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老夫子诠解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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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楼梦》人物诠解(12)

贾政对皇上的一片赤诚之心,并不仅仅表现在元春省亲这一件事,即使是在抄家之后,贾政也是如此。例如皇上一时听了御史之言令锦衣军将贾府家产抄没,贾政虽心生悲郁,但对皇上绝无怨言。抄家之后,贾政只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为贾府之所以会衰落,完全是因为自己平日里疏于家政管理所致,再加上后生子弟们不争气,家道才一败如此。于是,贾政在锦衣军翻箱倒柜逞凶施威以后,尚能面北含泪谢恩。这能说贾政是假正经吗?

其次,再来看贾政对自己官位的态度。贾政的官场生涯,在冷子兴的口中表述得非常清楚——“次子贾政,自幼酷喜读书,祖父最疼。原欲以科甲出身的,不料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时令长子袭官外,问还有几子,立刻引见,遂额外赐了这政老爹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了。”可见,贾政并不是那种一味靠祖上荣华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心追求事业,到任后,还大力反腐倡廉,意欲做个清官。可见,贾政不仅有忠诚之心,更备清廉之德。这绝不是贾政故作矜持,绝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是假正经。

最后,作为儿子和父亲,贾政也绝对够资格。对自己的母亲,贾政只坚持一句话:顺者为孝。贾政对贾母可谓百依百顺、恭恭敬敬、惟命是从,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贾政总是以贾母为先;开家宴的时候,贾政为了让自己的母亲高兴往往是不惜一切代价。抄家之后,贾母向家人散发余资,分派家务,贾政便大有自责之意,不忍之心。这也体现了贾政对母亲的一片深情。对儿子贾宝玉,贾政往往是恨铁不成钢,即使是有时候会对宝玉“动粗”,但往往是出于一片爱心,想让宝玉归于正途,将来好光宗耀祖。从这一点也看不出贾政什么地方有假正经的表现。

由上看来,贾政确实算得上一个好官员,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儿子,一个有情趣的人。说他“假正经”,凭何而来?

当然,有人说,贾政“整天一本正经,满口仁义道德;治家无能,导致贾家一败涂地;为官也很失败,放了江西粮道,一任手下胡为。教育宝玉从来不知鼓励,死板、苛刻、不苟言笑,时时以严父形象出现。宝玉不好也就罢了,好了也不说一句好。还动辄‘叉出去’,‘该打!’‘更不好了’。就是这样一个正统封建礼教的化身,却偏偏喜欢恶俗不堪的赵姨娘,还居然养了个一肚子坏水,刁险阴损、龌龊不堪的环儿……”——这不是“假正经”又是什么?这样的观点乍看起来相当有理,但是仍然经不起推敲!

“治家无能,导致贾家一败涂地”,这跟人是否“假正经”没有关系。

“教育宝玉从来不知鼓励,死板、苛刻、不苟言笑,时时以严父形象出现……”,这实际上是贾政对宝玉一片恨铁不成钢之心的表现,并不是什么假正经!即使“死板、苛刻、不苟言笑……”,这也只是教育方法的选择,或者只是性格使然!怎么能跟“假正经”联系起来呢?

“就是这样一个正统封建礼教的化身,却偏偏喜欢恶俗不堪的赵姨娘,还居然养了个一肚子坏水,刁险阴损、龌龊不堪的环儿……”,《红楼梦》开始的时候,赵姨娘已经是一个半老徐娘,的确是恶俗不堪,但是“纳小妾”只是古时候的一种风气,这跟个人人格好像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说,单凭这一点就说贾政是“假正经”,恐怕至少是证据不足!

“为官也很失败,放了江西粮道,一任手下胡为”,这只是高鹗自己续写的内容,并不是曹雪芹的原意,所以更不能成为证明贾政就是“假正经”的证据。

其实只要留心一点,我们就会发现,曹雪芹在刻画贾政这一人物形象的时候,是怀有十分尊重、爱戴、同情的心情的,并没有讽刺这个人物的意思,因此,贾政之名跟“假正经”没有任何关系。相反,整部《红楼梦》,整个贾府也只有贾政这个人物有挽救贾府于危难之中的希望,但是无奈贾府没落已深入“骨髓”,这个惟一的希望最后也化为泡影。

为什么说贾雨村是《红楼梦》的穿线人物?

在《红楼梦》中,有一个名叫贾雨村的人,作者对他着墨并不多,但他却是整部《红楼梦》中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贾雨村的名字来自“假语村言”,而作者曹雪芹写《红楼梦》,自命为“假语村言”,可见贾雨村在红楼梦整部小说立意上的非同寻常的意义。基于此,很多专家认为,贾雨村在《红楼梦》之中是一个意义非凡的穿线人物,在《红楼梦》的情节设置上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我们不妨回到《红楼梦》文本来看贾雨村。贾雨村是和另外一个重要人物甄士隐相应出现的,正是他二人引出了红楼梦的整个故事情节,小说开篇第一回就写到:“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故曰贾雨村云云。”但是,随着故事情节的进一步发展,就像曹雪芹在书中交代的那样,既然真事隐去了(甄士隐),那么剩下的便是假语村言(贾雨村)了,所以贾雨村消隐以后仍见于很多重大的事件之中。相比于癞头和尚、跛足道人这两个近乎神话的人物在很多地方做出的对世人、对贾府衰落的暗示,贾雨村则是通过直接涉入贾府的现实生活,对贾府的兴衰起直接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贾雨村首次出现的时候便以一种权奸之像与读者见面:“那甄家丫鬟撷了花,方欲走时,猛抬头见窗内有人,敝巾旧服,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这“直鼻权腮”之人正是贾雨村,天生一副奸像。脂砚斋对贾雨村的容貌有两条批语:甲戌侧批——是莽操遗容。甲戌眉批——最可笑世之小说中,凡写奸人则用“鼠耳鹰腮”等语。

脂砚斋批得甚是恰当。贾雨村虽然一个落魄书生,但是并不甘于久居他人屋檐之下,日日操心的是何年何月才能飞黄腾达。总之,贾雨村是当时社会中热心于功名利禄之辈的一个活生生的典型。作者虽然也写道贾雨村是读书上进的正人君子,但是我们分明感觉到他是一个时时刻刻准备着为追求利欲不顾一切,却又时时不忘把自己打扮成正人君子的十足的小人。而对于贾雨村这样的人,作者是极其反对,并对其抱有一种批判态度的。这从贾宝玉身上就能明显地看出来。作者写贾雨村实际上正是在衬托贾宝玉。贾雨村和贾宝玉正好是一对南辕北辙的人物,贾雨村对功名利禄迫不及待,时时不忘飞黄腾达,而贾宝玉则对“仕途经济”十分鄙视。第三十二回中写道:“正说着,有人来回说:‘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老爷叫二爷去。’宝玉听了,便知是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自在。”用贾雨村来衬写贾宝玉,看来作者真有此意。

当然,贾雨村这个人物形象的意义并不仅限于此。在《红楼梦》的情节发展的过程中,贾雨村的穿线作用不容忽视。贾雨村虽然出现的次数有限,但是只要有重大的能直接关系贾府命运的事件发生,贾雨村必然出现。

小说在写到贾宝玉出生入世的一段时,虽然最初是通过冷子兴之口传达出来的,但是最早对贾宝玉“衔玉而生”、爱“红”之奇怪性格作出深刻解释的却是贾雨村。

后来,贾雨村作为林黛玉的老师护送林黛玉进京。贾雨村通过贾府的势力当官以后,感恩戴德地帮助无法无天的呆霸王薛蟠打官司。当然这些情节只是不疼不痒的。但是可怕的是贾雨村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时时隐藏在某个角落,只要他一出现,贾府必出大事。对于贾府,对于贾宝玉,贾雨村就是一个灾星。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贾雨村与贾赦害石呆子。正是这一件事为贾府日后的抄家和衰落埋下了大患。贾府在被抄以后,贾雨村的表现就更是说明了他的丑恶和无赖。他对待贾府的态度就跟他在发达以后对待那个门生的态度完全一样,一副恩将仇报的丑恶嘴脸。

总而言之,贾雨村是一个待价而沽、奸诈巧取、利欲熏心、趋炎附势、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十足小人。在贾雨村身上,直接呈现着贾府从“兴”到“衰”的全部痕迹。而贾府从“兴”到“衰”的过程正好是《红楼梦》一书的主线,所以说,贾雨村就是红楼梦的穿线人物,在红楼梦一书的情节设置上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为什么说晴雯“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这是作者给晴雯的判词。那么,晴雯的心怎么高了?充其量不过就是想成为一个通房大丫头,伺候宝二爷一辈子。贾母把她派到宝玉身边,原本也是这个用意——“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将来只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第七十八回)。”这样看来“身为下贱”还可以理解,但是“心比天高”又从何谈起?

作为《红楼梦》之中最可爱,个性最鲜明的丫头,晴雯以“勇补雀金裘”、“千金撕扇”和“抄检大观园”时的“倒箱”之举,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晴雯最终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她因“风流灵巧招人怨”,最后以“多因毁谤生”而死。小说第七十七回以“俏丫鬟抱屈夭风流”作为回目,表明了作者对晴雯之死的愤懑和同情。一个“屈”字的意义,道出了晴雯的不幸。其实,单从晴雯本身来看,她的心性是极高的,不仅聪明伶俐,而且性格活泼,很讨人喜欢,在贾母把她送到宝玉房里的那一刻起,她也已经像袭人一样把自己当作了宝玉房里的人。这可以看作是她“心比天高”的一个表现,但是这个权利是贾母给她的。

正是这样的心理背景,让晴雯在宝玉房里十分自信。在很多地方的描写之中,晴雯俨然是以宝玉房里的主人身份出现的。但是“寿夭多因毁谤生”,晴雯的张扬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诽谤自然就来了。晴雯的“心比天高”害了她。

在晴雯被撵出大观园之后,她“心比天高”的个性再一次得到了张扬。第七十八回写宝玉来到晴雯床前看视:

(宝玉)一面想,一面流泪问道:“你有什么说的,趁着没人告诉我。”晴雯呜咽道:“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说毕又哭。宝玉拉着他的手,只觉瘦如枯柴,腕上犹戴着四个银镯,因泣道:“且卸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罢。”因与他卸下来,塞在枕下。又说:“可惜这两个指甲,好容易长了二寸长,这一病好了,又损好些。”雯拭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与宝玉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象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宝玉听说,忙宽衣换上,藏了指甲。晴雯又哭道:“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通过这段描写,我们仍然可以看出晴雯极强硬的性格特点。这段话表明了晴雯做事光明磊落的性格特点。晴雯说:“我太不服!”这是她的反抗,尽管“有冤无处诉”也绝不低头,这就是晴雯的骨气,她的性格至死不变。一直到死,晴雯都对自己就这么死去不甘心——正所谓“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总的来讲,“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晴雯,不仅引起读者的无限同情,更引起读者对封建社会的强烈愤恨。她的高尚品质和她的反抗精神带给我们的触动将是永久的。

贾珍和贾蔷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有人认为,焦大口中所说的“养小叔子的事情”指的不是秦可卿和贾宝玉,因为宝玉年纪还很小,焦大不可能对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撒气。那焦大口中的“养小叔子的”究竟是指谁呢?有人认为,焦大很可能是在说贾珍和贾蔷。有的人可能会认为这个提法有点荒唐——他们两个“男性”怎么就成了“养小叔子”了?但实际上是很有根据的。“同性爱”在整部《红楼梦》中曾不止一次出现过。从作者曹雪芹来讲,“同性爱”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红楼梦》中,曹雪芹是把“同性爱”当作一种正常的感情来描写的,例如贾宝玉和秦钟、蒋玉菡、柳湘莲之间就有“同性爱”的嫌疑;薛蟠也是一个好“龙阳之兴”的人物。第六十五回贾珍、贾琏的小童们“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第五十八回藕官、药官、蕊官的情感等。著名女作家张爱玲也认为,“养小叔子的事情是指贾珍和贾蔷”这一点甚是可信。

那么,我们说“养小叔子”指的是“贾珍和贾蔷”有什么根据吗?当然有的。我们来看下面这段话:

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蒙侧批:此等嫌疑不敢认真搜查,悄为分计,皆以含而不漏为文,真实灵活至极之笔。】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虽然应名来上学,亦不过虚掩眼目而已。仍是斗鸡走狗,赏花玩柳。总恃上有贾珍溺爱,【蒙双行夹批:贬贾珍最重。】下有贾蓉匡助,【蒙双行夹批:贬贾蓉次之。】因此族中人谁敢来触逆于他。他既和贾蓉最好,今见有人欺负秦钟,如何肯依?如今自己要挺身出来报不平,心中却忖度一番,想道:“金荣贾瑞一干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向****又与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我们岂不伤和气?待要不管,如此谣言,说的大家没趣。如今何不用计制服,又止息了口声,又不伤了脸面。”想毕,也装出小恭,走至外面,悄悄的把跟宝玉的书童名唤茗烟者唤到身边,如此这般调拨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