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你认识啊邢老师?小灵子是张开的女朋友啊。啊呀,小灵子人可真好,非要替我买衣服,说是换季了,得买点时髦的秋装穿穿。你说我一老太婆了,还要时髦什么啊。金兰笑着,随意地说着,张开倒是得添置点新衣服了,秋天的衣服还都是上大学时穿的,真的改买件新的了,邢老师你说是不是?
邢妍看着张开,目光有点飘忽,有点幽怨:是啊,是啊。她说了两声是啊,低下头看脚尖,抬头的时候,她的脸上僵着笑容:那,张开,阿姨你们忙吧,买书就改天吧。
张开还没说话,金兰就连连说:好的好的,改天吧。
直到邢妍走下了楼,骑了电动车离开,张开都没说一句话。
看着沉默的张开,父亲张羽只说了一句话:儿子,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能有什么?友情?那是骗骗自己的。
张开非常不同意父亲的观点,但是他无话可说。他想起初恋女友李子丽,爱情结束了,他和她还有友情吗?没有。和邢妍,应该是有友情的,但是,一旦无法发展成为爱情,也许,就什么都结束了。张开感到非常非常失落。他迟迟没有把和林灵的关系告诉邢妍,就是担心会失去这一份融洽而愉悦的感情,但没想到和邢妍的友情会结束的这么快。
感情的事情,真他妈说不清楚,我靠。张开在心里骂了几句,摇摇头,怏怏地回到电脑前做课件去了。做课件的时候,心情又是特别的烦躁。因为他又想起了几天前邢妍手把手教他的情景。
以后的事情发展都在金兰的掌控之中。金兰很快和邢妍的母亲保德芳取得了联系,向她隆重推荐了江山早报名记顾香。邢妍居然就是顾香的崇拜者,非常喜欢看顾香的报道,多年以来她也一直以为顾香是个女记者,听母亲一说是个猛男,一下子激发起了浓厚的兴趣,几乎要催着金兰安排两人见面了。不言而喻,她心情如此迫切,和张开有关。
现在的年轻人谈对象,如果有介绍人,介绍人也真的就是起个介绍的作用,领男女双方在一个场所相见了,闲杂人等基本上就都撤了,让当事人自己交流去吧。如果感觉还行,值得继续深入了解,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如果双方都不来电,也就结束得非常干净利落,省得亲友团皇帝不急太监急地瞎掺和。
星期天的下午,金兰领着很不情愿的顾香来到位于江东路一个茶座。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包厢里坐下,点了茶水瓜子小吃水果,金兰就拨通了邢妍的小灵通。
不一会儿,清新可人的邢妍就来到了包厢门口。
邢妍的眼睛一亮。眼前的这位帅哥绝对是个帅哥,绝对不比张开逊色。
顾香笑着站起,向邢妍点点头。
金兰去拉邢妍的手:邢老师坐,坐,这儿环境还挺好的——我看啊,最适合谈情说爱了。这样,你们好好聊聊,双方都要主动,我还有事,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有事打我小灵通。我先走了。小顾,你得照顾好邢老师,邢老师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顾香微笑着:当然,当然,我一定照顾好邢老师。
金兰一走,两人只顾端了茶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良久不说话。
打破沉默的还是邢妍:这茶真香,是碧螺春还是龙井啊?
顾香腼腆地笑了:我对喝茶没什么研究,平常也是乱喝,你呢?
我也是啊。
我更喜欢喝咖啡。顾香说。
我也是啊。
就是喝了咖啡兴奋,睡不着了,起来再写东西。
我也是啊,睡不着就起来看书备课。邢妍兴奋起来:说说看,你还喜欢什么?我们的共同点不少呢。顾香纤细白净的手指在洁白的茶杯上敲击着,白皙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我啊,喜欢看看书,听听音乐,主要是流行音乐,喜欢打打乒乓球,也喜欢跳舞,还有逛街……
喜欢逛街?邢妍笑起来,男人喜欢逛街的不多,正好,我就特别喜欢逛街。嗯,顾香,好啊,哪天有空,我们切磋切磋球技和舞艺啊。
行啊。顾香痛快地答应了。
在轻柔低回的背景音乐中,顾香用低沉的嗓音向邢妍介绍了江山市的报业现状和自己的工作情况。
在这座城市里,主流媒体是本地的江山日报、江山晚报、江山早报,发行量大些的还有省级党报及晚报。其他的什么长三角都市报、长江时报、江宁广播电视报等等,基本上都是属于广告圈的,聘了一批人马满世界扫荡,虽然没几个人有新闻出版署签发的记者证,但在名片上堂而皇之地印着“工作站站长”、“专版部主任”、“主任记者、编辑”等等,对客户软拉硬磨,广告价格压成惊喜价和跳楼价——反正只要拉到广告就行。
当然,我们早报也聘了一大帮这样到处招揽生意的业务员。顾香说。江山早报创办的时间不长,早报创办的时候,我正好从武汉大学新闻系毕业,父母希望我回来工作,我就进了早报。经过同仁的努力,我们的早报应该说已经站稳了脚跟,在本地报纸中,和江山日报、江山晚报成三足鼎立之势。从风格上来讲,日报是党报,比较正统和权威,晚报比较活泼和丰富,而我们早报商业化操作的味道更浓一些,打的是敢说真话、敢于监督的旗号,靠一些独家报道来赢得读者。
我们的直接目的就是吸引读者,而要吸引读者,就得为读者服务。说到底,我也仅仅是个拿笔和相机为读者服务的人,为他们排忧解难,提供有用和有趣的资讯,如此而已,也是很普通的职业。所谓的无冕之王,那是自己哄自己开心的。现代社会,只有百姓,没有王者。
邢妍被顾香娓娓的讲述迷住了。她要求顾香讲讲采访幕后的故事,顾香想了想,说,我就讲一个暗访脱衣舞表演的故事。可还没开始讲,他的小灵通就响了。
接完电话,顾香满脸歉意:不好意思,邢妍,我一个朋友有点事要我赶紧去一趟,我们下次再聊;做记者的,没办法,有新闻线索,都会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似的扑过去。
互留了电话,顾香匆匆离去。
邢妍独自坐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金兰。
怎么样?感觉怎么样?金兰急切地问。
还……好。邢妍本来想说还可以,但说出口的,是还好。真的还好。
那太好了。金兰比邢妍还要激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没砸到脚背上,安稳地放到了江东绿苑,成为一个美丽的风景。此前,金兰已经询问了顾香。顾香的回答是三个字:还……好吧。
邢妍去结账,收银台的小姐说:刚才先走的那位先生已经结了。
江南大街88号。真炜纺织品有限公司。
******站在窗前看湛蓝的天空。丝丝缕缕的白云渐渐地融化在了无边无际的让人心碎的蓝色中。阳光还是那么的扎眼,扎得******不觉得那是阳光,而是针。******无法感受针刺过后的空气的味道,办公室的空气被空调吞吐之后,变得阴冷,变得有一股工业的怪味。流进肺腑之后,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感到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看看脚下,是车水马龙的江南大街。忙碌的人们在大街上流淌、流汗。******知道,自己只要破窗而出,就会立刻能够深切地体会马晓青在这世上最后的感觉。这是需要勇气,而这勇气,无疑是靠理想主义来支撑的。
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他无法领会80年代的马晓青怎么会被涂上理想主义的色彩的。在他看来,理想主义是属于四五十年代以及更早出生的那拨人,是他们的父辈和祖辈。在血雨腥风中,在广阔的天地,在革命的号角声中,他们睁着被热情烧红的双眼,从事着破坏和建设,在混乱中,唱响了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凯歌及悲歌。
而******和钟情,出生在60年代,他们在疯狂的后革命年代诞生,只踩了一脚革命的尾巴,就在吱吱声中被赶上了高考的独木桥。改变他们命运的,不再是革命,而仅仅是学习。西方几百年经历的文化思潮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吞没了他们,在如饥似渴的吸收中,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突然被抛进了现实主义的冰冷环境中。他们这辈人,往往有一种幻灭感,虚无感。他们身上的叛逆,也是沉重的叛逆。在歌坛,他们的精神代言人是崔健,在一无所有的控诉和宣言中,追求自己的所有;在文坛,他们靠苏童在历史与现实间的低吟浅唱,来宣泄使命感在坚守和迷失间的挣扎。
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成了社会的中坚,正逐步占据舞台的中央。
80年代出生的人和******他们完全是两代人。在******看来,这些孩子是彻头彻尾的叛逆者,他们身上,历史的负重感和使命感一点儿都没有,其行为先锋的程度,思想解放的彻底,简直已经匪夷所思。
******是真的想不通,马晓青对爱情的看法怎么还这样理想化。幼稚,幼稚啊。他叹息着。只有这样叹息着,******才能让自己的心情轻松点。
这几天,******的身体无法得到放松。对他来说是件要命的事。昨天晚上,沉默了很多天的秋水终于对他说话了。秋水说:我感到难过,很难过,为自己,也为马晓青,也为你,更为我们的儿子。我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也许无所谓。
我也难过。我对不起你们。我错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吧,好吗?相信我。******就这么说着,他知道自己说的时候是发自肺腑的,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得怎么样。
秋水泪流满面,在******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她紧紧地抱着******,一种担心他会突然离去的恐惧令她颤栗。在颤栗中,她感觉到******紧贴着的的身体在变硬。秋水问:要吗?她知道******已经很长时间没要了。既然她还是他妻子,应该尽到妻子的义务。******说:没事,你不愿意就不要。秋水说:我愿意,我愿意,我只是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你。秋水几乎是凶狠地剥光了******和自己。
可是,正当******要进去的瞬间,秋水一把推开了他。
我做不到,正伟我做不到。秋水抽泣起来。
******轻轻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睡吧,睡吧……
秋水昏昏睡去。******到了天放亮的时候,才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抱着马晓青,真想亲热的时候,醒了。
在网上浏览了半天的美女图片,******脑袋又乱了。他现在的感觉是,看到老母猪,脸上都会有笑脸。这个笑脸,既是老母猪的,也是他的。他上了QQ,一看,立刻来了精神。任菲菲在线上。
在干嘛?
一边设计,一边聊天。
和谁聊啊?
不认识。
我想你了菲菲。
你呀,你呀。
我要你。我要你现在就来。我在办公室。
任菲菲沉默了良久,打了几个字:好吧。
等待任菲菲来的时间,******从未觉得有那么漫长。已经快中午了,下班的时间到了,其他办公室的员工都陆陆续续下了班。大楼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震荡着开始凝固的空气。任菲菲本来是不想来的。她这几天在和滨江县一个也做纺织品的小老板谈恋爱。这个小老板还是她前夫的战友。可惜的是,小老板秦强华也有妻子——虽然,据他说,两人感情多年不合,基本上处于分居状态。任菲菲感觉到,秦强华是真心的。但她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和妻子离婚。
很快的。离了,我们就结婚。经常从滨江县赶到江山市和她相会的秦强华说。
任菲菲逐渐让自己相信了他的承诺。她真的是非常渴望有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个安定的男人。而不是拥有一个像梦一样的******。
但是,当梦降临的时候,任菲菲还是没办法从中醒来。她恍恍惚惚,轻轻敲了下******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风一样飘了进去。门在身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叹息。******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嘴。在一种窒息的快感中,任菲菲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鸟,在******有力的拥抱中,飞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那是一个隐秘的空间。******喘着气,红着眼,是一只盘旋的鹰。小鸟的羽毛散了,落了,小鸟在老鹰的利爪下,成为殉难者。做这样的殉难者,小鸟不知道自己是否心甘情愿。
******很快就释放了自己。在放松了身体之后,他瘫坐在沙发上,看着任菲菲默默地打扫自己,整理自己,一种难以言说的沮丧和后悔在心头蔓延开来。
他痴痴地看着菲菲,痴了。
他对自己说,我是不可救药了。
文心悦发来的一个短信让钟情感到了不安。
——老朋友还没来。
——按上月的情况,应该来了。文心悦流露的焦躁是很明显的。你是不是很害怕?
钟情装出很镇定的样子,发的短信是胸有成竹的语气: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那天你绝对是在安全期。肯定这两天就会来的,你等着吧。
话这么说,但钟情还是有点担心的。生命繁殖的事,神秘的意外,偶然的必然,谁也无法知道脱离了控制的精子和卵子会干出什么惊人的事来。
钟情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下一次再也不敢忽视预防措施了。他想到了******,前车之鉴啊。真的有个小宝贝,不管在谁的子宫里活动,都会是件让人头疼的麻烦事。
坐在会议厅里,钟情没有心思听发言的人讲话,只顾让大拇指在手机键盘上发力。