有晴雯一个人。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这一句大概是描写古代夫妻之间,闺房之内伉俪情深,夫妻恩爱,丈夫为妻子描眉的事情。我们知道,宝玉虽然从小就有吃胭脂的坏习惯,但书中并没有宝玉为女子描眉的情节。

“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这一句是描写情人之间分别后的伤感情绪,意思是说,情人分离之后,一切都落空了。宝玉和晴雯之间不是情人关系,用“七夕”之典来描述二人之关系,显然不靠谱!

“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这一句更是在表达对去世的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爱人的思念之情,而晴雯与宝玉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因此,宝玉不可能把“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这样的话用在晴雯身上。

“及闻槥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这一句描写的是夫妻之间的盟誓——“生同衾,死同穴”。晴雯和宝玉又不是夫妻,何来此种誓言?

“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公子”与“女儿”曾同处红绡帐里?宝玉和晴雯似乎还没有这种关系。即使有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戏耍,而不是“公子情深”的爱情宣言。

“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衷,默默诉凭冷月。”这一句之中有两个典故:一是汝南泪血,《乐府诗集》中有《碧玉歌》:“《碧玉歌》者,宋汝南王所作也,碧玉,汝南王妾名,以宠爱之甚,所以歌之。”二是梓泽余衷,说的是石崇与绿珠的故事,石崇有别馆在河阳的金谷,又名梓泽。这两个典故都是把被祭奠之人当作自己的宠妾。这和宝玉与晴雯之间的关系不符。

再次,晴雯即使是再娇贵,很为宝玉看重,也只不过是一个奴婢,最终难逃“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的命运。与其他人物比起来,晴雯最多也只不过是一个配角。然而,我们来看看诔文里是怎么说的:“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什么是“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什么是“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什么是“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什么是“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这难道是在写晴雯吗?说实话,祭奠晴雯没有必要这么大费笔墨!

话又说回来,晴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一次,她惩罚偷东西的丫头——坠儿,“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他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的乱哭乱喊。”单从这里看,晴雯也不配这些话——“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还有一次,她对待芳官的干娘:“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给他洗头的东西,我们饶给他东西,你不自臊,还有脸打他。他要还在学里学艺,你也敢打他不成”、“什么‘如何是好’,都撵了出去,不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连王善保家的也说:“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大不成个体统。”可见晴雯天生就是那种泼辣的性格。根本谈不上“文雅”,怎么能说是“质比金玉还贵,性比冰雪还洁,神胜过星日,貌胜过花月”?

综合以上三点,我们可以肯定,《芙蓉女儿诔》所“诔”之人绝非晴雯,而是另有其人。如果不是晴雯,那又是谁呢?有人根据脂批内容,认为这篇“诔文”所“诔”之人应该是黛玉。证据如下:

第七十九回,当宝玉才祭完了晴雯,黛玉便走出来,赞宝玉的诔文是“好新奇的祭文!可与曹娥碑并传的了。”又提出要修改其中的两句,把“红绡帐里,公子多情;黄土垄中,女儿薄命”改为“茜纱窗下,小姐多情;黄土垄中,丫鬟薄命”。在这里,第一次提到诔文与黛玉有关。

庚辰本脂砚斋有夹批曰:“又当知虽诔晴雯,而又实诔黛玉也,奇妙至此。若必因诔晴雯,则呆之至矣。”在此处靖藏本亦有眉批曰:“观此知虽诔晴雯,实诔黛玉也”。另外,在“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处庚辰本有夹批曰:“观此句,便知诔文实不为晴雯所作也”。

这样看来,“《芙蓉女儿诔》诔黛玉之说”似乎是有道理的。但是这同样也经不起推敲。诔文中说“姐妹悉慕英娴、妪媪咸仰惠德”,这很显然并不是黛玉之性格。

“鹰鸷、鸠鸩”等语是屈原在《离骚》中用来比喻贤人与恶人的,是屈原借来表达自己的政治思想的,与男女之情毫无干系。《芙蓉女儿诔》如果仅仅是一篇祭奠儿女情长的文章,为什么会用这么多代表政治瓜葛的词语呢?是不是作者有意引导读者将芙蓉女儿之死与政治勾挂呢?这很有可能。

《芙蓉女儿诔》所说的“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也用了两个典故,一是用了“贾谊因高洁不群而遭嫉被贬”的典故,这说明《芙蓉女儿诔》之中所祭奠之人可能与贾谊有同样的经历,很显然,这和林黛玉没有关系。二是借用了“鲧为解除人民之苦,得罪了‘天帝’”的典故,这就说明“芙蓉女儿”之惨死也很可能与“鲧之死”有类似的原因。

“委金钿于草莽,拾翠盒于尘埃。”这两句的意思是说,被祭奠之人所佩戴的金饰“委弃”于“草莽”,而“翠盒”失落于“尘埃”。这两句明显与黛玉和晴雯不符。《红楼梦》之中并没有这样的情节。

“望徹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这两句所表达的意思更是不同寻常。这两句中所用之典故,是来表达被祭奠之“芙蓉女儿”在尘世之间有极其崇高的地位,以至于死后可以“骑萁尾”以遨游太空。这显然不是指黛玉和晴雯。

更令人费解的是下面的一大段骚体歌词: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徹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

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

问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

籍葳蕤而成坛畸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

文爮匏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阈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然兮,

卿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这一大段骚体歌词,表达了作者对芙蓉女儿的颂赞,把芙蓉女儿描绘成能够驾玉龙、乘瑶象,遨游于天宇之神。这些情节绝对不是林黛玉和丫头晴雯所能承受得起的。那《芙蓉女儿诔》之中所诔之人既非黛玉又非晴雯,那是谁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怀古绝句十首》诠解

薛宝琴为薛蝌之妹,也是薛姨妈的侄女,薛蟠、薛宝钗的堂妹,出身在一个豪商之家,从小跟着父亲走遍三山五岳,到西海沿子上买过洋货,还接触过真真国的女孩子,算是一个留过洋的人物,因此她性格开朗,见多识广,一到贾府,便给大观园带来几分“开放”的气息。她长得十分美丽,贾母甚是喜爱,夸她比画上的还好看。王夫人也认她为干女儿。她自幼读书识字,本性聪敏,在大观园里曾作《怀古绝句十首》,后嫁都中梅翰林之子。特别是与宝钗相比,世俗的礼教观念对她约束较少,思想自由,天真纯净,令人刮目相看。

《红楼梦》第五十回,姐妹们在暖香坞做灯谜时,李纨道:“昨日姨妈说,琴妹妹见的世面多,走的道路也多,你正该编谜儿,正用着了。你的诗且又好,何不编几个我们猜一猜?”宝琴听了,点头含笑,自去寻思。后来,宝琴果然说:“我自小儿所走的地方的古迹不少。我今拣了十个地方的古迹,作了十首怀古的诗,诗虽粗鄙,却怀往事,又暗隐俗物十件,姐姐们请猜一猜。”于是就有《赤壁怀古》、《交趾怀古》、《钟山怀古》、《淮阴怀古》、《广陵怀古》、《桃叶渡怀古》、《青冢怀古》、《马嵬怀古》、《蒲东寺怀古》、《梅花观怀古》等十首怀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