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大舞台上,承担了重要的、缺一不可的角色。在远古原始时代,它不仅用于祭祀、歌舞,而且还是报时、报警、语言交流的信号工具。中国进人封建社会以后,鼓是统治者征战的精神支持,也是统治者宫廷礼仪的音响“门面”,更是统治者宫廷生活中享乐的’乐器。在民间,百姓们从晨钟暮鼓的佛教寺庙中,得到了精神的寄托;在锣鼓喧天的节日中,舒展着劳累的筋骨。各种民间的歌舞吹打、龙灯高跷、舞狮夺彩、百舸争竞,竟成了鼓的海洋,鼓的世界。鼓手们更是手舞足蹈、鼓点密集。在各种鼓乐的欢腾震吼中.古代中国这个闷闷沉沉的土地,显现出了活力和生机。
古代铜鼓之一鼓是中国的文化,鼓记录着中华民族的文明进程。我们从很多与鼓相关的成语中,均能得到多种多样的启发。中国的古代成语“一鼓作气”(《左传·庄公十年》)、“旗鼓相当”’(《后汉书·隗嚣传》)、“金鼓齐鸣”(《吕氏春秋·不二》)、“偃旗息鼓”(《三国志·赵云传》)以及“重整旗鼓”、“紧锣密鼓”、“晨钟暮鼓”、“打退堂鼓”等等,无不描绘着一幅幅古人们行为活动的图画,无不折射出鼓在这些行为活动中的地位。这些活动,不仅有鼓的参与,而且鼓这种乐器,也成为这些社会行为的一种印象信息,一段历史记录,一则醒世谚语而流芳千古。这就不得不使我们对鼓这种乐器刮目相看了。
近几十年来,考古工作者发现了很多古代的鼓,由此充分证实了鼓在中国古代文化中的重要性和普遍性。其中,重要的出土鼓有:
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马家窑文化出土的多面彩陶鼓;
福建闽侯县黄土仓遗址出土的一件三千多年前的泥质灰陶鼓;
河南安阳出土的商代木腔莽皮鼓;
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出土的建鼓、小鼓;
湖北省崇阳出土的晚商铜鼓;
湖北省江陵藤店楚墓的漆绘大鼓和小鼓;
湖北省江陵拍马山楚墓的彩绘鹿鼓、木鼓以及在雨台山楚墓、天星观楚墓、望山楚墓的各种鼓;
广西贵县罗泊湾西汉墓的铜鼓以及藤县、灵山、北流、桂平、永福等地的各种铜鼓、腰鼓;
云南楚雄、晋宁、祥云、江川、陆良、西盟等地古墓群的各种铜鼓;
云南晋宁石寨山出土的铜鼓贵州遵义、麻江的铜鼓;
……
另外,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永福县发现宋代的瓷窑遗址,其中有一座瓷窑专门烧制一种名为花腔腰鼓的鼓。在此瓷窑内,有数以万计的腰鼓残件,并有两件完整的鼓框。这种花腔腰鼓,细腰,一端呈葫芦形,另一端呈喇叭形,表面绘蛇、虫图案装饰。
这些古代鼓的实物,使我们看到古代鼓的一个侧面。从这些鼓中,我们充分地看到,古人们在追求鼓声的响亮与共鸣、鼓声的丰富和富于变化以及鼓器的外观审美与意识象征等方面,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比如湖北崇阳出土的晚商铜鼓,全重量42.5公斤,鼓面也系铜质。沿鼓框两端边缘以三周乳钉纹饰,鼓体遍饰云雷纹及乳钉纹。铜鼓在当时的普遍出现说明当时的金属冶炼技术的发展,更说明了制鼓工匠们在鼓色上的着意创新和标新立异。又比如曾侯乙墓的建鼓,鼓框为木制,两面蒙皮,鼓面直径80厘米,鼓身长约100厘米,这与当今的大堂鼓几乎完全相似。鼓的支架、架脚的青铜龙饰,则表现出中国古代对龙的尊崇。
在以后的历史年代中,中国古代的鼓类逐渐增多。在西汉的乐府中,击鼓定员的职业编制就有大乐鼓员、嘉至鼓员、邯郸鼓员、骑吹鼓员、江南鼓员、淮南鼓员、巴渝鼓员、歌鼓员、楚严鼓员、梁皇鼓员、临淮鼓员、兹邡鼓员等(《汉书·乐志》)。由此可以推测出西汉乐府中的鼓类。
古代铜鼓之二在东汉的鼓吹乐中,各种鼓应用于黄门鼓吹、骑吹、横吹、短箫铙歌等乐种中。
到了唐代唐太宗时期,随着中外音乐文化的交流与发展,宫廷的乐部也在增加。计有清乐、西凉乐、天竺乐、龟兹乐、疏勒乐、安国乐、康国乐、高昌乐、高丽乐、宴乐;鼓的种类也明显增加了:节鼓、齐鼓、担鼓、连鼓、鞉鼓、浮鼓、腰鼓、羯鼓、鸡娄鼓、答腊鼓、都昙鼓、毛员鼓、正鼓、和鼓、主鼓、铜鼓等。
北宋时期,教坊的大曲部、法曲部、龟兹部、鼓笛部所用的鼓有羯鼓、杖鼓、腰鼓、揩鼓、鸡娄鼓、鼗鼓。
北宋著名的科学家沈括在其重要的著作《梦溪笔谈》中,对羯鼓、杖鼓和其它乐器进行了声学的研究。
北宋时期,在宫廷的鼓吹乐中,还出现了名为扛鼓、大鼓、羽葆鼓、小鼓、铙鼓等新的鼓种(《宋史·仪卫志》)。
南宋时期,在宫廷阅兵的“随军番部大乐”乐队中,出现了名为“番鼓”的鼓。而在“马后乐”中,又出现了名为“提鼓”的鼓(南宋周密《武林旧事》)。
此刻的民间,鼓类似乎少些,但我们分析,也许民间用得更加精些、实用些、简朴些。据《都城纪胜·瓦舍众位》载,瓦舍的“细乐”中,鼓类只有小提鼓。而在民间的“鼓板”乐种中,只有拍板、鼓、笛三种乐器。
元代以来,宫廷的雅乐,有建鼓、晋鼓、雷鼓、路鼓、雅鼓、相鼓。而宫廷的宴乐,则用杖鼓、扎鼓、鱼鼓、简子、和鼓、金鞚小鼓、金鞋稍子鼓、花鞚稍子鼓等(《元史·礼乐志》)。
在明代,我们从王圻的《三才图会》中,看到了铜鼓、手鼓、鱼鼓、腰鼓、竹筒鼓、木鱼等鼓乐类乐器。
在陕西省周至县何家营等地流行的、一种从明清时期就起源而来的“鼓乐”,其乐队的鼓编制有座鼓、战鼓、乐鼓、独鼓。
在清代宫廷编的《皇朝礼器图式》中,出现了达卜(手鼓)、那噶喇(奴古拉鼓)等西北少数民族的鼓。
在民间多种多样的乐种中,除了保留原有的鼓类外,还新出现了板鼓、单皮鼓、荸荠鼓等鼓。
如果从几千年前古老的华夏大地开始萌发音乐的生机时算起,鼓这种乐器,在中国真是太多、太多了。古代的中国,是一个音乐的世界,音乐的海洋,也是一个鼓的世界,鼓的海洋。
人们为什么这样热爱鼓;痴情于鼓呢?这是因为鼓的敲击,体现着生命和激情。的节奏,象征着创造和追求的获取,表达着历史前进的进程。所以,中国的鼓声,从远古的原始时代就开始敲响,一直敲响到了今天,并永远、永远地敲响下去……
三、特殊的乐器、螺角
在中国,有这么一类古老的乐器。这类乐器发音很特殊,学者们称它为唇振簧管气鸣乐器。所谓唇振簧管气鸣,就是以人的嘴唇代替植物的茎秆制作的;簧片,并以嘴唇的振动来激发锥状管体内空气柱的振动。这种乐器的特点是,当乐器离开吹奏状态的嘴唇以后,这种乐器就成为了一个不完整的乐器。因为它只有一个锥状(或变体锥状)的管体而没有簧片,而且管体上没有任何按音孔。
演奏此乐器时,上下嘴唇外围紧贴牙龈并处于紧绷状态,“唇心”(即上下嘴唇缝合处)形成一个柔韧而富有弹性的振动区间,此区间紧压管状体上端’的浅杯状口或直通的管口(人们常称为号嘴),使腹部压力产生的口腔气流急速通过“唇心”,并使“唇心”的肌肉振动。这种唇振簧管耦合振动时无空气柱长短的改变,因此不能产生连续音阶,在“筒音”(基音)吹奏的基础上靠气流的速度而产生基音的近距离泛音。
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号类乐器。
中国人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逐步认识到海螺、动物的角这一类变体锥状物的音响、音乐价值而开始利用它们。国外的很多学者都认为,这种遍及世界的海螺、兽角号类乐器,是现代铜管小号、圆号的前身。在中国,以螺、角为号具有相当久远的历史。而目前在中国某些少数民族地区和汉族地区所用的金属号类乐器,如铜角、铜钦等,均是原始的螺、角乐器的发展和延伸。
利用海生的软体动物海螺的旋纹状硬壳制作的唇振簧管气鸣乐器,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在法国巴黎人类学博物馆、墨西哥国家人种学博物馆和历史博物馆中都收藏有极其原始的海螺。
中国的海螺,民间俗称海螺号、螺号、螺。在古代文献中称“贝”、“蠡”。藏族传统称“董”或“措东”,蒙古族称“冻思”,傣族称“海三”。
早在北魏时期建造的云冈石窟中,我们就能见到中国海螺的历史信息。在石窟第六洞主室南壁上就有吹海螺乐人的雕刻像。《旧唐书·音乐志》记载:“贝,蠡也。容可数升,并吹之以节乐,亦出南蛮。”在《隋书·音乐志》和《旧唐书·音乐志》中还记载了海螺(贝)在隋九部乐、唐十部乐中的广泛应用。在宫廷的西凉、龟兹、天竺、高丽等乐部中,均有螺(贝)的吹奏。陈旸《乐书》中还有外族人献赠海螺演奏的记载:“唐正元中,天子宅位二十有三载,辅臣司徒公镇蜀十有七年,五印度种落有骠国王子献乐器……皆演释氏经,吹蠡击鼓,式歌且舞,缨络四垂,珠玑粲发,周流万变,灿然可观……”
唐宋以后,海螺又称法螺、梵贝。这说明了它在佛教中的应用。陈畅《乐书》中说:“贝,……今之梵乐用之,以和铜钹,释氏所谓法螺。”可见海螺是佛教法事中重要的法器之一。在现今的藏族、蒙古族喇嘛教乐队中,海螺是乐队重要的吹奏乐器。
中国的海螺,均选用颜色清白或具有天然刻花条纹的海螺壳,全长大约25厘米~35厘米,磨平螺尖并呈一小圆孔作为号口。由于海螺特殊钓形体结构,其外壳天然就是一个有趣的蜷曲状圆锥管,这种圆锥管就是最天然的螺号管。民间用的海螺常以螺身的自然条花为饰。宫廷用海螺则在平滑的螺身上精雕细刻为饰。图为乾隆年间清宫廷海螺,上刻“乾隆御制”字样。
清代宫廷用海螺演奏海螺时,单手握螺喇叭口,号口抵唇而吹。出一低音,音色浑厚低沉。藏族、蒙古族海螺是宗教法器,常用于宗教舞蹈“跳神”,并与唢呐、号筒、鼓、钹等一起合奏,音色粗犷,气势威严可怖,人们以此来达到驱魔逐恶之目的。
角,则是利用天然兽角的空腔体制作的唇振簧管气鸣乐器。有关专家认为,这种乐器起源于原始狩猎时代。在中国的秦汉时期,角流行于北方各游牧民族之中。而现今南方的瑶族、黎族、土家族中的角号、舟欧等角类乐器,则可以看作是中国古代角的历史延续或遗存。
角在中国的历史悠久,传说为远古的黄帝所制。《黄帝内传》上说:
玄安请帝制角二十四,以警众。盖用肇于黄帝氏也。谷俭角赋,夫角盖黄帝会群臣于泰山,作清角之音,号令之限度也,军中置之以司昏晓,故角为军容也。
而在《晋书·乐志》上也说道:
鼓角横吹曲,说者云,蚩尤氏帅魑魅与黄帝战于涿鹿,帝乃命吹角为龙鸣以御之,后魏武北征乌丸。越沙漠,而军士思归,于是减为中鸣,而声更悲矣。
以上两则史料,记载了角在古代的传说,均认为是黄帝制作的。由此则说明了角起源于中国的远古原始社会。考古工作者在大汶口文化遗址发现了陶制号角,完全仿照牛角的样子,今天仍可以吹响。丛以土文字看来,角在古代多用于军事征战。而在《宋书·乐志》和晋代徐广《车服仪制》中,又提出了角的两种起源说:“角,前世书记所不载,或云出羌胡吹,以惊中国马,或云本出吴越。”(《车服仪制》)
无论是黄帝创制的角,还是羌胡传来的角,都说明了角这一乐器的起源是十分久远的。角是人类早期社会生活中出现的最自然、最简朴的乐器之一,由于角的声音宏亮,传播距离广远,因此在遥远的古代,角就与狩猎、放牧生活相联系。以后,就进一步运用于古代的战争和军队生活之中。
中国古代的角有曲形和直形的两种。曲形角,可能是用动物角(如牛角)制作或用木、革仿制成动物角状。汉魏时期的角多为曲形角。南北朝邓县画像砖和辽宁辑安高句丽墓壁画上皆有其图像。唐宋时期的角多为直形角。唐代段成式《觱篥格》中说:“革角,长五尺,形如竹筒,卤簿、军中皆用之,或竹木,或皮。”
陈畅《乐书》卷一目四十中说:“革角长五尺,形如竹筒,本细末大,唐卤簿及军中用之,或以竹本或以皮,非有定制也。”
从古书中所载的角图可以见到,所谓“本细末大”,即为一种圆锥状的管体,上下直通,上端小口即为“号嘴”,抵唇而吹,唇振动发音。
角的古代图角应用于中国古代鼓吹乐(军乐)中。汉代称为鼓角横吹。《乐府诗集》的记载证实了这一点:“……有鼓、角者为横吹,用之军中,马上所奏者是也。”隋代鼓吹的“木冈鼓部”所用的乐器有桐鼓、金钲、大鼓、小鼓、长鸣角、次鸣角、大角。据载,角上有不同的颜色,均为不同等级官军的标志。《隋书·音乐志》:“大驾鼓吹,大角工人,平巾帻绯衫,白布大口裤,诸州镇戍皆给鼓吹,以大小等级为差。诸王为州,给赤鼓亦角,皇子则增给吴鼓、长鸣角,上州刺史给青鼓青角,中县刺史以下及诸州镇戍,给黑鼓黑角。”
隋代大业年间所用的大角,演奏极为考究。《隋书·音乐志》上说:“大角第一曲起,提马;第二曲,被马;第三曲,骑马;第四曲,行;第五:曲,人阵;第六曲,收军;第七曲,下营。皆吹三通为一曲……”
在唐代的鼓吹部中,有长鸣角、次鸣角之分而无大角:清代的鼓吹除卤簿乐用角外,行幸乐和铙歌大乐均用蒙古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