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看着窗外,甚至连瑞典姑娘从外面回来都没有发现。她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出其不意地拍了我一下,示意我和她出去。我们“穿山越岭”,跨过满地的“行李山”和“睡袋河”,来到了我之前坐错的车厢,但是此时此刻的车厢已经大变样。那些绿色的连体沙发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硬卧席位。瑞典姑娘神秘地对我说,她刚才看到了列车员把这些沙发座一一变形,矫健地利用各种工具把它们变成了硬卧。
我们回来,发现车厢里多了几个从隔壁过来的台湾人。我和瑞典姑娘对视一眼,便马上加入了他们的交谈行列。
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了一段风景,自然会有另外的风景在别处等你,就像错过了一段小时候的梦想,长大后却收获了一段更加绮丽的梦想。
小时候的我们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梦想:“我要成为一个科学家”、“我长大了要成为一个医生”,但是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小时候那些雄心壮志呢。人生的旅行就像一次次变幻的风景,但就像小时候的我们长大后会怀念最初的梦想那样,我们永远会为那些走过的风景而感动。
此刻的我,能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样子有点憨,做的梦有点甜,可以在旅途中认识各种各样的朋友。在别人认为人生最艰难的23-26岁里,我回头望望自己,庆幸自己还和若干年前一样。
等到我老去的时候,也许我会为曾经错过的风景感到可惜,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会认为,不管自己身处何方,不管自己错过了什么,我还是我,和旅行前一样。
一路冲上双龙寺,揽下一夜空的星星
一种生活方式,能被一些人接受,却不能被另一些人接受。总是处于同一环境中的我们,久而久之,便对环境产生了依赖。如果没有剧烈变故或冲击的话,我们便会困在其中。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沉静下来,去倾听内心的声音,在一个普遍浮躁的社会,是多么宝贵的人生经历。
这已经是我旅行的第30天了。早上起床后,我把大叔昨晚的呓语说给他听。这时的他正站在走廊里,嘴里叼着根牙刷,满嘴泡沫地想说点什么又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想说的是——孩子,别往心里去,大叔逗你玩的!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张扬,千万别和旅店的Yamo姐姐说我是个呓语诗人,Yamo姐姐最不喜欢不着调的人了。我想大叔也许是真的喜欢上了Yamo这种独立、大气又有自己思想的女子了。这位三十出头的单身女子独自经营着一家青旅,我们就落脚在这里。我想象着大叔和Yamo姐姐解释自己不是一个诗人的样子,并把这幅幻想画面描述给澳洲小萝莉听。小萝莉笑得前仰后合,但是过了不久,笑声慢慢变小,越变越小——她居然睡着了。
我失落不已,正在这时,大叔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他倚靠着门框,故作潇洒地问我会不会骑摩托车。
“不会,我可是BMW(Bicycle+Walking+Metro)的绿色低碳环保好青年。”我自豪地回答道。
大叔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鄙夷——身为一个来旅行的中国孩子不会骑摩托车是多么的可耻。
我对他这种不合理的非线性歧视感到不满,心里想着反正大叔你会骑不就好了,一辆车又不需要两个司机。
大叔的头突然45度上扬,眼睛盯了许久的天花板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也不会。
我抓起手边的袜子就朝大叔丢过去,刚想吐槽他两句的时候,大叔却突然给了我一个小声一点的眼色并示意我下楼。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大叔自己已经转头往外走了。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告诉我原来他想让小萝莉多睡一会儿,而且他觉得一辆摩托车三个人骑,难免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开外挂的印度三哥。
于是,我和大叔便屁颠屁颠地跑下了楼。大叔把他的想法告诉了Yamo姐姐,Yamo姐姐捂着嘴笑得差点岔气了。估计在她这位土生土长的泰国姐姐的眼中,两个男人不会骑摩托车一定是件特别的事。于是大叔为了挽回中华儿女在泰国人民心中高大威猛的形象,毅然拍拍胸脯决定——我们骑摩托车上双龙寺。
Yamo姐姐领着我们去了车库。见到Yamo姐姐自己的坐骑小黄蜂后,我们俩围着小黄蜂转了一圈又一圈,摸了一下又一下却迟迟没有说什么。忽然间,大叔指着这辆小黄蜂对Yamo姐姐询问关于该车保险的事情。Yamo姐姐一时没听懂保险这个单词,一脸疑问地看着我们俩。我“噗”一声就笑了,一拍大叔的后背,就推着摩托车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走吧,别丢咱中华民族城乡结合部的脸啦。”
于是在Yamo姐姐的一句十分不地道的汉语 “一路顺风”中,我们开始向素帖山上的双龙寺出发,骑车的重任当然交给了在国内有机动车驾驶证的大叔,而不是只会骑自行车的我了。大叔也不愧是在国内有驾驶执照的人,不一会儿,已经在那里非常得色地玩漂移,搞加速,但是悲剧也接踵而至。很快,我们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一位帅气的警察叔叔迎面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警察叔叔一句泰语一句英语地和我们搭着话,以我们超强的理解能力猜出他应该是认为我们违反了交通规则。
我们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双龙寺的旅程,经过半个小时的骑行,我们终于到了素帖山下。望着蜿蜒崎岖坡度一度达到30°的山道,大叔转过头示意我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然后大喊一声“冲啊”,便以50迈的豪迈速度一路冲上了素帖山。
这一路上,我看着身边的自行车族们心里就特别的美。但这美滋滋的感受没多大一会儿,我们便到达了双龙寺的山门。
双龙寺是清迈着名的佛教避暑胜地,是一座由白象选址、皇室建造、充满传奇色彩的庙宇。大叔告诉我,相传多年前有位锡兰高僧带了几颗佛舍利到泰国,高僧怕被人抢走,便决定将舍利放在白象上,由白象选择一处可以建寺供奉舍利的福地。白象随意游荡,并在双龙寺的现址趴下。人们就在此建了舍利塔,又由于山路两旁有两条金龙守护,所以便叫做“双龙寺”。我一直对白象心存疑惑,于是在游览一遍双龙寺之后劝大叔一同往山的更深处进发。
天色慢慢地暗淡下来,我们俩就在崎岖的山道上漂移着。往山下望去,我隐约可以远远地看见清迈城纵横的带状道路被灯光照耀成一段段的丝带。这株泰北的玫瑰已经在现代的灯盏之下显出另一番味道,犹如一位妙龄女子在一层薄纱后对你悠然一笑。
正在我幻想清迈的样子的时候,大叔突然一个急刹车,回过头非常失望地看着我。我探着身子往前望去,果不其然,前面封山了。
保太皇宫就在眼前,都到这里了却要放弃简直对不起中华儿女的生生不息、永不放弃的品德啊。然而,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得不骑车下山。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一会儿,我们在路边发现了一条密道。在和大叔一阵商量之后,我们愉快地决定不能让此次双龙寺之旅留下遗憾。我们俩扛起摩托,迎着台阶便往山上走,漫长的10分钟过去,我们没有看到大路;又是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大路。正在我们就要放弃的时候,却看到了保大行宫。
我们走到行宫的正门前,看到大门已经锁上。已经7点了,参观时间早已过去,门口的保安一个劲儿地赶我们走,用很蹩脚的英语说着“closed, closed, tomorrow!”再一次被失望笼罩的我们就这么呆呆地在门口站着。
大叔和我依然没有放弃,一圈一圈地在入口徘徊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保安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可能信号不好,他走出了保安亭。大叔锐利的眼睛抓住了这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着我冲进了皇宫里面,我捂着怦怦跳的心边跑边看。
“我貌似连门票钱都还没给呢,该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中泰邦交吧。”我在心里嘀咕着,转身看看大叔。大叔一个箭步向前拍拍假山,又一个虎步退后给这行宫来了一个全景。
过了一会儿大叔见我心神不宁就用手肘推了推我,示意我不要这么不淡定,然后他就继续故作镇定地 “咔嚓咔嚓”。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几束手电筒的光柱。脚步声慢慢靠近了,看清了居然是一个仪仗队一样的十几号人马,中间被人群簇拥的是两位正在亲切会晤的领导。我俩就傻傻地目送着这个仪仗队在面前走过。突然,前方仪仗队的手电筒全部照向了我们这边。
大叔见状,口里一边喊着“Sorry”,一边赶忙抓起我就往外跑。
我故作镇定地想着刚才那个不是国王吧,不是国王也可能是国务卿吧,不是国务卿也可能是总理吧,此时的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大叔发动了摩托车的马达,马达轰轰的声音在山间回绕。
在我还没完全搞清楚的时候,大叔已经冲过了封锁带,往山下驰去,我们一路狂奔,速度一度达到了80迈。仅仅用了去时一半的时间,我们就回到了旅社。Yamo姐姐从店里走出来,看着我们俩古怪的发型笑出了声。
此时的大叔和我已经顾不得其他,放下头盔,脱了鞋子,以一种逃犯的姿态直奔上楼,卧倒在床上直到第二天。
双龙寺之旅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年,我23岁,大叔36岁。我稚气未脱,而大叔已经有两次离婚的经历。这一年,两个疯子一路咆哮冲上了素帖山上的双龙寺,揽下一夜空的星星,躲警察,躲封山队,偷入国王的度假寝宫。我们在羽翼未丰、年华未老之前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情。旅行的意义很多时候也便在此——踏上一段华丽的冒险,去经历自己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背包十年的旅行,但是每个人都要给自己一次肆意放纵的旅行。
喜欢谁,就会把自己变成谁。我常常这么对自己说——要变成一个我喜欢的人。很多时候,旅行并不是我的信仰,但仅仅因为它的单纯美丽也足够让我着迷,而后背起行囊出发。一路上面对形形色色的旅行者,也面对各式各样的奚落笑声。然而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旅行的意义,没有人可以嘲笑别人的旅行,就像你没办法嘲笑一个失败者的梦想一样。
世界上最大的周末市场——CHATUCHAK淘宝记
搭BRT回到旅社,我还没有在床上躺热,一位和蔼的德国爷爷已经饶有兴致地拿着一瓶啤酒和一群人从楼下上来。
德国爷爷今天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市场,然后兴致勃勃地拿出他花15美元淘到的纪念品,开始“显摆”。老外们似乎都对集市非常感兴趣。于是当夜晚降临,我们306房间的一群人在德国爷爷的“教唆”下开了一场关于各国市场的卧谈会。
306房听德国爷爷絮絮叨叨讲了一晚关于他游历各国集市的经验——在伦敦、柏林或是其他的欧洲城市里,每个区域都有固定时间,提供开放的集市供大家摆摊。西方人把这种集市叫“market”,区别于“Supermarket”,这些市场往往没有固定的摊主和货品。
以前,人们喜欢周末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个地点来交换自己的闲置物品。所以与其说这样的“market”是一个交易的场所,不如说是一种松散的聊天场合。大家在市场里买一点食物,或像逛街一样边“淘”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边交流自己对物品的看法。逛久了,自然也会有“淘到”许许多多的小惊喜。
现在看到当初记在笔记本里的这段话时,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逛的庙会。
庙会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大节日”。在这样一个欢腾的日子里,我们总可以找到好吃好玩的东西,还能和小伙伴们在庙会里随意地追打嬉戏。
这一天,我们往往是在长辈的带领下前往庙会。如果在路上遇到小伙伴,大家一定是撒开了腿玩。玩得兴起,太过顽皮的时候,我们的头上甚至还会被赏一个响指。
这样的庙会和普通的菜市场不同,庙会、集市并不是天天都有,摆摊的人也往往不全是专业的,而出售的商品,也十分有趣。譬如自己烘焙的独一无二的私房点心、怀旧味十足的货物、独具匠心的小工艺品、五湖四海的江湖魔术,等等。它们往往就隐匿在这小小的集市中。
混迹集市里的人们自然是高矮胖瘦、各式各样,尽情展示世间的多样性。他们或各怀绝技,或深藏不露,尽管平时或是默默无闻的贩夫走卒或是裁缝店老板,但是当庙会来临的时候,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个传奇的民间艺人,为我们这些好奇的小朋友带来无数童年的欢乐。
所以现在回想起小时候的集会,我并不太喜欢把它们归入到“market”的行列,如果非得给这些集市安一个名字,我更喜欢称它们为“生活集市”——一个贩卖生活的地方。
就在我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前台小哥上来问我们要不要参加楼下的联谊聚会,听到我们提到“market”这个词,便问了一句:“Have you heard of the CHATUCHAK,the largest weekend market?”
“CHATUCHAK?”我疑惑地看着这位前台小哥。我只隐约记得曼谷有4个主要的周末市场,在去清迈之前我已经踏足素瓦那普区的一个周末市场,还在那里遭遇了红灯区姐姐的“袭击”。
这个时候,德国爷爷突然拿着地图走过来说,他听过这个最大的CHATUCHAK,它就位于MRT 2号线的终点站,只要30B就能从我们这里直接到达,连转车都不用。
听完之后,我瞬间兴奋起来,刚刚还在发愁明天的日子怎么过,现在马上就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去处。我立马起身去楼下要了一张旅行地图,然后在笔记本里写下——明天我要去CHATUCHAK。
第二天很快来临,天还没亮我就醒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非常地道的集会在呼唤我。我赖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索性发了一条微博昭告天下:“朕要起身去CHATUCHAK,众卿家不要羡慕。”这条微博果然得到已经离开的大叔和澳洲小萝莉的一致声讨。于是我更加相信前往CHATUCHAK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8点没到,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半个小时的地铁之后,我便已经站在了CHATUCHAK市场的门口,但一个尴尬的问题发生了——它还没有开门。于是我去游客中心拿了一份市场介绍,绕着市场的外围先行踩点。
CHATUCHAK周末市场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周末市场,它占地面积高达70亩,相当于50个足球场那么大。在这个庞大的市场里,一共有27个不同商品的分区,里面包含了15000个各式各样的摊位。无论是吃的、用的、看的、玩的、欣赏的、整蛊的、送人的……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满意的物品。许多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也在其中经营着他们独特的商店,如“仇人礼品店”、“垃圾贩卖店”、“中古冷兵器定做店”等,可以满足猎奇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