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星中学,由于写作兴趣分散了精力、成绩不佳、身份危机、在同学中相对孤立,以及教师不当教育方法所造成的压力,使本来就有点恃才傲物的韩寒,越来越丧失学习的兴趣和信心,他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往下跌,但也推动了他朝一个写作者的方向不断努力,有意无意地寻求将写作作为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一条出路。韩寒毕竟是一个从小就表现出较高天分的少年,他有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尽管受到来自外界的不当压力,受到了一定的伤害,他并没有屈服、并没有被打倒。不良的外部环境,一方面打击了他对传统读书、考大学成功模式的信心,一方面则逼着他独辟蹊径,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韩寒曾在《零下一度》首版的自白里写道:“1995年,初中,不快乐地混日子,发表文章。”学习成绩的差距、老师的有意识孤立,进一步加深了韩寒与同龄人之间的隔膜,但也使得韩寒愈发倾向于依靠阅读打发时间。韩寒的母亲周巧蓉对此曾有这样的解释:“韩寒这孩子小时候胆小,不爱和别的孩子玩,喜欢自己呆在家里看书。”按照韩父韩仁均的说法,韩寒在初中后看书较多,但是当时父母工资收入不高,无法完全满足他,就给他办了一个图书证,到县图书馆借书看。《1988》中也提到过一种类似的情况,还在读小学的陆子野,因和小伙伴争夺圣斗士的名位,被排挤、孤立,就一个人留在家里看了很多书。
在金山县图书馆借书浏览书报的过程中,一向被老师同学认为作文很好的韩寒,注意到一些少儿报刊上的文章十分幼稚,不禁跃跃欲试,萌生了自己写作的念头。韩寒的这一选择,除了个人兴趣使然、希望在较差的学习成绩外寻求证明个人价值的途径外,显然还有一定的经济动机在。
韩寒说过,他之所以从事写作,曾在文化站工作并喜欢文学创作的父亲是最大动因。韩仁均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时经常在《故事会》一类刊物上发表小故事,并有一些作品在评奖中获奖。就像《三重门》中林雨翔的父亲投稿赚稿费一样,韩仁均的投稿也给韩家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在《第三个人》一文中,韩寒也曾坦诚初中开始投稿的动机:“后来我开始投稿,投稿的动机说来可笑,只因为暂时缺钱。”韩寒那会儿无疑也了解当时郁秀、刘婷婷、赵亮晨、张东旭、周舟等比他更早出道的少年作家靠写作名利兼收的情况,而且有心步他们的后尘。在《文学啊文学》中,韩寒就曾写道:“无数少男少女在做着要成为中国第二个郁秀的梦,希望自己手里落俗套的、无病呻吟的东西能有个好销量。”
上海学者葛红兵出身于江苏南通乡村,他有一段回忆自己初中生活的文字,其中所反映的情况,与韩寒的经历惊人的相似:
我初中的时候,因为我是农村来的,我是凭成绩考到那个初中里面去的。但是我们那个地方、我们的班里面,还有一些城里的孩子、乡镇里面的孩子,他们在我们那里上学。乡下孩子与城里的孩子之间有巨大的鸿沟,乡村与城市之间有巨大的鸿沟。在衣服上面、说话的口音方面以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买的饭菜方面,各个细节方面都有。然后我们班当时有几个特立独行的人,他们是镇上的,那个时候叫什么,就是像小流氓一样。喜欢穿大的喇叭裤,听邓丽君的音乐,然后他们那种姿态,那种自由的姿态。比如说他对老师的那种姿态,平等得能够跟老师对话,那个时候我们是非常怯懦的。
因为受到城市孩子的压迫,葛红兵一度想成为对方那样的“小流氓”,但终于因为身体瘦弱无法成功,结果努力学习,最终成为一个学者。
与葛红兵的心路类似,在初中遭受不断挫折伤害的韩寒,在受到其身为作家、编辑的父亲的启蒙和影响下,开始将其精力转向了写作。
问题是,一个正在性格、智力发育成长中的少年,过早地产生对于经济问题的忧虑,甚至试图通过投稿的方式赚取稿费,补贴零用,所获得指导又不多,这肯定要或多或少地牵扯到在学习上的专注度。反过来,当韩寒的成绩有意无意间下跌,并因此受到老师的粗暴简单批评、懵懂的同龄人的排挤时,他越发产生对学习的逆反心理,丧失了对学习、尤其是数理化的信心,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课外阅读和写作中去。
这种问题在初中时对韩寒的影响还不太明显,因为初中的课业相对来说是较轻的,可以使用韩寒曾经提过的突击方法来搞定一部分。尽管韩寒沉溺于读“野书”、选择写作最终闯出了一条具有自己特色的成才道路,但我们还是得指出,少年韩寒在初中阶段,因受到不恰当的教育方法的对待,或至少未受到应得的帮助,加之后来在写作上又取得了一些小成就等因素,是使得他无心专注于课堂学习,最终偏离传统教育模式的重要原因。
这种后果,现有教育制度、作为成年人的老师、家长,都是负有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