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哭沟没几天后,牢靠的顺口溜便在村子里流传开。
狮子庙,秋叶黄,日本鬼子到南洋;
凉风到,秋收忙,割完豆子割高粱;
喂完牛,喂完羊,睡觉忘掉脱衣裳;
地主婆,黑心娘,抢了宅子霸油坊;
抽大烟,进赌场,输了银子还摸娼;
昧良心,花花肠,长工侄子遭了秧;
小栓柱,命不强,打小没人疼和养;
吃不饱,喝不上,一夜痴呆没人帮;
挨着饿,受冤枉,趴到西沟哭爹娘。
村里人说小牢靠完全继承了他爹的才华,没读过一两天的私塾,嘴里边蹦出的新鲜词倒是不少,若是放到有钱人家里,打小送去读书,不去县里做个大官才怪,可惜了一个人才。牢靠爹卢世杰听见了心里边也喜滋滋的,嘴里边却说:”就是个耍嘴皮子的玩意,真让他读书,估计也不一定是那块料。“倒是没忘了嘱咐身边的人”要是有人喜欢这个耍嘴皮子的家伙,给俺牢靠说个媳妇,俺过年给他送个猪头到家里去。“大家夸归夸,真要想到把自己的闺女还是亲戚,许配给牢靠,这还是要掂量掂量的。尤其是日本鬼子走了以后,都知道有粮食有银子的重要性,牢靠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到他家还不跟着受罪才怪,自此,也就不在夸奖小牢靠有才气了。
且说何柳木因赌债和嫖资,把油坊抵给了乡里开烟馆霍老爷后,油坊的门一直关闭着,榨油的磨子和蒸栅也一直没有启用,这油坊的三间房占地只有几分多,倒是围着油坊的栅栏圈了够四五亩地,秋天何柳木雇人把栅栏里的玉米收完后,准备把栅栏拔掉,在油坊周围的地里一起种上小麦,没想到刚雇人把地犁完,麦种还没用桨子种到地里,霍老爷家的人就来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来狮子庙要债的金刚,如今的金刚,最近帮助霍老爷收了不少赌债,烟债还有嫖债,霍老爷给了一大笔赏钱,更是春风得意,黑毡帽换了个带兔毛的,肥裤子的裤脚依旧绑在袜筒边上,一大早就来到了何柳木的家里面。别看阿福娘在几个孩子面前作威作福的,见到了二流子金刚,那张肥脸上的嘴咧到了眼角上,头就像个点头虫一样,忙不迭的吆喝着素素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叫阿福阿贵抓紧出去找何柳木回来。
何柳木大清早起床出去遛弯,手里提留着一个精致木头匣子,那是前几天去县城找小娘们的时候,看到大街上有卖的,便买了一件,感觉应该给卢保长送点东西了,早上一觉醒来,便直接去了保长卢家义家里。
“吆,柳木哥,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就起床可不像你啊“卢家义给何柳木开着玩笑。
“瞧你说的,我就不早起啊,上次去县里,看到有个不错的木头匣子,红木的,知道你喜欢,专门给你捎了一个过来。”
正在端地瓜粥上桌的保长媳妇把话接了过去,眼睛斜着何柳木说:“柳木哥一定是有事求我们当家的吧,今儿怎这么大方起来。”
“嗨,怎么给柳木哥说话呢,娘们的嘴就是碎。”卢保长一遍训斥着老婆,一边嘴角扬着笑意,用手拉了一下何柳木“还没吃早饭吧?来,一起吃。”
何柳木也没客气,一屁股做到了保长家的圈椅子里面,刚想把秋后纳粮的市给卢家义讲讲,阿福和阿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听到金刚这么一大早就到自己家里去了,心里开始打起鼓,怎么又把这阎王惹来了,最近我可没有欠账啊,边想边站起身来告辞,大步流星的向家里走去。
回到自家院子里,看到坐在太师椅的金刚把一只腿踩到椅子上,还是一副无赖的样子,但是只见到他一个人来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金刚也没绕弯子,直言告诉何柳木两口子,是听说秋收完了准备在油坊周围种麦子的事情,霍老爷让过来的,明确表明油坊栅栏里的地是和油坊一起抵债用的,秋收的玉米和豆子就不给何家要了,种麦子可以,但是种了就属于霍老爷的。
阿福娘一听立马就火了,吼道:“有四五亩地呢,你们这不是坑人吗?”
金刚把裤腿向上一撩,露出了长满毛的小腿,眯着眼看着阿福娘说:“你们可以霸占别人的家业,就不允许我们坑你,坑你咋了?也不想想,你家爷们和乡里的那小娘们欠的债,是用这几间破油坊能还得了的?”
何柳木在一边听的很明白,原以为用油坊抵债的好事原来是姓霍的挖的坑,是盯着自家的地来的,自己辩解好像也无力,自认倒霉又有些窝囊,却也没什么办法。
金刚临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下周油坊要重新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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