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左右不了我们的感情,只求这一生不要遇到诱惑与考验,因为我们都无法保证。所有的保证,即使是出于真心,那也只是我们在那一刻的真心。
(一)有些爱,只为温暖记忆而生
女孩,请你相信,这世间有些爱要用来过生活,有些爱要用来温暖记忆。
元旦的晚上,全公司的人一起去酒吧狂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喝多的,又哭又笑,依稀记得人都走光了,我被人送回家了,最后就乱性了。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头疼得像随时要裂开。便条夹上留着继远的字条:“冰箱里有我买上来的酸奶和蛋挞。”
我愣头愣脑地坐在床上,仔细回忆着昨晚是谁主动,可是想了很久发现只是徒劳。索性趿拉着拖鞋去拿酸奶,一边喝一边走过来把窗帘拽开。阳光很明亮,我似乎看见了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
继远不过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八零后小男生,他们销售部办公室在十七楼,上班时我们难得见上一面,我现在几乎想不起他清晰的容颜来,居然就已经和人家有了肌肤之亲。
这会不会给那孩子带来什么压力?如果以后见了面我平平淡淡地走过去,他会不会很不理解?他会不会因此要挟我,毁了我的一世贞洁?东想西想,我觉得我简直是在摧残祖国的嫩草。
星期二上午开早会,刚刚坐定,发现继远正坐在我对面,转过脸去和别人说着什么,我不由得心里一紧。老总讲话时,我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偶一抬眼,瞥见正襟危坐的继远。他的余光从眼角扫过来,只一眼。那目光,那么镇定,那么淡然,那么若无其事。倒是我却做贼心虚一般低下头继续玩我的戒指。老总讲完话,大家开始讨论竞标的事,我心不在焉,不停地问已问过的问题,大家讲话时,我的耳朵仿佛过滤器,嗡嗡嘤嘤之中只听见他的声音。会开完,我发现自己很没出息地手心一片****。
男友阿城是我大学同学,一年前去比利时攻读管理学硕士,全公司无人不知,可我怎么偏偏跟一个小男生发生了一夜情呢?更没面子的是,现在尴尬的是我,平静的是他。这让我本来的紧张变成了屈辱,好像一个被强奸了却不能说出口的女人,在对方的冷笑中苟且偷生。
星期三的晚上下班,电梯到十七楼停下来,他走进来,对我微微一笑,“这么晚才走?”
我波澜不惊地说:“是的,这两天忙。”
再无下文,无比尴尬。
电梯在一楼停下,落到嗓子口的心回到原处。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他轻轻侧过脸来,“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小心翼翼地扼杀了心底小小的欢喜,“不了,谢谢。”
从大厅出来,在我倨傲地挺着脖子走过去的那一瞬间,继远忽然又说:“我要去给我妹妹买一条围巾做她的生日礼物,你陪我去商场好吗?”
我回头,他的眼睛在那一刻真诚而清澈,恢复了一个二十三岁男子应有的明亮。鬼使神差地,我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能够把感情和工作分得如此之开的男人,就算做情人很危险,但是也将充满乐趣。
佳丽广场的围巾多得像织布厂,到处一片花花绿绿。帮继远随便挑了一条兔毛的,然后他说:“到楼上去看看吧。”
二楼是内衣专卖,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大笑起来,“艳遇虽然是小本生意,你这也太偷工减料了吧?送女人衣服要从外往里,你应该先送我貂皮大衣,再送风衣、毛衣、裤子、裙子、保暖内衣、衬衫,最后才能是内衣。送到内衣才可以有别的企图。”
继远乐了,“可是,我们也要那么循规蹈矩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目光狠毒,“为什么我们要例外?我跟你很熟吗?”
继远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说:“算了。”说得很轻,却掷地有声。我的心也没有理由地凉了下去。
我跟着他往外走,感觉疙疙瘩瘩的。谁也不说话。他拦出租车,一脸无所谓地坐进去。我在外面愣着,不知道是应该拉开后门,还是应该跟他说再见。
他在车里转过脸看着我,问:“怎么不上来?”
我坐进去,他又说:“你在害怕什么?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赖着你的。”我配合着笑了一声,觉得空气凉得没有温度。
和继远分开以后,我一个人在黑暗的街上走了半个小时。
星期一开会,新来的几个男孩子过了试用期,正式上岗,要调动部门。继远来到了广告部,办公桌在我的右边。
我在会议室里深呼吸,活动我的脚,尽量使自己表情自然。
继远来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去跟老总说他不喜欢太朝阳的位置,老总便把他调到了离我最远的一个角落。我松了一口气,隔着玻璃间看他,他的目光同样意味深长。我莫名其妙自顾自地笑起来。
晚上快下班时,手机提示有短消息。打开来,是继远发的:一起吃饭吧。
他带我去他家里。是在宣武区的一条胡同里。老式的住宅,很小,一室一厅,卫生间的窗台上还放着一盆绿色植物。整个房间收拾得很整洁。继远拉上窗帘对我笑笑,“租的房子,一个月八百块。”
我说,刚毕业都是这样的。
马上话题就多了起来,哪个学校毕业的呀,学的什么专业呀,我和我男友怎么认识的呀,老家是哪儿的呀,等等。
眼看已经十点多了,我拎包要走,继远坐在那儿,有点不好意思地嗫嚅着:“一楼的大门到十点就会锁上,这就是那天我在你家没有回来的原因。”
我忽地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发火:“你怎么不早说,今天晚上我怎么办?”
他说:“我虽然有点笨,但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有男友,我不会为难你的。”
我心里暗笑,其实他非常聪明。
第二天离开时,继远为我打开门,探出头,四处望了一下,然后轻声地劝我快些离开,搞得我就像偶尔偷情的良家女子。
出了继远的家门很久,我眼前都是继远在床上生涩的样子,还有他抱着我时说:以后,要来就给我打电话。然后他把他脖子上挂的一块开过光的玉佛给了我。
继远真是聪明的孩子,在办公室里,每日见面,话却不多。偶尔一个微笑,朴素自然。我相信没有人可以看出我们眼波里的暗涌。于是枯燥的工作成了乐趣,神经日日紧绷,充斥着甜蜜与不安。
回到他的小窝我们就变得肆无忌惮。说他脾气太坏,他便说:“跟贝多芬似的。”说他丢三落四,他便说:“跟爱因斯坦似的。”劝他少吃去痛片,里面含吗啡,跟吸毒差不多了,他便说:“跟陀斯妥耶夫基斯似的。”一拿他没办法,他就得意得像个孩子。
傍晚看着太阳从卫生间的窗口落下去,早上从卧室的窗口升起来,我总是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幻觉?
继远的业务做得很好,开月末会的时候,老总再次表扬了他。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业务成绩,其实是我与他的总和。
他开始和老总打得火热,开始有应酬,开始像一个真正的白领,说话夹杂英语,举手投足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优雅。
我却仍然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如果爱他,为什么我却不能和阿城分手?如果不爱,为什么在办公室里他冷冰冰地面对我时,我总怀疑自己有心脏病?因为我的心一进公司就会隐隐地疼,夹杂着不能言说的快乐和微小而尖锐的疼,身体也总是处在一种潮湿的状态,欲望像花盆里的青苔,萎靡不振却又无法绝灭地蠢蠢欲动着。
阿城的学习期快满了,开始频繁地给我打越洋电话。他的父亲是湖南一家小公司的老总,阿城决定学成归来便与我一起打理他父亲的公司。房子、车,都不用我操心,我嫁过去便可。憧憬着婚后的生活时,我满心喜悦,竟然忘记了应该怎么处理与继远的关系。
继远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渐渐地,开始有了疏离的感觉。我不再经常去他家里,借口是太累。虽然太牵强,他也没有表露出伤感。
一天,我办公室的抽屉坏了,叫了一个男同事来修时,我挂在脖子上的玉佛掉出来,绳子挂在滑轮上,被卡住,用力一扯,就断了,玉佛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我拿着冰冷的玉佛扔进垃圾袋时有些恍惚,我突然觉得生活像一篇奥妙无穷的文章,充满了无所不在的暗示与隐喻。
没过多久,继远辞职,去了另一家公司,听说被委以重任。莫名其妙地,就断了联系,就像我们的开始,那么突然。
阿城回来,和我同居,准备着结婚的事情。一切开始顺着理想的样子发展,生活复归平静,像一部被安排好了程序的机器,照常运转。
就在开始遗忘很多事情的某天中午,我收到一束百合花。我从花束里翻出一张卡片,上面是继远的笔迹。他说:谢谢你,温暖了我涉世之初的记忆。
我这才想起这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二十七年人生里第一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而且他甚至还记得我喜欢百合花,我好像只是在经过花店时无意中对他提起过一次,他居然就记住了。
同事们都大声朝我起哄,问我是不是除了男友还另有新欢。我被人群簇拥着晕乎乎地向外走,那天的阳光格外明亮,我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我想起一夜纵情之后我们的尴尬,想起电梯里我的企盼和故作镇定,想起他挂在我胸前的小小的玉佛,想起我们那些伶牙俐齿的对白。
是的,温暖记忆。
彼时,他需要我的工作经验,我的母性,我的身体,我的热情和我的照顾,需要我引领他由一个青涩的学生不费波折地蜕变成一个在职场游刃有余的青年才俊。我需要的是他填充我的时间,打发我的寂寞,给予我在公司里怀揣秘密的忐忑乐趣。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为了各取所需而玩了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
也许,那时那刻,我们是相爱过的,却也只是一次足够投入的娱乐。
爱的小贴士
成熟的高知女青年,当然懂得按需选择。于是回忆中的男子,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二)欲令智昏
不要在事后埋怨男人给你的侮辱,你的价值在你自己手中。
周一,正在擦桌子,就听见同事们在窃窃私语——宋小菲要高升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说不出地难受。半个月前的一天,我和同事小多亲眼看到宋小菲坐在陈总的凯迪拉克里。她是第N个和陈总暧昧的女员工,前面的N例都已高升,于是我跟小多打赌,这绝不是巧合。看吧,如果宋小菲也高升,这百分之百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了。
9点钟开早会。陈总笑吟吟地走到他的位置上,环顾四周,目光在宋小菲身上有轻微的停顿。然后他噼里啪啦讲了一堆关于集团发展的废话。在最后,他轻描淡写地宣布,宋小菲提拔到调研部做主任。大家面面相觑,调研部不是有主任吗?陈总补充:“以前的孙主任调到行政去。”哦,明升实降啊。想腾出空位给宋小菲才是真的。
散会了,我和宋小菲一前一后往外走,然后一起进了卫生间。我打破这沉默,“恭喜啊。”她很正常地笑笑,“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说:“升官了当然要恭喜啦。”她伸着脖子对镜子补自己的口红,“你的能力也不差,你不一样也可以吗?”
这一语双关的对话,令我无言以对。只好干笑两声,带着无法掩饰的鄙视和嫉妒。
半年前,我和宋小菲一起来到这家集团。我们同是新人,又是校友,每天形影不离。陈总一向见到我俩就笑,搞得我们不明所以。终于有一天他在MSN上邀请我去他家里吃晚饭,语言暧昧到连少女都能明白他的意图。我吓得屁滚尿流,第二天学给宋小菲听。我俩在背后对这个道貌岸然的陈总狠狠震惊了一番。几天后,宋小菲跑来告诉我,陈总带她去陪客户喝酒,还开了一间客房。宋小菲虽已微醉,还是百般推诿逃了出来。
彼时,我们因为同样的际遇和立志而更加亲密无间。我们都犹豫过是不是要离开这个单位。我也天真地认为我们这对同一战线的贞洁烈女都不会“倒戈”。可是直到和小多无意间看到宋小菲同学镇定地坐在陈总车里,而第二天她又丝毫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时,我才发现某些事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真。她是什么时候做的叛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得到她想要的,而我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显得可笑。
下午上班,在走廊里遇到了陈总。他意味深长地笑。我觉得自己心里像长了刺,浑身不舒服。我反击他:“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分享一下哦?”
他不甘示弱,“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哦?”
我斗不过他。我丢盔弃甲,只得蹦出俩字:“谢谢。”然后逃跑。窝了一肚子火。我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气?我很差吗?我决定辞职。
辞职前要先找工作。我在网上扒拉了一上午,未果。在MSN上遇到大学的师姐,她让我到上海去发展,“我混得挺好的,年薪十万啊。多少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
她工作五年了,到现在才年薪十万,还美滋滋的。在上海那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靠年薪十万想买房子岂不是天方夜谭?何况我们还想用兰蔻的面膜用雅诗兰黛的爽肤水。
我觉得灰心。综合所有的信息来看,我现在的职位发展潜力还是最大的。人生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想发狠争一口气,却发现现实残酷到你无路可走。
我看着MSN上陈总的头像,一会儿离开一会儿上线。我的心,像最差的水泥匠刷过的墙,空白而杂乱。
挨到晚上,主任噌噌噌跑过来,“小杨啊,把这份报表送到陈总那儿去。”我的头轰的一声就大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拿着一沓报表,磨磨蹭蹭往陈总办公室走。心里恨恨的,恨他,也恨宋小菲。我甚至有了奇怪的念头,我开始琢磨宋小菲的心情。她对我,到底是自豪呢还是愧疚?或者还有一点无地自容?
东想西想,还是到了陈总门口。我硬着头皮敲门,“陈总啊,是我。”
怎么都感觉无比暧昧。河南话有一个词叫“绵展”,它的语言环境是:看她本来嚣张得不行,被这么一收拾,就绵展了吧?
这个词就是我在这一刻的真实写照。
陈总笑呵呵地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
我笑笑地看着他,“不了,我就是来送报表。”
他“哦”一声,接过报表认真地看,嘴上却说:“晚饭怎么解决?”
我说:“怎么?”简单两个字留有无数回旋的余地。他啪的一声合上报表,哈哈大笑,“我请杨小姐吃饭,不知你是否赏脸?”
我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意。我把手撑在他的大班台上,微微伸出去脖子,“我还怕您吃了我?”
我们笑得很特别。
坐进凯迪拉克,我像个小偷,把脑袋尽可能地压低,不要人看到。陈总一双胖手抱着方向盘,讲得十分带劲:“在我手下,只要得到我的关照,你就可以如鱼得水,业绩越做越好,渐渐就会有旁人驳斥不得的实力。只要我肯栽培你,给你许多机会,给你成长空间,你从一个青涩学生到职场小中层的脱胎换骨就不会那么艰苦。”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在这个世界上,有点小才、有点小貌的女人太多了。他栽培你,你可成功;他栽培别人,别人不见得就比你做得差。
我们都属于比较优秀,却又并非不可取代的小小人才。我们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存,我们想升个官还要用身体的迎合做赠品。
汽车这个小小的私密空间,很容易令人放松。既然他如此敞开心扉,我也扔掉了礼节,“其实我一直挺佩服你的,集团里好几个女员工都是你一手提拔,你每次开会的时候看到她们,你都知道她们光着身子时的样子。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他一怔,问:“你都知道?”然后补充,“也没几个,两三个吧。”
我咄咄逼人,“我和宋小菲关系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