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觉得大多数所谓的文化学者太不近柴米油盐了,可是定睛看一看同时期的他们背后,方知晓人类社会其时正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剧变。无论大王国还是小城市,大工厂还是小作坊,世界上此起彼伏的实干家们争相大搞特搞实业,且搞出了些许名堂者甚众。正是由于他们的发展和革新势头煞是猛烈,这就难怪他们需要且要求自己抑或一批乐于闷头搞学术的枪手为他们沉淀下来些什么。他们是那个时代的既得利益者,同时他们所开辟的科学管理之道已经穿越了时代,迄今仍然可以解决一些社会组织形态的非理性问题。
说起科学管理百年的故事,用异彩纷呈来形容并不为过,但是在描绘其故事脉络前,我们需要把自己的视角切换到对我们来说更有思辨和启示价值的文化上。我们要知道,文化是这个故事的一号主角,文化影响并制约着科学管理的产生与发展,科学管理进程中沉积并形成的文化结晶才是我们需要采撷并吸纳的东西。
关于人类的管理及其相关活动,可谓源远流长,自古即有,甚至可以定性地说它就是与文化失散已久的胞弟。但是,它真正成为一门科学,并具有自己一套相对完整的理论体系,则是始于20世纪后半叶。说起来,经历丰富的科学管理理论发展正式起源于泰勒的科学管理,先后又经历了法约尔的经济人、梅奥的社会人、戴维斯的组织人,再到近些年的流程再造、信息网络、学习型组织等等。要承认这些都是在西方工业化浪潮和科学技术的推动下得以不断发展的,也都与当时大张旗鼓的管理实践密不可分,同时还对人类社会文化实践与理论的发展产生了不可沽灭的影响。
简单地来定义一下科学管理,其实质就是对效率的一种文化信仰,概括地来说是用积极而科学的知行去主动化解人类社会组织形态中出现的被动的映像问题。它的创立和出现是相对经验管理而言的,目的也恰恰就在于人们试图打破经验管理几百年来的生产效率僵局根结,同时进一步希望组织管理者和员工之间能够在精神和物质等层面通过科学合理的方式实现一次彻底的变革。
(第一节)精细化年代的文化悸动
我们不如就先从泰勒和法约尔的效率文化时代讲起。当时的工业化进程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组织形态充溢在所有的工业城市当中,而组织的经营与管理者所面对的问题和困扰也随之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其中劳动生产率瓶颈问题尤为令他们大掉头皮。鉴于问题是普遍性的,因此问题得到普遍性的改善解决除了需要方法,更加需要时间。而就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两个人的名字被当时的社会熟知,那就是泰勒和法约尔。二人都曾经是混战在矿业一线上的人,而且他们除了具备了必要的专业技术知识外,都格外好于分析和解决问题,只是一个被当时的人们认为更精明,另一个更统筹。
精明的泰勒随时随刻都表现着对规则和效率的特别偏好,这和他的发明家气质不无关系,而他所提出的“科学管理”理论其实就是对设计规则以追求效率的一种实现模式。理论的内要是将衡量看作工作的实务,并视管理者的角色为监督者、收集信息交给决策者的记录员和报告员。基于此,管理者需要做的就是按分钟甚至秒钟测量工作任务,进而有效了解员工工作执行的最优方式。于是,通过精确计算构建起一个可以进行系统生产的标准化世界,最大程度压缩成本的同时又极大地提升了利润空间。与此同时,泰勒也开始注意到了所谓的科学管理需要建筑于对人的心理和思想革命之上,具体而言,管理者应该对员工进行科学地选择、培训和激励,管理者与员工、以及劳资双方也应该共同聚焦产出效率,进而建立起密切协作的关系,以保证标准化的生产工作能够按照科学的计划和规则来完成。但是,泰勒在这方面的构想和应用远不及其计件工资制等对生产细节的改进理论和方案在实践中所获得的巨大成功。无论如何,把管理和生产的职责功能分离的理念在当时已经足够震慑世人,而所谓的科学管理也首次得到了国际范围的广泛认同和推广。就此,一条不归路绵延铺开,也为其在日后时间里被大肆的拓展实践打下了兴奋剂一样的基础。甚至现如今,地球另一端的我脑子里还徘徊着泰勒所认知的“科学管理就是75%的科学加上25%的常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泰勒还一度被后世认定为世界上第一个管理咨询专家,因为他将其先进的分析工具应用并解决了企业问题。无疑,他开创了新的文化纪元和职业模式,而且赋予了“科学”新的社会意义。相较之下,比泰勒要年长也更善于统筹的法约尔则赋予了“管理”更多新的社会意义。可以肯定地说,法约尔14条管理原则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的商科学生可以脱口而出,劳动分工、纪律、统一指导、雇员的报酬、等级系列、公平、创新意识、职权和职责、统一指挥、个人利益服从整体利益、集中、秩序、人员保持稳定、团结精神,即便这些管理原则已经被现代企业管理者删的删,改的改,整合的整合,延伸的延伸。此外,法约尔还深入地认识到了作为组织人在管理的功能和技能层面的一些接近实质的东西,诸如计划、组织、指挥、协调、控制等,并坚定地认为这些东西可以通过教育而使人获得且具备,而这在实践中也确实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验证。换言之,法约尔在对组织的科学管理中人的行为的精细化解读和应用方面的贡献相比泰勒要更加落地,这对于力求发扬科学管理的后来者而言无疑又打开了一道大有可为的门庭。
在这样一个具有穿越性质的效率文化时代,我们可以简化地定义法约尔是那个解析管理实质的先行者,同时泰勒是那个运用管理科学的先行者。两人及其追随者的直接功劳是将其时体力劳动者的劳动生产率提高了50倍,管理者的硬性管理效率提高了若干倍,一举把西方的物质文化水平抬高到了东方短时间内无以企及的高度。然而,正有所极,负有可见,管理的目的真的就是从工人的机器式工作任务中压榨出来油水吗?别说那些叫苦不迭的体力劳动者不认同,就连像法约尔这样善于统筹并换位思考的管理者也不会完全苟同,只不过利益驱使,不得不为。也许,作为科学管理研习者的我们可以就此断点,跳入新的篇章,但作为文化跟寻者的我们仍然需要反思,当时所谓的效率文化是不是能称作真实的存在。与其说效率文化时代,不如说精细化年代更贴切些,泰勒和法约尔做到了的只是这样。
(第二节)集约化年代的文化涌动
无需敦促,科学管理上了轨后自会被前仆后继的实践和理论者不断地变革和改进,而时间的辙印就这样划到了以福特为代表的集约化年代。精细过后,对集约的实践是可以预见的。正是基于对汽车制造产业特征规律的深入理解和大胆尝试,福特把握住了机会,并以一个巨无霸的姿态首次站在了世界面前,而造就了这个巨无霸的工具也就是他对生产流程的集约化分解,以及对生产资源的集约化整合。
在福特,其工作组织有这么几条基本原则。首先,要将工人和工具按生产的顺序排列,以保证每一个生产部件在安装好前通过最短的距离;其次,要使用工作滑梯或其它形式的传送工具,以保证工人在完成了工作后总是能把部件放在同一位置上-这个位置必须是他的双手最便于取放部件之处,如果可能,就让这个部件在重力作用下到达下一个工人的工作地点;再有,要使用让部件以最方便的距离进行传送的有滑梯的装配线。于是,福特某型汽车的制造流程被分解成了48个集约步骤,极大地降低了操作工人思考的必要性,并将工人不必要的移动次数减至了最低。之所以福特此举能见效且获得大众的广泛满意,还有赖于他的集约化战略定位,即在某个较长的时间段里只生产该型汽车,同时,要尽可能地把它的市场价格降到最低,哪怕能够再降低一美元也在所不惜。
福特在生产管理上的集约化创新和坚持,为它带来的是名利双收,更使它一度占据了绝对的市场控制权。为了进一步提升效率,扩大规模,福特又将战略重心瞄准了对其上下游生产资源的集约化控制。简短截说,福特轻松实现了产业链的垂直一体化,包括锯木厂、玻璃厂、铁矿、煤矿、森林、橡胶园在内的相关资源产业被他统统收为己有,并直接转化为了更强的成本优势和产品质量。显而易见,福特的集约化生产管理模式相较泰勒的工作任务精细化,要显得更有战略视野,这是科学管理的发展必然,但是,这对于完整的集约化年代来说,故事并未就此定格。
要知道,福特的日工资五美元制度早便被当时的社会所熟知,这直接导致的是向福特这块金字招牌趋之若鹜的人在进去了不久之后,发现在那里完全不能够按照一丁点自己的方式和想法去工作,甚至工作纪律严苛到让人发疯自杀,所以,在福特的组织管理上呈现出来的现象是人员流动率居高不下。换言之,福特做到了对大规模生产的集约化有效管理,但是对其大规模的组织员工并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