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听说大嫂还不给三个孩子吃饭,何柳森有点上火。气冲冲的赶到大哥家里,大哥何柳木不在,看到大嫂在屋子里的八仙桌前正翘着二郎腿在喝茶,便直冲进屋里去,火冒到了嗓子眼里,但毕竟是自己的嫂子,长兄如父,长嫂如娘,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大嫂,我哥呢?”
“哎吆,他三叔来了啊”二郎腿抬了一抬,没有放下来“你那个大哥,估计又去乡里的窑子了吧。也不知道你们何家到底是什么家风?”
阿福娘看到柳森气呼呼的样子,知道找自己没啥好事,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
“我大哥自己做的事情,和我们何家家风有什么关系?大嫂,有些事情,别做的太过分,让我们何家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柳森愤愤的说。
阿福娘把翘着的那根腿重重的踩到地上,把盛满茶水的盖杯重重的蹲了一下,茶水便溅了出来,弄了自己一身,更是火冒三丈起来:“我哪里做得过分了?你到是教训起长辈来了,几个下人不听话,我教育一下就丢你们何家的人了?有本事你养着他们!今天就带你们家去吃住!”
何柳森也急了:“你对三娃子什么样,邻里街坊都清楚,别忘了这个家业是谁留下来的,我二哥二嫂在天有灵,小心遭报应。”
说完这些,何柳森背着双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北屋里传来了叫骂声和哭腔。
“你二哥二嫂在天有眼的话,应该感谢我,他这点家业和他拉的饥荒都扯平了,我让三娃吃好的和好的,这小崽子不听话,还到处说我坏话,没有良心,我饿他两天是教育他,你倒是装起老好人来了。”
傍晚,三娃牵着老牛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栓柱坐在南院的门口,嘴里在啃一个生地瓜蛋子。
素素正在清洗从北屋端出来的碗筷。
阿贵拿着根小木棍,不断地拨弄着蹲在地上的素素,素素边洗碗边用一只手去拨开那根捣乱的小木棍。
待素素洗完碗筷收拾停当,站在天井里的凉绳边收拾晒干了的衣服,三娃看天井里没有人,便冲着素素招了招手,素素心领神会的冲着三娃点了点头,三娃见素素看到了自己的招呼,边用手拽着在门边啃生地瓜的栓柱进了南院。
不一会儿,素素也走了过来,这时才看到三娃衣服里面鼓鼓囊囊的,三娃象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玉米饼子,咧着嘴递给素素和栓柱各一个,悄悄的说:“俺小叔给的,快吃吧。”
素素接过玉米饼子,眼泪就流了出来,掰开一半放回到三娃的手里,说:“你也吃吧,都饿两天了。”
三娃说:“俺在俺叔家吃过了,这是给你俩带过来的。”
栓柱眼睛盯着三娃,似乎听懂了三娃的话,把手里的生地瓜踹到了兜里,抱着玉米饼子香香的嚼了起来。
“你们在偷吃!看我娘不打死你们!”突然阿福恶狠狠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素素吓的顿时愣在了那里,栓柱脸上也充满了恐惧。三娃两只手伸开,把素素护在了身后,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大声的冲着阿福喊道:“这是俺小叔给的饼子,不是偷的。”
虽然阿福大几岁,但是看到一向柔弱的三娃变了个人似的,一时也下了一跳。
“反正你们就是偷吃,我告诉俺娘,明天继续饿着你们,看阿才家有多少粮食给你们吃,哼!”
三个娃娃待阿福走后,想到阿福娘的凶恶,禁不住抱在了一起哭了起来,哭声传到了院子外面,但北屋里的何柳木和老婆仍然抽着大烟,喝着茶水,想着各自的玩乐,丝毫不知南院的哭声。
月亮从黄河大堰边的树头上升了起来,照的天井里象大白天一般,屋边上的石榴树上不知道啥时候结满了碗口大的石榴,有的裂开了嘴巴,露出了红溜溜的籽儿。
阿福娘和阿福爹盘着腿坐在炕沿上抽着大眼袋,屋子里的八仙桌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还有一盘冒着香气的猪头肉,好似过年的样子。屋子里一会人进来一会人出去的,来的人不吱声没表情,阿福娘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但是又不想说出口,来的人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盘子,盘子里装着有吃的有喝的有用的,放到桌子上扭头就走,阿福娘和阿福爹就这样睁着大眼睛看着,抽者烟袋。这时候,阿福娘看到八仙桌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两个人,又陌生又眼熟的,仔细一看,竟然是三娃的爹和娘,惊得连忙从炕沿上坐了起来,连忙招呼何柳木,刚刚还在陪自己抽烟的男人,突然之间不见了,桌子不见了,桌子上的馒头、猪头肉也不见了,三娃娘和三娃爹就站在那里,冲着自己,脸上带着愤怒。
“嗷“地一声,从喉咙里吼了出来,把一旁正在做梦的何柳木惊得也坐了起来,阿福娘一摸自己的额头,竟然大汗淋漓,再也不敢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