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件稀世珍宝,它就是至今还保留着世界出土青铜器之冠桂冠的司母戊鼎。这只大鼎通高1.33米,长1.10米,宽0.78米,重875公斤。大鼎腹内铸有“司母戊”三字。司母戊鼎形制非常雄伟,通身龙纹盘绕。纹饰以雷纹为底,并饰以夔龙纹。走近大鼎,可以看到,大鼎两面的鼎耳如同猛虎吞噬之状;两侧为鱼纹和小夔龙纹。就连大鼎的足部也铸满了兽面纹。整个大鼎给人一种凝重之中又有华丽、神秘之中可见沧桑的独特感悟。每一位游客,不管他是来自地球哪个角落,走到它跟前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深深地为它所打动。此时此刻,游客甚至产生出这样的疑问:这真的是3000多年前我们的先民们用最原始的工具造出来的吗?何等的精美绝伦!
这么精美的青铜巨制,围绕它的出土与保护,还真的有那么一段有趣的故事呢。
就在前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在安阳殷墟发掘之时的1934年10月,领导第10次发掘的梁思永先生就得知, 上一年的秋季,在洹河北岸的侯家庄,由私人盗掘而出土了3件体积硕大的青铜器。盗掘者正是侯家庄村上的农民,他们挖到宝物之后,立即倒手,卖给了无缝不钻的古董商,据说古董商又转手卖给了日本人。当时,不少人参与了这次暗中进行的交易。但一个个守口如瓶,不敢言及。就连这几件青铜器是什么样子,似乎也无人知晓。
梁思永他们联想到,自北宋起,安阳就以出青铜器而著名了。1928年10月,安阳殷墟有组织的发掘工作一开始,立即引起国外几家报纸的关注。英国一家名为《伦敦插图新闻报》的报纸更是紧追不舍,连续报道了安阳的发掘情况。这更引起了世界上的“殷墟热”。随之而来的,是非法的盗宝活动又一次活跃起来。这些盗墓贼们,往往趁着考古团发掘的间隙,纠集一拨人大肆盗掘。今天还是平整的土地,一夜之间,一个大洞打下去,留下了一堆黄土。
徜徉在侯家庄村的周围,梁思永发现了一处被称为“西北冈”的地方。根据以往经验,梁思永断定,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商代大墓的集中之地。这次发掘发现了4座大墓和60多座小墓。
同时,他们还发现,在西北冈的东部,有一处被叫做“吴家柏树坟”的地方。这是一片密集的坟地,坟地周围栽种着100多棵柏树。这里离他们发掘的大墓不远,坟地下面,很有可能埋藏有商代王陵。梁思永把想法告诉了队员们,大家也表示赞同,打算进行发掘。但是,跟村里的管事的一商量,立即遭到了严词拒绝。理由很简单:这可是祖祖辈辈的坟地呀,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挖哪!
就这样,他们心中留下了一点点遗憾,那就以后再发掘吧。谁知道,日本鬼子发动的一场战争,竟然阻隔了蕴藏着更大期望的殷墟发掘!
日本占领安阳以后,这片坟地上的柏树都给砍光了。1939年3月的一天,武官村一位名叫吴培文的农民在农闲的地里“探宝”,这片地就离当年的坟地很近。当他挖到十来米深的时候,发现地下土颜色异常,可能埋有青铜器。他悄悄回到村里,想约请二十来个青壮年棒小伙,大干一场。他们事先约好,任何人也不能走漏风声。如果挖宝有了收获,大家平分。这时候正值春旱,青黄不接,各自家里都没有东西吃。吴培文一号召,真有不少人响应。当天夜里,他们就开进了那块地里。因为宝物太大,土坑挖得小了上不来,就使劲往大里挖。3月的天气还不暖和,又是夜里,他们连一盏灯也不敢点,生怕走漏了风声。一直到了第三天夜里,一个前所未见的庞然大物出现了。以前,发现什么古物,总是挖个土坑,在坑口上加上一只绞水用的辘轳。等井下的人把宝物放到箩头里,上面的人用力一绞,就升到地面了。眼下不同了,井口太大,无法支架辘轳,怎么办?
毕竟是二十多条壮汉,他们凭着人多力量大,硬是把这个大家伙用绳子给拖了出来。一看是个巨大的铜鼎,他们个个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实话,这一带的农民们可是见过世面的。从小他们就听父辈们说地下出宝的事,渐渐长大了,又赶上考古团来这里,见得青铜器多了。不过,见这么大的大铜鼎还是第一回。一看大家楞了神,吴培文有点憋不住气了,他压低嗓门说:“乡亲们,眼看着就要天明了,万一走漏了风声,让小鬼子知道了,咱们可是小命难保啊!”他一边说,一边安排一位小伙子回村去赶马车。一会工夫,马车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大鼎装到车上。吴培文再次让大家伙指天发誓,这才回到村里,把鼎埋到吴培文家院的粪堆下面。由于这只大鼎很像农村里牲口棚里的马槽,大伙儿私下称它为“马槽鼎”,把它当作镇村之宝。
不知怎么地,这事儿还是让小鬼子知道了。没有几天,驻在安阳飞机场的日本警备队队长突然来到武官村,他提出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件宝贝。吴培文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哄走了日本鬼子。惊魂甫定的吴培文这下可犯了愁:这么大个物件,就在鬼子眼皮子底下,这事儿能久了吗?他偷偷找到两三个人,大家一合计,有人说还是赶快出手保险,有人说这东西可是卖不得呀!不卖怎么办?留着它招惹是非?正在此时,有个自称自京而来的古董商也不动声色地找上门来。他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跟吴培文讨价还价起来。吴培文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儿!古董商以为吴培文嫌他出的价钱太低,一路翻升,竟然给到了20万银圆。
20万元!这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个天文数字了,于是有人动了心。可是古董商又要他们把大鼎截开,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以便装车外运。几个年轻小伙又是锯又是砸的,生生把大鼎的一只耳给锯掉了,真让人伤心!看到干疮百孔的大鼎,村上有位长者出面制止了他们。大铜鼎又一次保全了。
事后,村民们把大鼎转移到了吴家东屋草房里,深深地埋到地下了。没过多久,日本鬼子还是得知了消息。这天,一队日本鬼子兵凶神恶煞地开进村里,强迫全村的老百姓都到一个打麦场集合。百姓们到齐了,小鬼子呜里哇啦地开始讲话。汉奸队里一个斜眼睛当翻译,他说今天日本水野太君要给大家训话,都听好了。这个名叫水野的鬼子是个大佐,据说在日本还倒腾了几天甲骨文什么的。水野站到前边说:他是来向中国乡亲们求教的,不是什么训话。日本文明与中国不可分的。他对中国的甲骨文十分地崇拜。说着,他让手下人搬来一张桌子,桌上摆了一只香炉,正而八经地点上了三柱香。老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家伙今儿是演的哪一出。说着说着,水野跪到桌子前,双手伏地,真地磕起响头来。水野屁股撅得比头还高,前后一拱一拱地,逗得小孩子们嘁嘁直笑。吴培文这时就站在人群中,他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心里有数,知道鬼子今天干什么来了。吴培文暗自给几个青年汉子使了眼色,无论如何不能“软”了。
水野头也磕罢了,话也训完了,大家都在等下文呢。这会儿,整个打麦场上安静极了,谁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儿。斜眼睛翻译一看鬼子训完了,他干咳了两声说话了:乡亲们,水野太君今天特意到咱们村,是看得起大家。这么着吧,我把话挑明了说。水野太君天天在据点里也太闷得慌了,他要读读甲骨文、学学中国话。听说咱们村上有人挖了一只大鼎,想献给水野太君作纪念。今天,水野太君上门来“请”大鼎,以表示对中国文化的虔诚。怎么样?大家抬抬手,水野太君不会亏待大家的。
斜眼睛叨叨了半天,嘴干舌燥的,老百姓里没一个吭声的。大家此时都捏着一把汗,日本鬼子可不是好东西呀!水野这会儿往前迈了一步,打住了斜眼睛的话头,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我水野,可是要跟大家交朋友的。不过——“不过,我看这真是一场误会呀!”只见吴培文走出人群,上前跟水野咬了咬耳朵。大家正担心他出事呢,不料水野哈哈地狂笑起来:“幺西,幺西!你,朋友的。”他突然一翻脸:“走,你前边去!”
这下可糟了,闹了这么些日子,原来吴培文跟小鬼子有联系!大鼎,看样子是保不住了。村民一下子似乎明白了。
就这样,一对鬼子兵走在吴培文后面,吴培文在前面耀武扬威地直奔武官村而去。吴培文进了村子,一个弯都不拐地径直往自己家去了。就这么顺利?连鬼子水野也没有想到。他怕吴培文跟他耍什么花招,一步不拉地紧跟其后。
哗啦一声,大门打开了。又是哗啦一声,屋门打开了。堂屋正中间的方桌上,摆着一只锈迹斑驳的青铜鼎。哇!这不就是朝思慕想的青铜大鼎吗?水野一下子扑上去,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嘴里还连连叫着:幺西幺西……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水野的残暴是出了名的,他到安阳时间虽然不长,却是做尽了坏事。前几天,就有人捎过信来,说是水野看中了武官村的那只大鼎。还加了一句话,要是藏起来不交,水野可没有功夫磨蹭。根据情报,他已经知道吴培文是头目。不仅吴培文难免一死,村上的老百姓也得遭殃。吴培文跟几位知己一商量,就想出这么个点子来:水野根本没见过“马槽鼎”什么样。为了保住全村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只得委曲求全。村上还有一只前几年挖出的铜鼎。后来,经常来的古董商一看,硬说是后世仿造的,贵贱不要。这回,正好把它给派上用场了。
就这样,司母戊鼎安安稳稳地在吴培文家的草房地下睡了7年之久。日本投降以后,一直到1946年,当时的安阳县古物保存会的头头打听出了大鼎的下落,他是威胁加利诱,动员村民把国宝“献给国家”。司母戊鼎终于又见天日了!遗憾的是,当年锯掉的那只“耳”再也没有找到。
古物保管会把司母戊鼎放到了该会的所在地即今天的安阳市县东街4号院内陈列,让安阳百姓一饱眼福。谁知这一张扬,又张扬出点事儿来。1947年秋,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的******为了给自己打气,勉强振作一下精神,沸沸扬扬地要做什么60大寿。驻在豫北的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司令长官王仲廉日夜发愁,给这老头子送什么礼物呢?听说安阳出了“宝贝”,这不正中老蒋的下怀么?一声令下,司母戊鼎运到了新乡的司令部。接着,又由重兵护卫,连夜运到了南京。
司母戊鼎没有挽救了老蒋失败的命运,终于,这只国宝级的礼器留在了南京。据传,老蒋仓皇败走台湾之时,曾打算把这件“神器”一同带走,以便时时得以佑护的。无奈,司母戊鼎运到机场,只顾逃命的达官贵人们,嫌它“白占”飞机上宝贵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扔在机场了事……
新中国成立以后,它理所当然地摆进了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展厅里,供全世界的游客参观游览。说到这里,还要告诉大家:据专家学者研究,这只世界出土青铜器之最的司母戊鼎,可能是商代国王文丁为了祭祀他的母亲而专门铸造的,专家们还推断:这只大鼎,代表了当时的最高工艺水平,至少有130多人连续浇铸才能完成。
八、新中国的甲骨文发现
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小屯以及它的周围地区,还不断地发现一些甲骨文,源源不断地为学者们提供新的研究课题。
1950年,建国以后殷墟的第一次大规模发掘中,就首开记录,在小屯村以外的四盘磨村发现了刻字甲骨。此外,不仅在大司空村等地发现了甲骨文,而且在远离安阳的郑州、洛阳出土了甲骨文。著名学者王宇信认为,甲骨文是商代较为经常使用的一种文字,不止在殷墟,也不止在殷王室,而且外地的商贵族也可能在使用甲骨文。他认为,将来会有更多的商王朝方国遗址发现甲骨文。
说到建国以后最大一宗甲骨文的发现,当推1973年的小屯南地甲骨。
1972年冬,小屯村民张五元在村子南边的路边挖土,以便制作煤球使用,谁知,他刚挖了几锨,就发现下面的土颜色有些异样,随即又发现土中夹杂着五六片带字的甲骨,这位老农也许还不知道,他这一锨竟然挖出一坑甲骨来!张老先生世居小屯,不仅亲身参加过殷墟的发掘,而且有着较高的法制观念。他把发现的甲骨文包好,就直接送到了设在村西头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由于正值隆冬,他们决定第二年试掘。
3个月后的第二年开春儿,社科院安阳考古工作队开始在村南进行钻探。这次发掘分两次,进行了7个多月,出土刻字甲骨5335片,其中,龟版5260片、兽骨75片。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殷墟发掘出土甲骨文字最多的一次。
小屯南地两次发掘共发现殷商时的窖穴一百多个。出土甲骨最多的是一个标号为H24的坑。H24坑近椭圆形,距地表0.8米,直径1.8至2.7米,坑深0.8米。坑内甲骨堆积近半米深。与37年前发掘的著名的H127坑一样,H24坑的清理工作正赶上炎热的夏季。为了便于清理,他们在坑口上搭建了一个临时席棚,冒着酷暑,他们一层层地照相、绘图、编号,最后一片片地取出。就这样,他们工作了将近一个月才算清理完。
学者们认为,这坑甲骨与著名的H127坑一样,也是有意的埋藏。据参加发掘的考古工作者论证,这批甲骨属于武丁时代。它们不仅数量多,而且内容非常丰富,包括祭祀、田猎、旬夕、农业、征战、王室等。
殷墟甲骨文共有三次重大的发现。除了1936年发现的H127坑、1973年发现的小屯南地甲骨外,1991年,还发现了一个著名的花园庄东地H3甲骨坑。
1991年秋,为配合亩政筑路工程,考古工作者在花园庄一带进行钻探。在花园庄东100多米处,于地下3米深左右,探出了许多无字的碎甲骨。10月18日,刘一曼与郭鹏两位考古工作者接受了发掘任务,开始进行发掘。两天之后的20日上午,当他们发掘到距地面1.2米时,发现了一坑甲骨,随即编号为花东H3。
H3坑是一个十分规整的长方形窖穴,长2米,宽1米。翌日,当他们发掘到距坑口1.7米的时候,发现了令人振奋的密密麻麻的甲骨片,其中多数是龟版,细小的字体清晰可见。H3坑里的甲骨极易破碎,一个完整的龟甲往往会断裂为数十片甚至一二百片!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取出50多片龟版。刘一曼先生回忆当时的情况说:“恰逢那时常刮大风,修公路的石灰、沙子迎面扑来,运土汽车隆隆的奔跑声不绝于耳,工期十分紧迫。”加之安阳人对殷墟发掘有着一种本能的兴趣,消息传出,单单维护秩序就成了一件大事儿。紧急之中,考古工作者又想起了当年发掘H127坑的办法:搬家!
如此这般,他们又做了一只其大无比的木箱,把这坑甲骨就地套住,上下一封。10月29日下午,起重机吊起了这只4吨重的大木箱,半个多小时,就运进了考古工作站。跟55年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呀!
从10月31日开始,到次年6月1日,除去隆冬时节,两个多月里,甲骨全部清理完毕。此坑共出土甲骨1583片,其中卜甲1558片,卜骨25片,共有刻辞甲骨579片。尤为珍贵的是,这一坑甲骨以大版的卜甲为主,完整的刻辞卜甲就有300多版!刻辞内容涉及祭祀、田猎、天气、疾病等方面。H3坑甲骨文的发现,被评为1991年全国考古十大发现之一。
1980年10月,中华书局出版了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的《小屯南地甲骨》一书,书中收甲骨4612片,为这次发掘的所有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